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结局下:永无
模拟日光的晨曦微光,微薄射进应家上将府,二楼走廊里黑影慌里慌张的飞掠而过。
疯了疯了疯了!应双戒窜回自己卧室,摸着床坐下,心脏砰砰突突,撞得胸口发疼。
半年时间,终于堂堂正正通过了T字机械组考核,接到通知当晚,熟练顺窗跳进许修恒卧室,洋洋得意拍开手环展示成绩单。
许修恒一目十行看到最下面:“体能测试补考,卡及格线,一分都没浪费。”
应双戒发誓最初只不过想证明,自己好歹刻苦训练半年,达不到优秀也绝对有长足进步。
把人压倒在床上时,以为对方会反手扭断他胳膊。衣服脱得过份顺畅,许修恒下腹人鱼线,深得像伤痕,大腿内侧肌肉轮廓也绷显清晰。
许修恒随时可以轻松反抗,这个认知反让他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直到扣住蜷弯的膝盖,挺腰进入。
那双越过夜色的眼睛时而看向他,时而轻仰闭合,浸透在湿热欲望里,随意笃定。
应双戒像个无意开启深埋宝藏的懵懂少年,面对金山银器,张开手臂扒拢,豁出性命紧拥,仍不知其中有多少能带走,是真正属于他的天长地久。
“休息一会吧”,许修恒舒展下身躯,就事论事说道,“你快喘不过气了。”
这话让初次经历性爱高潮的人,巅峰踩空的气急败坏,硬顶着缺氧眩晕咬牙连续奋战,冲刺到二次极限,爆发同时眼前黑幕压垮了意识。
再醒过来,肌肉疲惫,但光裸皮肤,尤其是下体清爽,歪头看见侧枕近在咫尺的安然睡颜,静如林中湖,船行翻搅水定还原。
应双戒逃得狼狈不堪,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一塌糊涂,接连几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边各种躲闪回避,一边又总忍不住想去偷窥许修恒。
来来回回磨蹭到许修恒研究室门口,正犹豫着到底进不进去,鬼魅似的梦中人突兀出现在背后,语气寻常中带点好笑:
“这是又想干什么?”
应双戒转回身,抱住手臂冷冷挑眉:“能干的不都已经干过了。”
许修恒观察片刻他的神情,淡笑宽慰:“童贞没了就没了,别一直不高兴,茶饭不思很伤身体。”
“所以现在算什么?炮友?”
“炮友不会选你的,身体差,脾气坏,一晚上做不了几次,就只剩收拾了。”
应双戒干笑两声:“管你选什么不选什么?反正我只是玩玩,别想着我对你负责。”
许修恒绕过他径自走进办公室,慢悠悠回道:“你说了算,小少爷。毕竟我寄人篱下,懂得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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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许修恒的咖啡里一杯接一杯流过。
平行空间取得巨大进展,没有人知道许修恒是怎么做到的,将另一空间的景象投射进可视设备,展示在每个人面前,甚至迅速推广出个人精准定位。
几乎每个三舰的幸存者都有各自的失而复得,即使无法联络沟通也欣喜若狂,为再次看见熟悉的人,那些深植记忆的动作和表情。
最初半球毁灭的人完全无知无觉,而四舰陨落消失的人,少数还有混乱和困惑,大多慢慢释怀,或者说遗忘,他们在安然度日生活。
曾经以为的殉难者,和三舰留存的人,如今谁才是被抛于死地的人?
研究所里,许修恒站在偌大仪器构架蓝图投影前,原本湛黑的眼眸,深蓝光亮像北极冰面的浮沉。
他静滞多久,应双逸也一动不动盯着他削挺背脊多久,听到他微微长舒一口气,霍然抬手投抛过方形物体。
许修恒反手一捞接住,人也跟着回过身,眉眼间是精力消磨透支的疲惫,但轻笑依然,后腰靠坐在桌沿,垂眼解起手里的九阶魔方,各式色块在他指间飞速腾挪。
应双逸沉沉道:“有必要把所有成果公之于众?想没想过可能引发各种难以预计的后果?”
“你总是想太多,杞人忧天”,色块已复原过半,“不过照现在看,天已经塌了。”
“以前谁管你死活”,应双逸看着手里计时器,“但现在,你不是跟双戒搅在一起了?”
手指停顿了两秒,再度拨动,复原完成,应双逸卡下计时,不出意料:“就算扰乱你,
还是比我快不少。”
各归各位,色面完美的魔方放在桌面上,许修恒说道:“这是第一次,明确知道一件事不该做,我还是做了。”
应双逸挑下眉:“你做什么了?是被做了吧?就那死小子心虚反应,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你弟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就只想由着他高兴。”
“总算是有个人体会我多年的悲惨处境了”,应双逸很少笑得声朗清透,“许修恒,我只能是他哥,我也永远是他哥,至少输你,我已经习惯了。”
许修恒思索片刻:“我以前一直觉得,会跟你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应双逸点头笑道:“真巧,我也那么想过。”
得不到最想要的,就选择一个世俗意义上最好的,他曾设想过许修恒能将他从无尽执妄里解脱,如今也算实现了。
回卧室,应双戒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台上的许修恒,似乎已经等很久:“能不能别随便玩玩,认真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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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午后,应双戒躺在许修恒腿上,听他有一搭没一搭,说宇宙间碾压人类存在,随意分裂空间的高阶精神体,不管听懂没听懂,嗯嗯啊啊敷衍应答。
许修恒手指抄进他额顶头发:“你倒是很淡定。”
应双戒脑袋回蹭他掌心,半闭眼悠悠道:“自从发生你看上我这件事之后,就再没任何事情能震惊我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人生面对前所未有的难题:“……”
“喂,回答!不具体不行,不合理不行,说没理由更不行。”
“脸吧。”
应双戒扼住他手腕拉开,视线直刺上去:“那你怎么不选我哥?”
“你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许修恒补充道,“你倒也不弱,只不过比起自尊,你更好色。”
“许修恒你——”对方低头轻掠一吻,怒火被抽去氧气覆灭无声,一点余烬不甘着哼气,“别以为我这么好哄,至少得床上……”
许修恒手指弹在他额头:“没哄你,就是想亲,你可以继续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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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修恒,原始时间一切最初的轨迹,你最好朋友退让和成全,与一见钟情的人纯澈无疑的相爱,是你最圆满最美好的一世,是坠落开端。
——但那时的你,手握撬动真相的力量,你从未有任何思虑,就只身前行。
图像闪动,三年来物资匮乏到弹尽粮绝,越发频繁激进的抗议暴动,为什么跨越空间的方法始终找不到?明明能看见,触手可及,那个世界的亲人朋友,生存的希望和美好。
——你的族群,无法理解你,他们要求你做到我们能做到的事,那就好比让你们世界中的一只蝼蚁,一夕之间建造出繁华都市。
——你只有徒劳消耗,那时,应双戒是你唯一短暂休憩和复原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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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双戒最喜欢许修恒身上那股树木生发枝叶舒展的盎然,让人不知不觉歪头睡着的温润。
但后来发现,哪怕树枝枯萎,凛冬冰结,他也只想坐在旁边,哪儿也不去。
许修恒越来越多的时候躺在他腿上,肩身僵冷,精神透支连说话都疲惫,眼中深蓝色泽吸食着他漂亮透亮的黑色生命。
“许修恒,你是不是也有做不到的事啊?”
“可能很快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你抛弃我得趁早。”
“我巴不得你又笨又呆,什么都学不会记不住,眼睛只会盯着我看。”
“你想法还挺多的。”
“我要是身体再强壮点,打得过你,一见面我就把你绑走,吊起来强奸。”
“可以,可以,听着我现在都觉得怕。”
“睡吧,许修恒。”
“最多一个小时,叫醒我,我必须再试一次。”
“知道了。”
应双戒低头亲吻爱人的偷拍照片,捏在造反军头目手中,唾液飞溅义愤填膺:“生死攸关了,这就是他们说的竭尽全力?人命在他们眼中算什么?也对,他的小情人就在手边,安乐窝里哪懂人能为挚亲挚爱不惜一切?”
“我们教他!这是为我们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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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奄奄一息挡在应双戒身前,快断气前不住解释:“阿寄已经不在了,我要照顾阿姨,他们拿她威胁我……双戒,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修恒。”
应双戒对把他带进狼窝的近卫队长叹气:“你说你卖我就卖我,至少别反复无常再跑回来,现在变成一换二,这买卖多不划算。”
应双逸一拳打倒紧急反应小组的成员,抢过去狠命提起许修恒衣领,眼睛红得滴血:“双戒到底在哪儿!那些人是疯子!许修恒,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给我把双戒找回来,你把双戒还给我!”
反应小组的人突然叫道:“有联络信号进来,定位!快!”
图像接通,造反军头目络腮胡子抖动:“许修恒,这是给你最大的敦促和动力,想再见你活生生的小情人,就赶紧去找一条去那边世界,让所有人都活下去的路。”
塞满屏幕的胖脸让开,镜头下整个场景映现:不知何处的库房里,碎木机发出巨响轰鸣。
“你们要干什么?停下!我们什么都答应!你们不能那么对他!”应双逸抓不住虚无投影的边缘,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许修恒!你让他们住手!”
什么都来不及,不过二十三岁年轻男人,身体被四五个人投举得轻易,垃圾一样毫不犹豫的甩进半斜坡的粉碎口,切割利刃骤雨暴躁的起落。
“许修恒——”嘈杂中,应双戒第一声,尚有忍耐,很快破碎惨叫,“许修恒!”
许修恒,我好疼啊,我也不想这么没出息,但就真的忍不住。
应双戒没能说出口的话,枯木死灰面对发生一切的许修恒,真真切切听到了,溅射的红色血液,隔空落在他脸上。
深蓝色的光陡然积聚如冰川突起万丈,临渊而立下,世事如指间滑脱的一串气泡,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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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远超极限的爆发,做不到穿越空间,却形成了一条时间通路,许修恒承受不起那份冲击,意识扯碎根根断裂,比起应双戒遭遇的肉体痛苦,有过之无不及。最后残存的,也无意识给予出去。
给应双戒健康的身躯,让他自在无拘,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修恒没有余力控制的,有人取而代之。应双逸成为第二个连结的人,掌控了时间通路的运转往复。但他很快发现,应双戒的死亡无法避免,没有许修恒介入,只会更早发生。
——但一个有压倒性力量,满怀恨意的人,不会再退让。循环中无数次,他在应双戒面前刀刀凌迟的杀死许修恒。于事无补,但乐此不疲,没有出路,不如找一些宣泄出口。
——许修恒,不管有没有记忆,力量恢复少许还是一无所有,你的临终之言几乎每次都一样,双戒,别怕,我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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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A2032001,许修恒报道。”
黑色熨硬军服也没约束住应双戒,几乎是跳到人面前,掩饰不住的兴奋:“你还是来了?”
许修恒冷淡道:“服从命令。”
应双戒肆意打量他,挑眉笑道:“衣服脱了,知道我想干什么吧?”
没什么犹豫,抬手解开,褪掉全部衣裤,理平对折放在旁边,许修恒裸身站直:“近卫服订制,扫尺码。”
应少校拍开手环设置,撇撇嘴:“你都不怕别的什么,我现在能忍,不代表以后每一天都能忍。许修恒,我不是玩,我很认真想跟你在一起。”
扫描设置发出提示,请转身。许修恒依言照做,背后应双戒轻叹口气,额头抵上他肩胛:
“这几年,我活得跟个临终遗愿一样,又喜气又丧气,抓不住也放不开,对不起,我实在做不到不纠缠你。”
许修恒声音低轻:“做不到就做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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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是最幸福那个,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的应双戒。永远把你困在应双逸喜怒无常的夹缝里,毫无意义的挣扎。
过程都通往结果,过程不单只为结果存在,一切终会过去,一切也要先发生。我经历过最好的,就能承担最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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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吧?在漫长乏味中有趣最重要。我们已消灭了谬误,看透了时空因果,每一个正确的答案都知道,我们精神力强大,消耗极其缓慢,但那终是消耗,我们从未像他,渺小脆弱,执迷无解之事,破败后却能残存修复。
——印记是图钉扎透一摞纸,各层纸上的人怎么徒劳,也无法拔除维度碾压,只能拼命制造歧路绕行。你问我应双戒身上的死亡印记是谁打的?是我么?这种小事,早忘了。
——只记得,许修恒第一次连结上我,声音微弱执着,他说的是:
Per aspera ad astra
循此逆旅,终入繁星。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