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言鸽(大冒险前的真心话)
我们倾向简单粗暴的事
而非艰难但正确的事
我们看他人错误不可饶恕
看自己的错误理由充裕
我们拼死
占据审判席上的位置
我们是人
不能落单
落单会死
或者成神
——应无声十一号笔记扉页
九阶库的外星攻击,诸多领域红色警报,战后研究会议冗长不断。
生物预测跟防御工事两个主题的休憩间隙,许修恒被两位上将单独秘密召见,询问应双戒在搜寻最后一个通讯塔时的表现。
许修恒的汇报客观简练,许鹏军脸上挣扎是明知不可能,又实在不死心,低声问旁边手指交叠的华梓成:
“这可是为了所有人继续存活的能源,差点死了,就不能……?”
华梓成指节泛白,眼睛眯得细紧,慢慢说道:“你也说,是差点死了,老许,你告诉我,敢下他的赦令么?”
“就非得死了么?”许鹏军有点激动,“那赦不赦的,还有个狗屁意思?”
华梓成不再搭话,任由许鹏军自己胸口起伏到平缓,然后直盯住许修恒,不容置疑道:“应双戒的事,不准在任何公开会议上提及。”
当会议尾声时,许修恒突然举手发言,许鹏军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向来乖顺的人,就会忘记预留任何防备手段。
好在许修恒只是提出,他作为守到最后的指挥组成员,最适合承担所有部门的报告沟通,等待和跟进各种反馈和补充。
这种枯燥乏味又千丝万缕的文书任务,本是人人避之不及,现在有人主动自然再好不过。
华梓成笑眯眯道:“就是要耽误不少你原本在青鸟的休整期,辛苦了。”
特遣任务并非前线轮值,不需指挥监控,让应双戒这个夜岗彻头彻尾的无所事事。
这几天,越回想越不对,类似吵架没发挥好的郁闷,类似打上门讨千金债务,被人几两肉包子就打发的上当受骗。
“许修恒,被我操的时候——”,破罐破摔情绪之下,应双戒没个正经话中带刺,“你都在想什么?”
“想你能持续多久”,许修恒打字手指停顿,抬眼认真反问,“你做爱时,还会想其他什么事么?”
操!
心里咒骂,后牙槽磨了几个来回,应双戒声音放低:“双子之恨上那些,你全部都看了?所以自责,觉得有义务照顾我?”
“我不觉得我当时有那种想法”,许修恒回忆思索片刻,平静道,“我不是在看一个罪犯,也不是在看一个受害者,我只是在看你,应双戒。”
“你话说的,莫名其妙,毫无逻辑……”,但心脏,似有震动,缓跳半拍,应双戒侧脸别开视线,干巴巴哼笑,“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许修恒迟疑片刻,确认道:“你问我觉得,我的看法?”
应双戒有点诧异:“是啊,怎么了?”
许修恒抿下嘴唇:“很自负,爱逞强。”
砰的一声,应双戒拳头砸在桌面上:“你看的都是什么东西?能得出这种结论?”
“你问我怎么想的”,许修恒神色自若,言语温软,“我想的又不一定对。”
应双戒烦闷至极:“到底什么时候能回青鸟?”
许修恒淡淡道:“你一直问东问西,我没办法完成报告。”
“你动作快点,我呆这里也没事可做,找双逸去了。”
他出门下一秒,许修恒把书写过半的报告,连同自动备份,删得干干净净。
2025年,夏季炎热,美国街头冰淇淋车叮铃铃的电子声响,出租车里广播公布着彩票中奖号码,电线杆上作业的工人忙里偷闲跟家里女儿视频,看旁边刚孵化出的雏鸟。
突然一切定格,所有电子设备,同步到严丝合缝得放出一首所有人耳熟能详的乡村歌曲:
Country Road,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mountain Mama
Take me home,country road……
不断重复的旋律,从这街镇一角,蔓延至整个西半球大陆,人们大多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白光乍起,半球毁灭事件,毫无征兆,不知由来。
2048年,这首原本讲诉游子归家的温暖朴实再度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天意,黄道,先锋的逐一消失,双子失能,被核弹锁定。
如今,回荡在苍穹舰,滲透每个角落的音符,带着催命镰刀的锋利,剐凿脊髓。
逐浪舰所有人手环强制嗡鸣,一级战争警报,时隔八年,再度刺入耳膜时——
许修恒正面对生物部的反馈信件,耐心细致的逐条阅读那一长列有待补充问题。
亭云寄在给不断喊停的杨帆仰卧推举的杠铃上加码,贾俊在角落击打沙袋到拳峰泛红。
应双戒跟应双逸趴地上玩卡坦岛,骰子在地图上滚动,终于出现他梦寐以求的数字,他却再顾不上,一跃而起,眼中闪烁的光几乎盖过了手环的亮度。
应双逸猛拉住他手臂,还来不及说什么,却率先被应双戒回身紧紧抱住:
“哥——”
那力道是凶狠,几乎骨头碎裂,要血肉相融,分开时却也干净利索,如一刀两断。
应双逸湿润的瞳孔里,应双戒离去的背影,如同沉没水中升腾的一缕气泡。
一年半前,苍穹派出的赐能勘查队多起失联,全部终止,最近的九阶库让能源危机再次摆在眼前,勘查任务重启,变故——随之而来。
最后一组失联的勘查队长,通讯返回的一段话:“他是在吸食赐能石!其他勘查舰启动能源越强,越被快的吸进去,我赌了一把关掉所有能源,反而让他追的慢了些,才能看清,但我们只能留在这里,等死,等他……来了。”
他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苍穹舰最高指挥官脑中出现时,答案轰然浮出水面。
无以伦比的巨型黑洞,噩梦中的深渊巨口,掠食者那般有意识的扑向苍穹舰。
而苍穹舰面对黑洞那一侧,全部供给能源的赐石,同频共振,齐向发力,如同被磁铁吸附而去的细小钢珠。
“切断!左翼全部能源立刻切断”,苍穹指挥官下令,“启动一级战争警报,首要任务观测右翼运转,全力后撤,一旦异常先关闭再回报。通讯,即可连线逐浪,请示撤退,紧急救援。”
逐浪舰指挥部,应双逸比其他埋头机器前计算的人,先行得出结论:苍穹舰,会被其后黑洞逐步缩减距离,慢慢吞噬,几乎没有逃离可能。
“运输舰的速度呢?苍穹自身运输舰不足撤离所有人,我们这边派去救援,来得及么?”许鹏军急忙问道。
应双逸眉梢轻动:“十三艘,最多。”
S战略组,校级军衔均有独立操控小型宇舰的能力,许修恒小队抽到的编号是七。
躺进水晶棺材般的独立休眠仓,等待高速传送启动那五分钟,仓内系统扫描手环,确认身份,弹出常规循例的询问框:
是够需要更新言鸽?
言鸽,唯一一个不论手环颜色,不需任何授权,只要出战人员都能使用的——遗言系统。
会在手环确认死亡时,自动发送给预先指定好的人。
应双戒的言鸽收信人一直都是,祈脉。
此时他手指悬在“不需要”上半晌,最终,移向另一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