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罚2024番外:平行(上)
是人就难免会想,如果当时如何,现在会是怎样光景。
终于查到宙斯花园的蛛丝马迹,猎鹰首领‘怨爷’太过激动,浴室里一个踉跄,后脑狠撞在冷白石墙。
错综复杂的密道下,绝对安全的巢穴里,血默默无声,无人能阻的流淌。
黑道神秘第一人,就此彻底神秘。
机场,考古团队整装待发,展铮皱着眉头不断联络,承诺的资金也无法到位。
考古队员们默契看向展夫人雷千,毕竟他们心知肚明,铮铮铁骨是绕指柔,纤纤玉指才是百炼钢。
单手负重行囊的飒爽女子果然不负众望,挥手一锤定音:“没钱能怎么办?解散!”
返程车上,窗外飞掠景色,雷千唇边遗憾消散:“正好,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哪会照顾孕妇,更别说四个月后就要出生的孩子。”
展铮一如既往,狗腿点头附和:“也省得小意跟着亚钧上蹿下跳,一个逃学一个冒充家长请病假了。”
八岁的展意,埋在两摞高耸的作业里,咬牙切齿咒骂爹妈的老板不靠谱,出尔反尔,以后有机会非亲手宰了他。
可惜他没机会了。
二十五年,平静无聊,一晃而过。
荒郊野外的夜,像将逝之人的瞳孔,暗流铺陈放大。一声砰响划破空旷,废弃仓库的金属门被撞开。
男人粗糙厚茧的手掌,摸索着仓库墙边,拉开简易的灯绳,就迫不及待摩挲起那具困在双臂间的年轻躯体。
电流滋声里,垂吊灯泡摇摆,昏黄灯光来回悠荡,时隐时现一张漫不经心的面孔。
那冷淡激得嗜虐性起,堵上那嘴唇咬出血腥锈味,下面就更如火如荼。
撕下对方裤子,腹线收束清晰,手抄进后腰内拱,向下就是弹实韧性,承载的绝佳之地。
“你这样的,最适合从后面操。”
他迫不及待用力将人转过去,力量却突然扑空,脑后凉风然后是巨大推力,整张脸面就撞进灰土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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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跟传言中一样,不走寻常路”,蜿蜒土路被一队警车大灯照得犹如白昼,打头那辆的副驾驶,南区支队长歪头看向驾车疾驰的小汪,求知欲旺盛,“偏偏每次都能抓到漏网大鱼,他到底使的什么手段?”
小汪打着方向盘苦笑:“我能跟他这几年,全靠分工明确,神仙打架归他,小鬼遭殃归我。”
支队长咧嘴笑道:“放心,报告我绝对如实写,就算人是我们抓的,头功——归你家雷队。”
小汪讪讪道:“能不提他,更好。”
车停率先跳下来,小汪一路跑到仓库门边,年轻男人正叼着烟等他,衣裤撕得残破,姿态却舒展坦然,接过他递上的警用外套,随意挂在左肩。
“雷队,你嘴上……”小汪指了指唇边。
被问及才觉察,男人抬手拇指抹掉血渍:“接吻是都用咬的么?”
“当然不是,哎,这——”小汪突然回过味来,痛心疾首,“你没……不会吧?初吻啊?就那个人渣?这也太他妈亏了!”
男人几分不耐,抬手把他拔到一边,给清理现场的支队长腾出面对面说话的位置。
“不止是满墙违禁药,还有大惊喜”,支队长面透庆幸和隐隐后怕,递上清单,“三箱私枪,半挂手雷,这帮杂碎是要发动世界大战啊。”
年轻男人,特行三队队长,雷纪秋意兴阑珊:“加上之前抢劫,强奸,数罪并罚,就算初捕,初死也不远了。”
小汪看着地平线上破晓拂光,心知肚明,又差不多要旧难临头了。
果然,当天下午,雷纪秋一身没补够睡眠的困乏,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擅自行动的停职处分又直接丢过去就走。
刚出警局门口,电话就响,雷纪秋瞥眼屏幕来电,面无表情接起来:“雷亚钧。”
“雷纪秋”,对面爽朗笑声入耳,“日子过的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被停职了。”
“那再好不过,帮我给老方送年节礼,你也知道,我跟他有一腿,不方便自己送过去。”
“没空。”
“你不是被停职了么?”雷亚钧显然懂得直切要害,“也想尽快复职吧?不然生活更没意思。”
雷纪秋冷淡道:“你没办法让我复职。”
“但我有办法让你的停职无限延期。”
“……”
【北海区警校】
“他有完没完?老子十年前绊了他一跤而已,他就四处说,跟我有一腿!”
警校新上任校长方怀,对着大包小包运进来的礼品,抱头崩溃,无数次后悔不迭,曾经轻率替雷亚钧挡了致命一枪。
腿部中弹,退居二线,教书育人是他的理想,却是更多人眼红的紧要肥差。中间弯绕曲折波涛暗涌,脑子有病的前特战队长,打着些歪门邪道的流言旗号,平定得无声无息。
在雷纪秋面前,雷亚钧提及此事只有洋洋自得:就老方那个强迫症,细节控又格外珍惜名声的迂腐,看他百口莫辩简直是人间极乐。
雷纪秋对他行事,向来不置一词,这次也是东西送到,就打算离开。
“哎,纪秋”,方怀急忙开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
静默两秒,方校长桌前的椅子被拖开,雷纪秋坐下,松肩靠在椅背,眼睛直视:“说。”
这干脆应承让方怀错愕,毕竟雷纪秋从小到大出了名的孤僻桀骜,生人勿近,没有熟人。
“前天用时间归类旧档,居然发现有个修改时间,是我在外地开会的时候”,方怀眉头紧锁,“你也知道,这些年黑道势力都由明转暗,往咱们这滲透的多了几倍,卧底都快成他们的强项了,万一警校系统被入侵……”
“什么文件被改了?”雷纪秋直接问道。
方怀困惑中哭笑不得:“寝室分配表,要是其他有点重要性的,我肯定也当即上报,但是改寝室分配,这我就想不通了……学生名字叫齐轩,三年课业拔尖,马上分配实习,我怕草率处理,内部调查组又一贯是宁可错杀,他前途就全毁了。”
“现在还是两人一室?”
“对,跟你那时没变化”,方怀点头,“可惜你就在我这里一年不到,就被特招那些不要脸的抢走了,不然你们就算不同级,也有同校期。”
“那嫌疑人,应该是两个。”
“另一个,不太可能”,方怀似是想到这种可能,就忍不住笑出来,“他要是黑道份子,恐怕会带着整个帮派惩恶扬善,呃——”对上雷纪秋审视目光,略带尴尬找补解释道,“主要是不管我们这些老师再三劝说,他也已经确定拒绝分配,完全不打算进警局工作,那就没有动机。”
“把他们资料给我。”
“两个都要?”
“两个都要。”
方怀调动电脑,让出自己位置同时提醒:“允落辰都是书面成绩和评价,齐轩一年级就作为优秀学生,录了不少影像资料作为教学范例,他们就剩下午最后一门综合格斗,三点半结束可能就会放假离校了。”
鼠标拉出所有列表,开合翻动的资料,映在雷纪秋眼眸里,光影飞速掠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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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瞬间,齐轩就知道输了。但只是考核,对手还是允落辰,被过肩甩在地上,尘埃落定,脱臼这种小伤都不会有。
“起来吧”,允落辰伸手拉他,“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话赢家说就是欠揍”,齐轩站起身,手按上麻痛后肩,“快滚吧,你最喜欢那个画家,言什么的,在B市的画展不是最后两天了么?”
“不跟我一起去?”
齐轩摇头:“这次不去了,从来都看不懂。”
允落辰淡然笑道:“看懂,看不懂,有什么关系?”
齐轩啧了一声,目光低垂:“不止看不懂,还知道买不起。”
“其实——”
“别磨蹭了,再赶不上车”,齐轩转身,背对着挥下手告别,“证件带好,忘了我可不会再去车站给你送。”
操场上方,栏杆外视野俯瞰全场的木桌前,围了七八个拿他和允落辰开赌的同学们,各个如丧考妣。
坐庄那位一张一张摞起九成钞票,见齐轩走过来眼神幽怨:
“你还真输了,要是爆个冷,老子就能鸟枪换大炮,火车变机票的衣锦还乡了。”
“爆冷?”他跟允落辰,被赌了两年半,几乎都是五五持平。
“有个人,你们刚开打,掏空了钱包赌允落辰赢……哎!”坐庄拿钱的手突兀直指过来,“就,就是他。”
齐轩一惊,侧转开身,目光扫过,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黑衣短袖上衫,身材消瘦,面容淡漠,看似波澜不惊,却隐有随时兴风作浪的暗潮汹涌。
他伸手夹过钱,揣进裤袋,蓝黑军裤皱皱巴巴,膝盖裤脚磨得褪色,裹在两条修直腿上。
“雷纪秋?”坐庄的同学发现新大陆似的,瞪眼跟齐轩求证,“没错吧?他就是雷纪秋。”
齐轩没好气应道:“放大挂在主楼优秀毕业生最显眼的位置,不是瞎子不都得天天看?”
他转向雷纪秋,直刺刺看过去:“不过我总觉得,你看着更像个通缉犯。”
“呃,你这怎么说话……”生硬冲撞的言语,让周遭同学都不知怎么缓解。
雷纪秋却只是打量齐轩片刻,似有少许惋惜,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真够拽的。”坐庄的对那背影撇撇嘴。
另一个接话:“他特招,特培,特勤的一路开挂,换我也拽上天,不过你说他回学校干什么?该不会又有什么特别任务?他来挑人?”
坐庄的点下头:“有可能,他不就是在校期间被挑走了,但那些个任务都九死一生,咱们还是算了,哎,齐轩?”
六月夏日,校园路枝繁叶茂,荫影攒动,齐轩一路追过去,拦到人身前:
“刚才是我不对,比赛输了就口不择言”,他收颌略略低头,“师兄……我跟你道歉。”
“什么事只用嘴都没诚意”,雷纪秋抬掌到他眼前,“手。”
训狗式的语气动作,齐轩牙槽咬了咬,手还是顺从搭放上去。
雷纪秋握住侧转,打量一番他拳峰指茧,便放开手说道:“基础训练下过功夫,搏斗跟射击,哪项成绩更好?”
齐轩眼中几分希冀:“三年平均成绩的话,我想想。”
“允落辰射击成绩比你好。”
“那不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就射击成绩差点,他说他不喜欢枪……”
空气微妙顿挫。
三秒后,雷纪秋看向食堂方向:“我今天还没吃饭。”
偌大食堂,桌椅成排的过道,只有两人一前一后,后面的亦步亦趋解释道:“师傅们都放假回家了。”
雷纪秋看着他,齐轩头皮发麻:“我?我不会。”
雷纪秋挑了张饭桌前坐下:“看看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齐轩干笑一声:“行,只要你能等。”
叮叮咣咣两小时,窗外太阳西沉,桌上三盘细碎焦糊的菜。
“本来是地三鲜,红烧肉和炖鸡腿,现在我也分不清,吃到哪个算哪个吧”,齐轩递过筷子,自己先行夹菜入口咀嚼,“你看,至少没下毒,也没难吃到死的程度。”
雷纪秋筷子戳进夹生米饭,随意问道:“你很想被特招?”
“做警察,当然一心想除暴安良。”
“你更像一心求死。”
齐轩眼睑微抿,抄筷子夹菜,倾身放进雷纪秋碗里:“师兄,多吃点吧,你看着就是从肉体到精神的营养不良,可能还有点纵欲过度了。”
对上雷纪秋愿闻其详的询问眼神,齐轩食指点下自己嘴唇示意位置:“牙印,太明显了,刚留的?”
雷纪秋像是回味片刻:“昨晚。”
这厚颜坦然让齐轩没招,讪讪收尾:“行了,我没兴趣听。”
“但有兴趣做吧?”
齐轩皱眉:“你什么意思?”
雷纪秋目光犹如隔岸审视:“你跟允落辰,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齐轩霍然起身:“你他妈到底——?”他言语生生刹住,低下头。
“还真有?你也太好诈了”,雷纪秋像张疏而不漏的网,不紧不慢勒进皮肉,“你辅修心理学,跟允落辰选课大半错开了时间,只有三门重合一起上,其中有过问题的,去年年底的鉴定课,上报丢过一包课用药品。”
那时药物作用的地动山摇,再度袭来,这次却没有人站在他身边问他:
这包药丸是鉴定课里的软性毒品,你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这东西实验室里多的是,少一包也不会被发现。你说那些毛都没长全的小鬼,怎么就会嗑这种东西?没想过可能会被强暴甚至奸杀?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人,真能让人快活到忘了所有事情?忘了自己该死的犯过什么愚蠢低级的错误?
所以你就决定亲身体验一下?
放手,少管闲事。
比起那些软性毒品,我有更适合你的东西,你需要的是放松,啤酒——和朋友。
“等一下,你去哪儿?”雷纪秋突然起身就走,齐轩急忙跟上去,穿过树林小道,走进教学主楼。
上到三楼,雷纪秋推开教室门,上锁的展示柜里,一排排塑料袋和编号:“后来这件事,以数量记录错误不了了之。”
他手里铁丝插进锁里,拨转几下,打开柜子拎出一小包抛过去,齐轩反射抬手攥住。
“陈年旧案论证麻烦,不如说抓到你偷盗现行,你承不承认随便,看内部调查组信你还是信我”,雷纪秋眉眼漠然,仅嘴角轻勾,“我约了方怀六点半在这里见,他习惯提前五分钟,已经在走楼梯了。”
齐轩沉默半晌,缓缓道:“我做过,我认,你不过是歪打正着,少做那副无所不能的嘴脸。”
“你们是同谋,还是一个主犯一个包庇?”
“跟允落辰无关。”
雷纪秋不置可否。
齐轩死死盯着他,突然手上猛力撕开包装,仰头整袋药直倒进嘴里。
“喂!”雷纪秋箭步上前,扼住他手腕,只来得及看到喉结滚动吞咽,反被他抓住领口扯近到面前:
“你去说啊,说我一个警校学员,偷药后直接等不及就地全吃了,这可不是内部调查能解决的,我会被送去警局,检验取证,那时我会说,有人利用职权威胁,意图性侵,我不用所有人都信我,不用定你罪,只要各执一词,闹个满城风雨,你就等着这辈子跟我绑在一起,解释不清,洗不干净。”
雷纪秋微侧开脸:“松手,往后退。”
两人距离堪堪拉开到正常,方怀就推门而入,满脸狐疑:“这是怎么了?”
“让他当向导”,雷纪秋不咸不淡应答,“带我参观下新教室。”
齐轩堆了个假笑:“前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关门声后面,离开的步伐声,入雷纪秋耳中,凌乱动荡。
“查到什么?”眼前方怀还满怀期待等答案。
雷纪秋掏出烟盒:“寝室分配表能有什么问题?最多是有的人春心荡漾,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也太荒谬——哎,学校里不准抽烟!”但方怀还是大松一口气,自言自语嘀咕:“算了,可能就是系统Bug,到此为止,今天孙女来我家过周末,我得赶紧走了,你回去跟雷亚钧说,以后能不能行行好,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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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轩,你放假又不回家啊”,寝楼保卫处的王叔叫住行色匆匆的人,一副为难模样,“可是我今晚火车,值班的明天下午才到,这样大门钥匙我挂在老地方,你晚上睡觉记得锁上,安全第一。哎,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冷汗涌得背后湿透,齐轩硬撑着应承过王叔,楼梯间紧抓爬上楼,冲进寝室洗手间,手指抠进嗓子催吐,随即坐倒后脑抵在冰凉砖墙上。
在燥热迷糊的汤池里,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突兀啪的一声电响,寝室和楼道所有白炽灯全部熄灭,他才在一片漆黑里勉强撑眼。
窗外乌云压顶,不见星月,气压低到搓心揉肺,像浇湿的塑料袋,一层层裹住口鼻。
打破死寂的,是楼下传来大门闭合的金属撞击,锁头咔哒。‘
本能警觉,齐轩顺墙摸出房间,推开楼梯口的门,安全通道的标识灯,萤绿光照薄透,覆在铁栏扶手,水泥阶梯。
下到一楼,齐轩拉了下寝楼铁门,纹丝不动,果然是锁了。
“王叔,你在么?”探进一片漆黑的保卫室,脚下不慎撞翻了老王的保温瓶,碎裂声连带热水洒满地面。
啪——
极轻,但那踩到水响的脚步,就在身后。
齐轩拳出快狠,接连攻击上下两路,分取对方太阳穴和肝脏处,却被对方精准卸力防御。齐轩立刻后撤半步,蜷臂守住头脸。
对方抬手,拇指轻按,手电筒打出的强白光束,登时直射进因药物而放大如杏仁的瞳孔中。
脑中炸裂,如无数濒死惨叫,齐轩不能自控弯身手捂眼睛,上衣被从腰后撩起,从头顶整件扒了下来。
“本来还有的打”,雷纪秋声音,不疾不徐,节奏分明,“结果你自己吞了整包迷幻药,替我省不少功夫。”
齐轩闪出保安室,撞开楼梯间大门,往楼上跑去。
跟进来的人悠悠然抬头上看:“四层楼,82个房间,我给你时间,慢慢藏。”
雷纪秋点上根烟,抽了过半,才抬步迈上楼梯。
光束在梯阶间随上行步伐轻摆,手电筒的铁质筒身,间隔几秒,就撞击在扶手铁栏,发出冷脆声响,丧钟似的回荡逼近。
怪不得罪犯层出不穷,雷纪秋心想,当坏人,确实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