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数小番:殊途同归
二十年前
余舟七岁,背完整篇君子道德的古文似懂非懂,又自行加背了一首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游子吟,书上图片里稚童依偎在盘髻母亲怀里,余敏从不会如此。
锦鸣九岁,跟邻居新搬家来的男孩在沙地里热火朝天挖了半道战壕,正抵御臆想中的敌人进攻,男孩初来乍到的家长急匆匆来拉走自家孩子,耳提面命,锦鸣独自一人坐回有点潮湿的沙坑里。
池影四岁,一如往常跟母亲走进偌大清冷,走路有回声的图书馆,他已记得住分类,自己去找适合的书本,有不认识的字时,看看母亲消瘦身影弯腰竭力推动那车沉重的书本,打消开口问的念头,不断摸索学会使用字典。
耀东城五岁,苏结依带他进到一间空无一物的白墙房间,告诉他随意随性,他绘画涂鸦,从后院找各种树枝石头,床单跟椅子达成帐篷,最后邀请三四个朋友来,走后留下满地狼籍,他哼着两只老虎独自清理,见苏结依进来,笑容灿烂给她看墙上,用粉笔在简笔山川里的绵延过四面墙的赛车道路。
十二年前
余舟十五岁,同班女生从后面追上叫住他,说顺路一起走,他低头说不用,女生抬手说你头发上有树叶,他退开半步,女生有点无奈和打趣,你也太难接近了。余敏最近说的更频繁,要跟人,尤其是女生保持距离,否则就是粗鲁无礼。
锦鸣十七岁,眼看父亲又在对训导主任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主任一脸严肃说这次真的没办法只能退学,他打架打伤了三个人。锦鸣也懒得再说一次,不反抗他又会被吊到树上剥光了打。
池影十二岁,计算账目,运送黑货,观察布局,探查放风,年纪成了犯罪团伙中的独特又方便的利用工具,挨打时,已经懂得哪些部位优先保护,几乎不发出声音。
耀东城十三岁,高原反应让他跑来跑去喘不上气,苏结依的姐妹想帮他提水,被他摆手拒绝,挺挺胸我是男人,我跟我妈保证这次跟着来只帮忙不添乱。日出时,苏结依一行人在顶峰一览众山小,对她的姐妹笑道,没什么是男人行女人就不行的。耀东城疑问,那为什么你教我任何时候优待女士?苏结依很讲道理的回答他,因为你乐意。
现在
沈煜这个名字已用十年,听见余舟这两个字,像在叫别人,那个谨慎连女孩指尖都没碰触过的男生,无声无息消失在不知名的海域。他最经常穿梭在905和906公寓间,那边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窜得比夜猫扑食还快。
锦鸣在拳馆人气水涨船高,不管对学员还是邻居,总是被动等待邀请,沉默中带点轻浅的笑,偶尔被沈煜勾住脖子跳到背上,嘴里嚷着快走快走,那边开饭了,东城现在就知道喂小点心,根本顾不上兄弟。
池影,若有人这么叫,池景川仍会应答。被摩洛哥银行倾情挽留,调任了一个居家工作的分析岗位,重新回到DB拳馆兼职。迪哥很高兴,员工买一送一不说,耀闹闹也毫不迟疑续了年费还不必他任何教导。
耀东城是终日忙得不可开交那个,像冬眠蛰伏了十年,如今睡醒整个世界在等他。公事越深挖掘,需要学习的越多,私事好像很混乱又很好像很清晰,他只觉得乐此不疲,之前不明所以的心之所愿,是一层一层堆砌城墙,让想要守护的人有处安放,不管外出多远都有归途。
过去轨迹高低不平,纵横交错,总归来到交汇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