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伴月,薄光泛亮,深黑海面的波浪,永无止息。
码头上一辆接一辆的车到,每个踏过甲板上船的人,都带着自负掌管杀伐的睥睨嚣张姿态。
远在高处,看着一切的两个人,年长者头发半白,容貌祥和,勾笑眼睑正如清流月色:“在想什么?”
与他并肩而立的年轻男人,眼中沉寂,出类拔萃的身姿和面孔:“没什么。”
“他会回来,用不了多久”,允天机笑了笑,临时起意的随性,“各个盘口的当家都来了,你马上就是新旗主,不如这次就替我去,招呼好所有人。”
“是。”领命,转身,步伐如常稳健。
十步开外,允天机又唤声:“算了,还是我去吧,有些细枝末节,你还太年轻,不懂处理,以后慢慢教给你。”
船出港,笛声长鸣,低沉如诉。
二层主驾室外,骆海撑在栏杆,渐行渐远中,看到海岸高处那抹孤孑身影,挥动下手致意,径自咧嘴笑起来:他最后的盟友,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不懂,舒漠阳,你怎么会跟我合作?允天机一死,没有他独占那些资源,你就算得到旗帜也是空壳。
空壳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缺钱。
钱在哪儿,就去哪儿抢。
哎,我不能笑太大声,肚子上的血都崩出来了。你真不止是长的带劲,允天机想不到你会背叛他,因为他想不到,有人放着唾手可得的权力财富不要,你到底图什么?
你命都不要了,又图什么?
我要至少三年时间,那些脏东西,不出现在他眼前,他才能彻底戒断。
卫星电话响起,骆海最后一点忧虑也消失,握着机器半眯着眼轻晃脑袋,像个捣蛋的孩子故意藏起来捉弄找不到他的大人,十秒后接起,果不其然暴躁到极致的质问:
“你人在哪?”
“警官,到底要多久你能认清现实?证据,抓捕,审判,遍布他们全身而退的空隙,你要连根拔起,就要不留任何余地。”
“你到底要干什么?骆海……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骆海嗯了一会,近乎求夸奖的炫耀:“要出其不意,要他们想不到,他们想不到马上上位的人,不稀罕他们眼中的捷径,他们想不到,同在一条船上,负责保全的走狗会埋半船炸药。”
电话那头藤飞彻底崩溃失控,声音却无法维持嘶吼,低沉微弱的牙齿碰撞颤抖:“不要那么对我,骆骆,你不能这么对我。”
骆海不为所动,冷静到残酷的平铺直叙:“其实找到你,我并不高兴。”
“因为你总想救人,我是其中之一,你要负责,你放不下。我跟你不一样,天生坏种,机会再多,也不会弃恶从善,只会堕落到底,我不想做之一,其他人可以统统去死。你以为我对藤飞做的那些,是因为没认出你?那些事,本来就是我想对你做的,我想让你备受折磨,惊慌,恐惧,不知所措着靠着我。”
“我跟你,早该分道扬镳,我们差的只是一次明明白白的告别。这一次,你亲眼看我死,这一次,你亲手打捞拼凑我的尸骨,不用太完整,足够你确认,一切结束了。汪洋,不要再背负他人了,你弟弟,那个警察,还是我,汪洋哥,以后,为你自己活吧。”
“荣骆!”
爆炸在海上,轰鸣被吸收大半,像无声电影里的火光冲天,不久就失去了波澜震动。
归于平静。
听人说,死亡就像水消失于水中
海却能让更多东西消失,污染,肮脏,废弃,深情,记忆,眼泪。
海纳百川,唯无归途,海从不说话。
骆骆,我想在海边开家腊肉店。
为什么要在海边?
海风那股湿哒哒的咸味,跟腊肉绝配。
为什么是腊肉店?
多省心,就往那里一挂,不用烧不用烤,放多久都不坏。
听着就是没人上门的买卖,你就想偷懒无所事事。
没客人,我也闲不着,有事干。
你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什么。
(堕落海洋: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