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四)
别墅窗外黑透的天上,下弦月色垂照悲悯。
李逐行碗碟空荡许久,手撑在下巴徐徐道:“酝酿这么久,还没想好怎么讲?”
吴速眼睛微眨,终于开口:“国外呆了三年,然后一回来,我就强迫了你,后来——”
“是叫你简短,也不用这么极端”,男人哭笑不得打断他,“你强迫我?你怎么压得住我的?”
“那我更正,是胁迫”,吴速平声解释,“我得到帝空一样关键东西做筹码,所以你没办法反抗。”
“哦,搞得我很惨么?一晚上几次?”
“没数,那些天”,吴速垂下眼,“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做。”
这话一出,李逐行嘴巴微张,怔然神情少许尴尬,大部分是肃然起敬。
吴速前倾身子,缓慢握过他右手展平,拇指扣摩在掌心那道裂白伤疤:“后来你因为我,受了更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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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直冲门面,眼睛聚焦其上,周围就一片模糊,死亡气息笼罩下肢体僵硬,大脑运转却诡异,那瞬间吴速彻底明白,李逐行那句“有事得能出来”,是什么意思。
手掌抢隔进视野,刀贯穿掌骨,像破冰船搁浅于暗礁,行凶者动作稍滞,下一秒被重铁锤击似的踹进下腹。
李逐行没有莽撞追击,反手抓过他护到身后,血呲淋漓的湿热顺他小臂蔓延到手背。
鲜红刺在眼里,割裂开吴速的世界。在这之前,崔宪商跟李逐行所谓的混迹黑道,从来跟他一墙之隔,对于墙那头,总有种卡通片似的荒诞不经,而非如今直面的掠食野兽撕咬。
李逐行的呼吸,缓慢,沉重,凝神,面对七个人,且不是打斗,是绝不能出现空隙的防御。
“动作是真的快”,凌中原手捂刚被拳击的肩头,站正身体,满脸愁苦,“一看到你,就知道这次不是万无一失了。”
一分钟前,凌中原还是帝空派来接吴速的护卫队队长,见到李逐行还自发热络的上前寒暄:“你居然在这里?”
李逐行冲他敷衍点头,寸步不离吴速身侧:“我负责贴身保护他的。”
“贴身啊”,凌中原往他身边靠近几分,语调忽而暧昧,“我也贴过你身的,记得么?”伸手就往李逐行臀侧摸上去。
不由自主稍一僵神,另一侧鬼祟的人就抽刀捅向吴速,几乎逼到极限的险境,李逐行岌岌可危的勉强守住了。但危局才刚拉开序幕而已。
“旗帜的暗桩”,李逐行眼梢勾笑,“能混到你这层不容易,为这事爆了,舒漠阳也不觉得可惜?”
凌中原鹳骨突出,凹嵌眼珠里露出惋惜:“没机会再跟你亲近了,确实可惜。”话说的情谊绵绵,手里榔头一拎,抡砸过去。
李逐行却先管侧面再度横划吴速的匕首,短刃拼快狠,使刀的人以为那只被插透的右手已经失去威胁,直到血汩流淌横甩过眼前,咽喉就被掐住,类似塑料碎裂声,气就再喘不上来,眼前发黑瘫软下去。
顾此失彼,李逐行已知后撤不及,抬膝硬抵了冷铁榔头的一记,震痛麻痹过半边身体,生生支撑住踩地,利用刚夺的匕首反击凌厉,逼得一众人暂退惊惧。
不能倒,他那家火葬场,大片坟地里,可从没给吴速预留过位置。
“都警醒着点”,凌中原鬣狗围剿的提醒同伴,“别随便上去送死。听过他名头吧?当年他手不带铁,就单枪匹马干翻了鬼九堂口二十几号人。”
“什么手不带铁,传的这么玄乎”,冷汗透背,李逐行面上调笑不减,“路太远,坐地铁过去,持械怎么过安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边人有什么,我就凑合着用什么。”
“传言是,没枪,谁都放不倒你。”
李逐行叹气:“换言之,有枪,解决咱们这种杂兵,跟拍死蚊子一样。”
“底层混迹的,没那么容易持枪,也少有见枪的时候。”
“那你今天走运了”,门外的人影像道突兀闪过的白光,“帝空,暖言。”
李逐行眼都没眨,但仍是看不清那颀长身型跃步抬手的动作,极轻扑声带过连串风掠之感,接连横七竖八倒地声中,魔术般站到他面前的白衣男人,银发蓝眸,微微笑时,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帝空最安全的堡垒,就是山顶这栋别墅,下设隐秘的层阶壁垒,固若金汤。
“逆亡李逐行”,暖言银白头发垂下几缕,声音温和,对李逐行右手贯穿伤止血消毒,针线缝合,“我知道你。”
李逐行目不转睛盯着对方,完全不觉伤痛似的勾下嘴角:“流水线上的兵,在你面前,不都跟笑话一样。居然能见着你,偶像。我报家门,就是学你。”
暖言动作轻柔,执他手腕缠布包扎:“冤有头债有主,我送去下面的,至少让他们知道跟阎王告哪个。”
“不应该告指使你的人么?”
蓝眸轻动,缓缓道:“都一样。”顿了片刻冲他下巴微扬,“裤子脱了。”
“啊?哦。”李逐行显然不明所以,但也没什么犹豫就照办了。
暖言扳过他右腿膝盖,按压在淤黑处:“半月板伤了,这最好去找个医生。”
“没事,我心里有数”,李逐行略显局促收回腿,“养几天就好了。”
“你放心不下他?”暖言说话时,目光投向客厅那端坐在沙发里的吴速,“他对你,可不太节制。”
李逐行知道身上痕迹昭然,也不掩饰的坦然自嘲:“我送上门的,自己犯贱。”
一路冷眼看着李逐行对那个银发猫眼的男人兴致盎然,殷勤备至,吴速劫后余生的混沌尽数转为沸腾成忿恨,最终在李逐行褪掉外裤时理智崩弦断裂。
几步过去拽起李逐行胳膊:“我有话问你。”
被拖行的人,一脸莫名惊诧,但也没多反抗配合了步伐,回头冲暖言歉意摆下手。
在偌大别墅多间客房,吴速随意推门,把人甩在床上:“你裤子脱得倒是真利落。”
“他是给我看——”,李逐行解释嘎然而止,没好气嗤笑一声,“他长那么好看,我脱给他看看怎么了?反正我就是喜欢好看的,崔宪商说我肤浅我也认的。”
吴速胸口起伏剧烈,冷冷盯住他问道:“你拼死救我,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也救么?”
“你这个如果,有什么意义?”李逐行想起身,被吴速推倒压上来,脸上少许烦闷,歪头从他肩侧看向半开的门,“你这是什么动物的发情期?让我把门关上总可以吧?”
“不用关”,吴速狠扯下他内裤,“你叫得再骚点,说不定就得偿所愿,勾得他也过来操你。”
“你知道他是谁——啊!”膝盖被猛然压住,剧痛钻心。
“你操他,跟我没关系”,沉重冰冷的枪,抵上吴速后脑,暖言声音温和,樱花树下也能埋尸,“但他伤处是我刚处理的,你弄乱,我就想宰了你。”
“暖言!”李逐行收住声,维持平稳,“你任务是保护他。”
“我任务是不让别人杀他”,言辞合情合理,“但没说我不能杀他。何况——”银发微动,笑意轻浅,“任务完成再好,回去也是要被压着操的,偶尔搞砸有什么关系?”
李逐行词穷,只得再次讪讪重申:“我自己愿意的……”
暖言收起枪,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替我向教官和Skin问好。”
剩下两个人,气氛降到冰点。
“我再问最后一次”,吴速声如泥沼,“为什么?不要命的救我,这次,还有之前,你做的所有事。”
李逐行后槽牙磨挫半晌,低声开口:“当年我贪玩,把你丢在火车站长椅上,你才不见的……我该保护好你的。”
“够了,别说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亏欠你。”
吴速霍然抬手扣住他下颌:“我说,够了。”零星希望碾成齑粉,五脏六腑,都被泥沼里潜伏的无数鳄鱼翻滚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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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因为我,受了更多伤”,反复摩挲中,泛白伤疤在视野里水雾模糊如同浮游,吴速声音低哑下去,“但我不识好歹,变本加厉折磨你,糟践你。周围不相干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偏偏我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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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钟离天见面,比预想中有意思得多,你们都说的他那么恐怖,还以为三头六臂”,吴速进卧室,慢条斯理脱掉上衣,背脊肌肉舒展,在马达高频嗡响中,看了眼四肢绑在床上的人,继续说下去,“他带我去了地下钱庄,大开眼界,原来人都是能装进箱子里买卖的,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钟离天说他很理解我对手上的东西待价而沽,他也有耐心和诚意等,还问起你,表现得怎么样?”
吴速轻轻抚摸颤抖不止的赤裸躯体:“我回答他,不怎么样,被太多人玩过的破烂货色。”
口球塞在嘴里,涎湿了下巴,体内被伸缩转动的炮机锤打了多久,李逐行已经完全没有概念,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吴速,是真实还是幻觉。
长久的噪音停歇时,还有几分不适应,然后宛如天堂。他被用力揽抱进怀里,疲惫得不想多说一个字,但吴速却在他耳边厮磨,柔声细语:
“那东西我如果给崔宪商,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受制于钟离天了?”
李逐行霍然睁眼,凝神静听。
吴速笑了下:“张腿,就能换你们两个下半辈子自由自在,双宿双飞,很划算吧?”
李逐行静默片刻:“我腿张得还不够开?”
“差一点”,吴速塞电话到他手里,“叫崔宪商来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