第四日(下)
“操都操了,跟不跟我?”
吴速手指扣进病床硬质床单,下唇麻木发冷:“不跟。”
“以前以为你挺有脑子的”,李逐行像个餐后买单的食客,从衣兜里掏出个厚红包扔他平躺的胸前,“你的开苞钱,按店里公价,别傻到连这个都不要。”
然后就起身离开,之后一周再没出现过。
回到旧楼公寓,吴速在门口静静站了两分钟,分辨梦境跟现实的界限,掏出钥匙开门进入。
靠窗那边,单人书桌上累满大学课本,侧放着书包。旁边单人床整洁干爽,他过去,缓慢坐下,隐秘处撕裂缝合的伤,陌生耻辱的疼痛。
他正眼面对的另一张床,被子死尸一般团在地上,床面单罩扭纠成团,枕头歪在中间压的扁平,黑褐血迹斑斑。
如果这是真实,那之前那些的?
公寓就在大学旁边,李逐行当年买下这里,让他不必倒四趟车花三小时回家。
两张单人床泾渭分明,他洗澡出来,李逐行只会目不转睛看窗外。
闲暇时趴在中间地上,象棋,跳棋,飞行棋。
一言不合互扔东西,心情好时是枕头,心情差时是书跟杯子。
冬天下半夜才回家的男人,会清晨再去给他买热的豆浆油条早餐,眼睁不开也在门口给他扣紧帽子,蹲下给他拽低裤脚盖过脚踝。
他们半同居状态一年多,吴速总忍不住去想,他规划的光明未来,跟现在比,真的会更好么?
理性不断告诫,李逐行不是一个好选项,没有良好脾性,没有稳定收入,甚至没有性命保障,只有一个暧昧动荡,亲密无间的崔宪商。
严丝合缝的防御工事,在一个无端端的亲吻里分崩离析。
吴速的人生,应该做和必须做的事很多,想做的事,很少。
而李逐行,他想要,很想,前所未有的想。
他一直以为,李逐行不认真面对他,戏谑的包养提议,是不想耽误他的前程,即使那让他郁闷愤恨倍感多余,但至少是对他的珍惜。
可现在发生的事,身体阴影笼罩的伤痛和屈辱,让吴速怀疑,他是不是自以为是,错得离谱了。
手机乍响,是父亲吴江,他急忙接起:“爸,你到底去哪了?我这些天给你打那么多电话——”
“小子”,陌生油滑的男人说话,背景是殴打和惨叫不止,“想救你欠债的老子,就赶紧来你家的旧诊所,有多少钱都带上,我才能掂量是不是少剁他一只手。”
吴速进门就被两个男人按倒在桌上,带头的花衬衫黄毛流里流气到他身后,搜出他上衣里揣着那个开苞红包:
“这么客气有礼貌,不过还是内容更重要。”
他冲旁边跪地的吴江吹了个响哨:“你儿子,确实是不错,这换谁能忍得住啊?”手继续向下,按揉到臀上。
吴速顷刻背脊恶寒,不管不顾肘臂挣扎,被一拳打在头上。
“别他妈乱动,知道你会扭,卖屁股的骚货。”
旁边按住吴速的小弟急忙劝阻:“李逐行不是再三说过,不准动他。”
黄毛冷哼一声,捻了下红包里的钱:“够利息,不过就够三天,老东西,不想死知道该怎么办吧?”
涕泪血渍糊了一脸的吴江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你们先放开他,放开他!”
黄毛带人离开,吴江急忙上前查看:“儿子,怎么样?伤哪儿了?”
吴速恶心感仍挥之不去,回身避开肢体接触:“怎么回事?”
吴江泪纵在瘪嘴上的八字纹里:“还是那个李逐行,上次砸我诊所,这次又诬陷我欠高利贷,小速,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很照顾你?我让你离他远点,你还不高兴,这一年多,你家都不太回了,你相信爸爸,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吴速心乱如麻:“他们说,不想死知道怎么办,什么意思?”
“说要你去找李逐行,答应他的要求”,吴江一脸迷惑,“他要求你什么?小速,不好的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爸爸死也不能让你这辈子毁了。”
“什么毁不毁?没人能毁我”,吴速冷静下来,去翻旁边药柜,还有旧存的消毒水递给吴江,“爸,把伤处理一下,李逐行那边我能搞定,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他都要杀我了,还能是小事?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不会害你?”
吴速笑得几分自嘲:“他拿我当弟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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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不出意外,在崔宪商办公室,找到李逐行,吴速单刀直入,“这样行了么?”
李逐行看起来很满意,点头笑道:“行。”
“就一个条件,我学费,不用你出,我自己赚。”
“头回见包养往下谈价格的”,李逐行也无所谓,“随便你,保险套不用我出更好。”
吴速握了握拳,没说话,几张钞票扔在他面前:“去买张床,越大越好,换了家里那两张单人的,今晚我回去,要看见你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