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三)
对吴江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接送吴速时,对方远远投来的横眉冷对,厌恶至极。
那让李逐行理解并尊重,尤其是跟现在满脸堆笑的谄媚相比:“是我舍近求远了,没先问问李先生,您想要他,咱们可以商量。”
“你再说一次。”
吴江立刻跪地痛哭流涕:“我是想给他赚学费,才误信去赌了两手,被骗的钱越欠越多,他们是往绝路逼我啊,我只能给照片敷衍过去,怎么可能真让人糟践吴速?”
李逐行生生压下愤恨:“你欠的钱我摆平,没有下次。”
去年这个时候,吴速高中毕业的三人露营,星空下篝火跟蚊虫环绕,无聊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抽题:你最信任的人是谁?
这种题,他跟崔宪商根本无需回答。
吴速看了眼他俩,说道:我爸。
所以几次事到嘴边,说不出口。他心存侥幸,彻底低估了事态和人心。
吴江再度欠债,李逐行冷笑。
“你不替我还钱就算了,还叫人砸我诊所?”电话那头,赌徒气急败坏。
“我想砸就砸了”,李逐行声音森然,“这边所有的明娼暗馆,我都打过招呼,你尽管去试,看哪家敢接你卖的人,你欠钱自己想办法,敢扯上吴速半根头发,我砸烂你的脸。”
“李逐行,你少装作护着他,你摸摸裤裆,你不就想自己上他么?你痛快点给我一笔钱,当是我养大他的补偿,我可以让他乖乖听话伺候你,你也玩个安心痛快。”
“你到底发什么疯?他是你儿子!”
“儿子?”吴江似哭似笑的诡声,在忙音里回荡。
李逐行按住额头,最近吴速跟他,因为些无关紧要的破事,隔阂越来越深,非要去店里兼职赚学费,但好歹是在喜乐会,总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电话响:“行哥,你快来,小吴哥在包厢,被几个人灌酒呢!”
操!
“你脑子想什么!”
“我不想陪你睡觉赚学费,你这是怕我不卖给你的屁股卖给别人?”
你摸摸裤裆,你不就想自己上他么?
对,他妈的,老子就是个垃圾!“喜欢被人白上是吧?我他妈现在就上了你!”
……李逐行……你真的就是个垃圾。
电话来的时机正好,那边事情很小,但他需要距离和冷静。
吴速的衣服,被他撕开半边,酒精透红的冷白肤色,在喘息不定中起伏。
“再敢陪一个人喝酒,就给我洗干净屁股,看我操不死你!”
快凌晨四点,窗外黑幕白线,场子里小弟清扫狼藉,墙角里找到他手机,诺基亚坚挺,屏幕都没裂。李逐行翘腿坐在沙发里,随意翻了下,七个未接来电,吴速的,他深呼吸几次,打回去,却没人接听。
突然间叮叮叮叮,彩信声催命连环,图片一格格连接打开:
赤身裸体的年轻男人面朝下趴卧,拉开双腿间,被侵犯撕裂的隐秘处,各个角度的下流淫靡巨细无遗。
轰炸声还未在李逐行脑子消散,文字再传进一条:你不花钱买,还没法卖给别人,就只能我自己上了。
妄想是妄想,因为绝对不可能变成现实,才会肆无忌惮。
妄想绝对不可以成为现实,天崩地裂都不行!
妄想里,侵犯过无数次的人,现实中,是他看都舍不得看一眼的人。
怎么有人敢!
“吴速,醒一醒……”
或者是他该醒一醒?从这个荤腥恶心的噩梦里醒过来。
停止发抖,冷静,必须冷静,吴速还在流血,他需要支撑和照顾,不是无用的崩溃和嘶叫。
打电话叫孙正,他的状态开不了车,柜子里翻找干净的被单,包裹住人,手要稳,不能再伤到他。
不能再伤到他!
帝空旗下的私家医院,医生看了眼推进来的人,见怪不怪:“下手有点狠啊。”
李逐行喃道:“他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先给他缝合吧,咦?”医生试了下昏迷不醒的人肢体反射,“怎么完全没反应?之前给他打过麻醉?用了多少剂量,这可容易出事啊。”
李逐行茫然片刻,瞳孔聚焦:“你等我,不要走,我马上能知道。”
“接电话,接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低笑,李逐行压平声线,“你给他打了什么麻醉药?告诉我剂量。”
“李先生,跟我承认吧,你看着他那张脸,就想操他。”
“我操你妈!”
“承认,否则,我现在就挂电话。”
“……对,我想,我想的要命!你够了吧?吴速他状态不对!”
“哦,送到医院了?就后来拿酒瓶插的时候,小畜生扑腾的太厉害,给他补了一针,剂量我倒是记得,你陪我说说话,我高兴了,就告诉你。五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陪她搬家,陪她买衣服,雨天送伞,仗着一张狐媚脸勾搭你又装无辜不承认,被有钱人玩了,我陪着打胎,说好嫁给我过日子,三年不到又跑了,她说她真的爱过我,至少给我生了儿子。”
“你先告诉我——”
“其实我得感谢你,李先生”,吴江悠然沉浸享受,“要不是你让那兔崽子围着你转,不听我话,早早露了白眼狼的像,我也不会想到去鉴定。我告诉你处方和剂量,但你不准挂电话,他要花时间治疗,你正好陪我聊下去,我告诉你今晚都发生了什么。你不听,我就把录像放到网上,放他学校的,被老子操了的儿子,肯定比他任何奖项都更容易出名。”
“好,我陪你聊,你想聊多久,想聊什么,都行。”
“他勾引你了吧?吴速天生就会那套婊子把戏,哪怕他心里烦,犯恶心,只要你有利可图,他就能给你甜头钓着你不放,小学,不对,幼儿园开始,不管看中什么,都有办法让人自己送给他。其实你有什么必要装好人?吴速知道你想操他,他骂的可真难听,什么流氓变态,痴心妄想的,又装可怜喊什么把你当哥哥,不要搞他,要搞搞别人,说起来,他一直以为今晚干他的人是你,最后也放弃反抗了只求你操轻点。”
李逐行声如水沉:“你想怎么样?直说。”
“不要再管我跟他的事,我要搞他,还是卖他,那都是他欠我的。”
“你要卖他是吧?”李逐行低道,“我买,包括你手上那些什么录像,都卖给我。”
吴江爆出乐不可支的笑:“之前我求你谈价,他还干净的时候你不要?现在破烂货了倒开始抢了,你是喜欢别人玩过的?”
“你再动他,我杀了你。你爆他的录像,我杀了你。”
“也就是说,我不再动他,留着录像,你就乖乖给钱。”
医生出来:“407号,没事了,人在病房,过不了多久就醒。”
“李逐行,我儿子要醒了?别挂电话,进去,我要继续听你们说什么,我传短信给你,你可别装看不见。”
吴速苍白的脸面无血色,皱眉低微嗯声,慢慢转动睁开眼睛,混沌无力中渐渐聚焦看过来。
李逐行握着手机,微微低头避开视线直触:你真的认定是我,侵犯你?
如果吴速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或者其他。
就把真相一五一十说出来,管他什么后果。
但如果他问——
“你为什么……要那样?”
那就当是他做的吧。
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无声传进来,像张恶魔狰狞获胜的笑——我人在网吧,录像已经上传好,不想我公开,就照我的话回答他:我辛苦养大的果子,第一口凭什么便宜别人?
身上带的红包,本来是今晚摆平场子的谢礼,李逐行也的确想,找个合适的理由给吴速,让他交学费。
至少理由有了,不算太糟。
像是跋涉太久的人,李逐行坐进车里时,孙正说的话忽近忽远的模糊,好不容易听清,问的是:“行哥,小吴哥到底怎么了?他没事吧?”
“我下药,迷奸他。”
“啊?”
“我,迷奸他。听细节么?”
“不,不用,我,我送你,去哪?”
“随便,我要睡一觉。”李逐行倒在后车座上,手臂环上自己另边肩膀,车座上血腥的味道充斥鼻腔。
为什么保护不好呢?为什么就是保护不好呢?
雾气蒙蒙的大清早,他趿着小小的拖鞋,睡眼朦胧,悄然跑去邮局寄了一封信。
不久后有人敲门,他开了:小朋友,你是不是姓李啊?
小朋友,不要眨眼,眨一下,你爸爸的胳膊要没了。
小朋友,仔细看,妈妈肚子里有没有藏着你弟弟?
血,到处都是,流不尽,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