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三)
敲门声吵醒吴速,睁眼已是白天。
“送货!”门外男人喊道。
吴速横掌按住两侧抽痛的太阳穴:昨晚半梦半醒的,还真下单了?果然后半夜做任何决定,都荒谬绝伦。
“大号狗笼,是这家没错吧?”
没法再装死,吴速坐起身,哑声应道:“来了,等等。”
胳膊被从身后抓住,如芒在背,硬生生等着被冷嘲热讽,但那声音只是淡然中透出谨慎:“你不要应门。”
李逐行越过他下床,动作轻巧,拎浴巾围住精斑干涸的臀股,对满身痕迹如同宿醉酒气,不以为意。
打开半边门,懒洋洋盯住送货员的手:“要签收是吧?”
“对……呃,就,这里,签一下”,送货员对上他战果辉煌的胸前,不由自主直勾勾愣了片刻,才回避视线没话找话,“你们这楼看着旧,安保措施还挺严,在楼口被盘查了半天。”
宽大纸盒被李逐行竖直拖进屋,关上门,动手拆掉外包开始组装:
“过来搭把手。”
就变成他斜坐在地,手扶住铁栏片,李逐行蹲跪,专注着眼在拼接处,对齐拧上固定螺丝。
上午阳光温和,打进室内暖出几分岁月静好,好像他们真养了条包装封面上那样的,呲牙傻乐的金毛犬。
吴速也拾了根螺丝,往上拧比想象中费劲,螺顶边缘划破拇指正中,动作顿了下。
李逐行没正眼看他,低头把剩余螺丝都握进手里,不咸不淡道:“我来吧,你个小少爷皮娇肉嫩的。”
不多时装好,李逐行自觉进去,关上笼门,下巴比了比配送挂锁:“不用锁,没事的时候我会呆在里面,有事我得能出来。”
铁笼长一米五,高宽都是一米二,里面的男人躬身坐着,前倾两手搭在中间横栏上,铁栏在两人之间,比起李逐行的悠然,吴速始终僵冷的站姿,居高临下却更像被监禁那个,不知所谓的漠然开口:
“你都不要自尊了?”
李逐行转动下横栏间的手腕:“不是不要自尊,拿你没办法而已。”
时间在无所事事里慢如蜗牛,一小时后李逐行沉重叹气:“不管你把我当什么,好歹是个活物,你总得喂食吧,还是你打算饿死我?”
挂面跟各式罐头,唯一的煮锅和两个大碗,都还在原位。
水开,吴速下面切火腿,习惯性拉开冰箱,以前他还时常买点鸡蛋蔬菜,如今只有啤酒跟瓶装水。
李逐行狼吞虎咽消灭得碗底透亮,填了肚子就有恃无恐,嘲讽模式虽迟但到:“怎么不订个袋装狗粮?直接哗啦哗啦往碗里倒那种,多省事。”
吴速无声继续吃他的面。
“知不知道钟离天派的哪队人保护你?”
“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逐行眼神敛出认真:“小孩,你比我聪明,该知道至少我不会害你。”
吴速一脚踹在笼子上,嗡响不止:“再叫我小孩,我他妈干死你。”
笼里男人耸耸肩,低头嘀咕:“说的好像我不叫,你就不干了。”
“电视打开。”
“……”
“遥控器呢?”
“……”
“吴速,把我手机给我。”
“……自己拿。”
“那我正好去趟厕所,养狗真像我这么省心就好了。”
浑不在意的人呆在笼里,毫无意义,叫他出来,又拉不下脸开口。吴速一整天,都在自讨苦吃的进退维谷里挣扎。
熬到入夜,李逐行看完八点档狗血剧,哈欠连天,关掉电视,没多久睡得呼声起伏。
关掉屋里主灯,洗手间半开着门,斜透出橘黄暖光,像个缓坡滑梯,尾端连进屋内。
吴速蓦然想起,前天刚跟着李逐行回来,这灯就是亮的。
或者应该追溯到更早,早到他被下药性侵后不久,全黑环境开始荆棘丛生,带来遍体刺痛。
留下的灯曾被李逐行顺手关掉,他躺在床上屏息不动,正准备忍受一夜,没想到五秒后灯又被打开。
那之后,白天黑夜,洗手间的灯始终开着,像开关被遗忘了。有一次无意间,吴速在洗手台柜子下,发现两个新买的备用灯泡。
他想问李逐行,但那段时间,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也总是堵嘴粗暴,然后不欢而散。
吴速半倚半躺在床上,眼睑垂抿顺光照看向笼子,李逐行在里面平躺睡得四仰八叉,手臂腿脚,都硬撑过隔栏伸到外面。
两张单人床时期,他就是这种睡相,时不时大动作翻身,直接摔下床,再骂骂咧咧爬回去。反而睡一张床后,都是侧身向外,几乎整晚的不动无声,后颈和肩背静止的线条,吴速甚至能准确画出在纸上。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回忆,吴速半坐起身又完全滞住,看着昏黄光泽里的景象,表情一言难尽。
李逐行大翻身带的笼子前倒,卡出栏外的小腿变成悬空,手臂压在下面,他脸上迷糊又无语,四肢扑腾了半天抽不出来,简直生无可恋。
吴速转身窝成虾米,抑制不住肩膀抖动。
许久,才平复下来。独自一人的欢乐,直坠成挥散不去的阴郁。
吴速盯着自己张开的手掌:数三千?还是一万吧。
数完一万,不带情绪出声叫人:“李逐行,李逐行。”
“……嗯?”
“出来,过来。”
“还来?你这年纪真是……天还没亮,好学生晨勃也比普通人早是吧?”抱怨声中,男人爬上床,被他面朝下按住覆盖上去。
其实饥渴难耐的,是触碰他的躯体,抚摸他的脉搏,但如果不借性器侵犯的机会,吴速无法对自己的尊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