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池景川也正看见这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像清晨雾气迷蒙的湖面,突兀蹦跶起四五只虾。
最终还是走过来,对老板说:“我认识他。”
这话在耀东城听来,就像他跟人承认他们之间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一样。
心里正偷乐,见池景川目光对上他:“你是想今天就开始?”
“那必须的。”耀东城跃跃欲试——这算是你在邀请,我能拒绝你?当我傻么?
“你带换的衣服了?”
“呃,没有,你有多一套么?”
“……这里有新的卖。”
耀东城跟着他进更衣室:“你说巧不巧,我是必须定期健身的人,下班一搜索附近的拳馆,就找到这里了。”
“这周新搬过来的,广告没打,地图上没有。”
“……”
将没开封的新运动服递过去,池景川在旁边抱臂淡然审视他,耀东城解了一半的衬衣扣子,手有点僵:
“要不你——”
池景川转身出去了。
“先热身,拳点随意,我配合你。”手套抛给耀东城,池景川套上弧形靶板举起做出防御姿态。
这手臂肌肉曲线,是顶级滑雪赛道吧?怎么可能打得下去?打坏了谁赔给我?
再者——随意,是怎么打?
池景川见他半天不动,在靶板上相互点了位置:“左,左,右,左。”
“哦,那我来了。”
面无表情挡了几拳:“你腰上发力方向不对。”
耀东城嘴角上扬:“用过的可都说好。”反正调戏和玩笑界限不清,对方能拿他怎么样?
池景川眼瞳暗了少许,迈前半步靶板下压,收不住的拳势正面相撞,力量冲击得胳膊一路麻痛到后肩,耀东城正呲牙咧嘴,对面人盯着他一字一字问道:
“你是不是想睡我?”
眼前耀东城如遭雷击的愕然,池景川稍一迟疑,神色略缓:“是我误会了?”
“没,没误会”,耀东城摇头笑道,“这么明显么?”
“……继续,还有二十三分钟。”
“啊?哦哦。”
耀东城本就没任何基础,打到最后几乎像个奄奄一息爬行的人拍门求救。
时间一到,摘掉手套,两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
“职场性骚扰”,池景川褪下靶板,伸握下右拳淡淡道,“重点是职场,工作期间你想干什么都行,但下班后是我个人时间,别跟着纠缠不清,否则——”
身体略略前探,平声静气:“干死你。”
扑通,扑通。
后半夜了,大床上耀东城被自己又沉又痛的心跳吵到睡不着。眼前全是池景川气息逼近时的面孔,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反反复复那句干死你。
既不像情话,也不像狠话,就只是叙述。
电话打过去半天,第三次终于接通。
“东城你过分了,扰人春梦啊。”伴随沈煜被吵醒的恼火,还有另外三重伴奏:
“哥,谁啊?”,“嗯,怎么了?”,“没事吧?”
“操,你那边是下午四点吧?”
沈煜沙哑着嗓子低笑:“日落而做,日出而息,不是正常生活么?没事没事,你,你,继续睡,你给他两盖好了被。”
撒娇声吃吃笑:“哥,那我呢?”
“你,到我这来。”
耀东城在那边被窝嬉戏声中,狠狠按住额头:“他说要干死我。”
沈煜立刻像个打了血清的黎明战士:“从头说起!”
说到最后,耀东城苦笑:“我觉得他那个干,跟我们的可不是一个意思,是拳馆里那种。”
“钓鱼高手啊”,沈煜悠悠舒了口气,“小东城,别光顾着那句干你还是操你的,自己回想下他说话的重点,”
“什么重点?”
“他说工作期间你想干什么都行,还不明白?他这分明是在钓你吧。”
“……”耀东城没说话,但径自摇头,肯定不是。
“哎,玩玩得了”,沈煜挂电话前随口道,“别想些有的没的。”
又是下午才进银行大门,池景川一成不变坐在他的格子间里。
走过去敲隔板:“小池,跟我进来。”
“能等半小时么?”
“不能。”
“一分钟,手头这点收尾。”
邻座等人走后探出头小声道:“他这发什么神经?是不是太蠢被你骂了所以找茬儿?”
池景川存完档站起身,不咸不淡道:“他想上我。”
“啊?哈哈哈,你这种万年不说笑话的人,偶尔说一个真要人命。哈哈哈,记得带套安全第一。”
人走进来,关门声响让耀东城心上一紧,后靠紧转椅椅背,抬脸散漫笑道:“你昨天说,上班时可以让我为所欲为?”
“不然你也会拿工作威胁我。”
“本来我都没想到”,耀东城显得更不怀好意,“这可是你自己聪明,提醒了我。”
池景川不羞不恼,平静道:“你身边少不了替你积极出谋划策的人。”
耀东城喉下不自觉的吞咽动作,抬手撑在脸侧:“我其实……也没想这么快就……”
“你能等,我等不起”,池景川淡淡道,“再被你这么拖累几天,我这季度都白做了。”
“你不是都在上班么?又没算你旷工。”
池景川默然两秒,显然是略过了白费口舌的解释,抬手指下电脑:“你能不能挑我空出来那几个时间段?”
“时间段?”耀东城好奇拉过鼠标,点开新邮件里表格,“上午十点半到十点四十,下午三点到三点十分,四点五十到五点……这什么玩意?全是十分钟?你当我这是课间操呢?”
池景川像在谈判桌上,思索片刻做出让步:“午饭那半个钟头也可以。”
“你不用吃饭的?”
“我吃东西不多,时间用不了太久。”
“是么?”耀东城邪性一笑,推桌子转椅退后,冲池景川张开腿,“要我答应也行,就让我见识下你怎么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