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池景川走进自己家厨房有种陌生感,打开最上层柜子,罐装维生素和蛋白粉,已经很久没动了。
吃进一半三明治,停了下来,就像他之前坦然承认的,即使尝不出味道,口感上也落差明显。
公寓隔音良好,却仍能隐隐听见对面砸摔响动,许久才归于死寂。
输密码0510,推开905的门,门下发出玻璃碴子刮蹭地板的窸窣声,满屋狼藉,手机跟电脑,屏幕砸得粉碎。
耀东城坐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就像炮火轰炸后的墙体,砖残瓦破,火药弥漫的空弹壳混迹其中。
“池景川”,他抬头看向走近的男人,眼里却没有视线聚焦,“你早就觉察到不对了?”
“嗯。”
如同围困于火场的夺路而出,耀东城猛跳起身,两手抓住池景川肩膀,腿呆坐太久的麻木让他站立不稳踉跄中将人推在墙上: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
池景川没什么动作,冷冷看他,像是在说,你是要打我?还是要操我?
耀东城自嘲勾了下嘴角:“我一个认识他十多年的人,怪一个跟他几面之缘的,注意到我没注意的事,我真他妈太有脸了。”
理了下池景川褶皱的衬衣肩膀,耀东城手垂下去:“我也算知道,你是有多讨厌我。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池景川沉默思索片刻,开口道:“别人的计划安排,我凭什么插手打乱?”
“你是说沈煜在安排?安排什么?”
“让你置身事外。”
“……为什么?”
“你诚实,善良”,池景川平板说道,“不可信,也不可靠。”
耀东城怔怔望着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言语。
池景川食指点了下耀东城垂在身侧的手背,无数次捶打墙壁造成的拳峰皮开肉绽:“这种事,有任何用处么?”
然后他就擦过耀东城肩膀离开,回到对面自己公寓,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十分钟后,906的公寓门,缓慢推开,耀东城走到他桌旁:“能不能帮我?我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起到最大的用处。”
“先去做晚饭”,池景川转头看着他,“熟悉的事,能让你冷静。”
土豆烧肉,油光漫溢又半糊焦黑,耀东城端过来放桌上,低声道:“我没法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好像忘了放盐。”
池景川坐到桌前:“无所谓,我吃不出味道。”拿起筷子夹了放进嘴里,下颚跟肩膀微微僵硬极短瞬间,就继续平稳咀嚼,几乎吃光了整盘菜。
电脑叮的一声响,池景川抿了下嘴唇,对站在饭桌旁边等待的耀东城说道:“破解了,过来一起看吧。”
“什么?”
“他跟你抽鬼牌的时候,用非法设备克隆了他手机。”
“你不是说你不插手?”
“情况变化时,有备无患。”
手机里内容并不多,照片几乎都跟耀东城以及相熟朋友厮混聚会,除了当时沈煜说要示范拿下硬茬,远远拍摄的锦鸣,混迹其中。
通话记录里,最多的是小东城后面跟着个笑脸字符,然后是一个叫椅子的,锦鸣就是锦鸣,次数和通话时间都极少。
椅子的电话拨过去,提示空号。
锦鸣的很快接起电话,却没有声音。
“锦鸣”,耀东城吸了口气,“咱们不如先放下无关紧要的,就是除了沈煜现在在哪之外所有事,都他妈是无关紧要的!你给老子说话别装死!”
“我在找”,声音如同墓穴吹出风响,“但我,找不到,沈淮山把他带走了,沈君霖也不知道被藏去哪。”
池景川问:“你知道椅子是谁么?”
“不知道。”
“国内号码,发给你,看能查到什么,消息互通。”
“……好。”
挂断电话,耀东城更焦躁:“现在——”
池景川递给他一张纸:“按这个列表,能找到的身份文件都拿过来,网站上填表申请加急补办护照。”
“哦,好。”
“手机也带过来。”
离开时,本能顺手拿桌上盘子,拇指上传来瓷器仍然残留的热度。出锅是直接铲进去就急匆匆冲过来,整个世界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是盘吸拢了热油的菜。
“池景川!”
男人扫了他一眼:“不爱吃热的,不是不能吃。还有,你放盐了。”
丢盘进水池前,耀东城手指蘸了残汁放进嘴里,呸——他当时是不是加空了整个盐瓶?
电脑前填表,预约好第二天一早去使馆交材料,池景川递给他一部旧手机:“换上你的卡,如果他打给你,你关机?”
耀东城忙不迭插卡,手机一开机下一秒就响起铃声,看了眼号码,耀东城迟疑了一会接起来:“老爸。”
手机老旧,声音几乎自带外放,耀原责备里明显松弛下来:“手机畅通不是你们这代人的基本礼仪么?你先记住,沈煜不会有事,沈淮山需要他来跟我做交易。我养了十年的孩子,你不管他,我也不会不管他。”
“老爸”,耀东城哽咽道,“我以后所有事情都听你的话。”
耀原哦了一声:“那要是我让你回来跟相亲对象结婚呢?”
耀东城一惊,不假思索抬眼看向池景川,后者面色如常里,隐约是隔岸观火的看戏淡嘲。
耀原很快说下去:“行了不逗你了,你现在哪有这个心思,耀家家训第一条,不趁人之危,不逼人绝路。第二条,关心则乱是心智不足的借口。”
“第二条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就是家训”,耀原缓缓道,“儿子,想救人,先为他压下你的情绪,不能先乱。”
“老爸!”一声提示音,耀东城瞥见惊喜叫出来,“沈煜,沈煜给我发信息了!”
“他的号码?”
“不是,号码不认识,但肯定是他。”
“说的什么?”
“呃——”
“快说,很重要。”
耀东城念出来:“看好你的小点心,别被其他老鼠叼了,我过几天就去找你。”
“小点心?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就是……我喜欢的人。”
“你确定是他本人?打过去看看。”
“……提示,关机。”
“号码给我。”
“老爸,还有另外一个,沈煜手机上名字写着椅子。”
“好,查到我打给你,以后……别再让我联系不上你。”
耀东城反手给锦鸣打电话说了信息的事,最后不忘问一句:“他没给你发么?”
“……”
池景川作壁上观,隔着太平洋精准命中靶心的导弹,发射的人一无所知。
补办护照的窗口,耀东城几乎把生平好话说尽,得到的仍是办事窗口公式化的答复,三十天左右,无法加急。
“可是我真的是,性命攸关,拜托,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排到前面?”
办事员低头审核着文件淡定道:“先生,你怎么知道你前面的人,就没有他们的生离死别?”
耀东城不再说话,反而让办事员抬头看他,微红眼眶,木然的神情,却在道理前不得不止住步伐的无奈。
“今天内所有窗口文件集合提交不会有固定顺序,我顺手给你放最上面,最多也就提前两三天。”
“谢谢,谢谢你!”
“不需要谢,但服务评价请按优。”
回程地铁上:“景川,中午不吃饭了,我赶着去分行考核。你看我干什么?除了等,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马上就是分行长了,现在再重新调整人选,李叔赶不上他女儿的毕业典礼,那难道对他就不重要?或者干脆关了分行?导致一些我认识不认识的人失去生计?”
耀东城抓着地铁吊环,身形随地铁飞速行驶微微摆动:“我当然可以为了沈煜不顾一切,那也只应该是我的一切。我要去交代好事情,沈煜这边有风吹草动我才好拔腿就走。”
池景川想了下,点头:“那你这次旷工我只记半天。”
“你跟我一起来的?”
“我提前请假了。”
二十天,平时倏忽而过。杳无音讯却将每分每秒拉得狭长,如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隧道。
下班,池景川拦住往地铁站去的耀东城:“去拳馆。”
四方擂台下,迪哥满脸忧愁:“耀,耀什么闹,你别闹了,你一共没学两次,跟景川打你就是个会走的沙包。”
池景川摆下手:“没事,我有分寸。”
然后十秒一套标准密不透风的组合拳,拳拳到肉直接给耀东城打得仰翻在擂台上,手套压住喷血的鼻子,和眼眶里翻涌的泪花。
他恨,恨带走沈煜的锦鸣,恨不言不语的池景川,恨隐瞒离去的沈煜,恨沈君霖,恨沈淮山,恨那个一脸狞笑伤害沈煜的人,恨那个低头心虚伤害沈煜的人。
但最恨到想杀死的,是过去那个,没心没肺,无知无觉的自己!
老式手机突然响起,耀东城连滚带爬手套顾不上摘,接起来附在耳边:
“嗨,小东城?”
他再忍不住,痛哭着破口大骂:“沈煜你他妈的混蛋!”
番外三:复仇在我(上)
沈煜身上总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不是态度上那种。其实他还是挂着习惯的笑,嘴里叼烟吞云吐雾,但就是像个毫无灵魂的玩偶,残肢断臂堆在废弃的空屋角落。
与他刚经历那场轮奸暴虐无关。早在王义一第一次见他,就是如此。
两个月前踹开他房门的男人,风衣浸染夜雾冷湿,狭长眼睛浅笑阴狠:“就是你?下药偷拍发网上。”
第一时间逃跑失败,被银晃手铐铐在墙角暖气管上,王义一硬顶着发麻头皮叫嚷:“你谁啊?私闯民宅犯法!”
薄唇嘴角上扬:“老子叫耀西街。”
一时不知该先吐槽,耀东城不是独生子么,还是哪有人起耀西街这种傻叉名字?
很快也顾不上这小事,因为被扒得一丝不挂,男人手机对着他多角度全方位拍了个遍,让他立刻妥协认怂,开电脑删除原始视频,同时哀嚎网络上散播的,有一些他也真的无能为力。
男人站在他背后,后颈就汗毛竖立,那低沉声音里突然起了几分兴趣:“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弄不干净?”
王义一老实回答,他只是传在几个同志色情网站,给向他哭诉被欺负的发小出口气,绝对没想过恶意散播,把事情闹那么大。
“怎么总有人以为蠢可以当免死金牌”,男人点了根烟,深深吸进缓慢吐气,眼梢如刀如月,笑得邪魅丛生,“不过看来你让我灵光一现的份上,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多少年后,王义一想起那个神情仍会不寒而栗,那是压抑在泥泞沼泽下不见天日的绝望和疯狂,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释放霍乱,困锁希望。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阁楼里,装完一屋针孔摄像头,王义一哀叹着喃喃自语。
幽灵一样无声无息飘在他背后,冷不丁低笑:“不是说你义字当头,一马当先么?”
男人,真正名字当然不是耀西街。沈煜,据他自己说,随心所欲,不讲道理。
“很不情愿?”沈煜问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没有没有。”保命要紧。
“你替我做事,当然是因为,我很擅长,威逼”,手机屏幕上晃了晃王义一摆出沉思者Pose的裸照,不等他开口告饶又丢了张银行卡过去,“利诱。”
自动取款机数过位数,王义一颠颠一溜小跑上楼,笑容都变得真诚无比:“煜哥,有这个哪还用裸照,这个数我卖裸照都可以,就是不见得有人买。”
“订金,剩下的事成给你。”
“还有一半?”
“做的好,三倍。”
之后他尽心尽力,谁会不珍惜天降横财?可真到这份所谓高薪工作结束,另一张卡拿在手里,王义一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解脱。
沈煜好像跟他刚见时没任何变化,除了遭受性侵虐待后,脸上更无血色的苍白,仍然与世隔绝的散漫随意,换了个舒适坐姿,对他说:
“放给我看。”
“煜哥,我反复检查,所有牵涉耀东城的地方,绝对都剪掉,彻底删干净了……锦鸣也是。”
“确认过才能放心”,沈煜一丝讥诮,“自己做的事,我还怕看么?”
屏幕荧光,昏暗中映在凝视瞳孔里,忽闪忽灭。看的人专注审视,不遗漏分毫。
那些惨叫呻吟,喘息笑骂,都像砸在窗上的暴雨,玻璃后面的人,冷眼旁观。
被两人同时撕扯时,也不见什么触动。
反倒快结束,沈煜几不可见皱眉,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庆幸:
“还好看了。”
“怎么?不会我漏了什么吧?”
“百密一疏,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再改一次,删两三秒,不用太久吧?”
“几分钟就搞定”,王义一迟疑着缓慢试探,“然后,真的发出去么?煜哥,这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
男人脸上笑意沉坠,深不见底:“沈煜的煜,不是犹豫的豫。”
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就全部结束了。王义一攥紧刚拿到的银行卡,手心汗水黏腻。
他穿着灰色T恤,鸭舌帽压盖面孔,靠在十字路口报摊旁边,几乎淹没进人群。
沈君霖的车在他眼中呼啸而过,速度那么快,还是看清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像只瞎眼断爪的秃鹫,嗷叫着找寻血腥腐肉。
“让他杀了我”,视频引爆网络后,沈煜的唇角就没掉落过,“把证据发在网上,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王义一狠命握紧抖动的手:“我怕以后晚上,会做噩梦。”
沈煜笑起来,难得认真看着他:“记住教训了么?”
“记住了。”
“说来听听。”
“别惹耀东城。”
“乖。”
王义一麻木打开手机,也能查看到监控视频。
男人半躺在床上,淡漠释然,用不了多久,这个伴随黑夜而来的魅影,就会消散归于黑暗之中。
为什么?明明有挚亲的朋友,深爱的人,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死去?
王义一冲进电话亭,手指抖到几乎按不下第三个按键:
“杀人了!快,救命!救救他!”
沈煜让他丢掉电话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继续他的生活。
在新闻报道里,看见撤诉,看见报道他有被虐和被杀死的精神疾病。
王义一鬼使神差重新插上了电话卡,不到一分钟铃声就响起:
“椅子?”
“锦鸣。”轻易辨别对方身份。
因为他听了足够多,听他承诺,听他拒绝,听他犹疑纠葛,听他放弃离开。
“来我这里见面吧”,王义一说道,“东西太重,没法搬出去。”
锦鸣周身遍布生人勿近的凶煞,王义一也不懂,为什么沈煜会说他像跟白羽毛一样干净又好玩。
“发到网上之前,他自己看过,有个地方,挑出来让我删掉,我居然到今天才想起来。”
锦鸣面无表情看王义一坐到他的设备前,那两三秒,是沈煜被包夹在两人中间超过极限的侵犯时。
滚轮放大聚焦在他空洞面孔,无意识嘴唇轻微煽动,同时截出淹没在各种杂声下的细碎低语:
“锦鸣,救我。”
下一刻,影像就彻底消失,王义一长长舒了口气:“煜哥吩咐的我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挥霍不义之财,把这些操蛋的事忘个一干二净。总算是,全结束了。”
番外三:复仇在我(下)
发生于梦里的,终将留在梦里。问题在于,好梦易醒,噩梦难脱。
“医生,你是早有侵犯病人的欲望,还是就针对我一个人?”沈煜调笑着侧脸,让男人更深埋进他脖颈里啃咬。
男人急切撩起他衣服下摆,探手进去用力抚摸:“信息我发了,轮到你兑现承诺。”
沈煜手臂搂上他腰,嘴唇贴进他耳朵:“下午舔你手指时,让你很兴奋吧?”——所以没发现,那颗那人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的药,藏在牙后面。
撞击墙壁的闷响,在这个地方太常见,连续三四次后,沈煜拿走倒地医生鼻梁上,已经开裂破碎的眼镜,走进浴室,水声响动,热气弥漫得镜面无法能倒影真实。
锦鸣闯入看到的,就是松散趴着的男人,左手臂浸在浴缸泛红的热水里,整个人像张被暴雨打落在地的旧报纸,浸透模糊了每一个字迹。
“锦哥,我日子好难啊,跳进海里会不会好过点?”
“为什么就抓着我一个人欺负?我又没做错什么,非逼得我走投无路?”
“我是喜欢男的,但也不是跟谁都行,我好歹也有点底线,过界也犯恶心。”
“其实我,有点害怕。”
锦鸣记得他说过每一句话的声调抑扬,字句停顿,也记得自己许久才答了一句:
“以后,我护着你。”
然后他又说:“只要你姓沈,就离我越远越好。”
“想叫我不揭穿你是假的,就别反抗,让我——”
“你拿到钱,要不要继续跟我在一起?”
最终,他扯开那只紧抓他不放的手,把人留在他的权衡利弊,自欺欺人和心存侥幸中。
太过猛力扎紧手腕上乱七八糟的割伤,让失血昏睡的人短暂醒来,一时分不清现实梦境,却也无所谓冲他微微笑道:
“锦鸣,你是我沈煜的搬运工么?这次——又要把我带去哪儿?”
锦鸣低着头,默不作声,脱下外套裹住将人抱起来,穿过昏暗长廊,楼外一辆车早在等待。
被放进副驾驶时,沈煜似乎突然清醒想到什么,霍然抓住锦鸣替他系上安全带的手腕,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意识再次陷入漆黑,手随之松力滑坠,最后是车门关闭的声响。
车行驶在漆黑夜路上,探照灯仅照亮前方数十米,更远处就像无人能知的未来。
三日后,同样无星无月的夜,沈君霖背上巨大空包,独自偷摸潜回空无一人的别墅,不知还有没有记者蹲守,做贼心虚的一盏灯也不敢开,仅凭借手机自带的一束光亮前行。
摸到二楼他自己房间,进门同时摘下包,手机光束晃出角落一个如同跟墙壁融为一体的冰冷人影。
脚下踩到细碎金属,沈君霖觉得奇怪,一照地上就惊骇到心脏骤停,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按亮房间顶灯开关,刺眼光线里,他全部收藏的上百块机械表被砸得支离破碎,满地零件,狼藉一片。
沈君霖跪地尖叫,手不顾受伤四处划拨收集。
身后的门,被缓慢,无声,一寸一寸吞噬般关闭。
沈君霖察觉回头,就只看到刀影,在眼前划成一道寒意迸射的离弦箭矢,恨意响动似曾相识——
你去死吧。
精装修的房间隔音良好,暗红涌动,从门下缝隙,缓慢渗透而出。
但此时此刻,三日后的事,仍显遥远。
沈煜转醒时,习惯性默不作声,试图理清如今又处在哪个梦境之中。旁边开车的男人,很轻很长,叹了口气,满含责备与不舍,想斥骂又先心疼,让他的心从悬浮踏实落地。
“耀叔……”
十年前,耀原也是这样开车,载着伤痕累累,不安戒备的他。
“你爸爸,准备送你去全封闭式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
十七岁的沈煜低声问:“你要我干什么?直接告诉我。”
耀原叹气:“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你。”
沈煜盯着捆绑的手,机械重复:“你要我干什么?直接告诉我。”
“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以后随时……”
“你要我干什么?直接告诉我。”
耀原想了想:“我要你陪着我儿子。”
“多久?多久够我跟你赎回我自己?”
“……十年。”
“好。十年。”
三个月前,二十七的沈煜坐在耀原面前,只想维持一个不带情绪纠葛的交易状态。
“时间到了。”
耀原年过半百,两鬓微白,表情却鲜活不见老态,略显委屈无奈时与耀东城一模一样:“这么久,还是没办法让你信任我,信任东城。”
沈煜低头,手指搓着一根香烟。不是的,耀叔,你跟东城,早是我最亲最信的人,但更多时候,你们太像我曾经暂短逃避,随时会醒的梦。
“耀叔,苏阿姨说过的,每个人至少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要仅凭自己,凭他们救回来的命,冠给我的姓,生育我的血。
耀家家训,不可逼人绝路,但我要的,就是赶尽杀绝,与我同葬。
耀家和东城,不该沾染分毫,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不该跟我这种人,再有瓜葛。
可现在,沈煜茫然看着夜路,他是不是只闹了一场笑话,亲者痛仇者快?
“耀叔,对不起,东城是不是——”
“你恨到不想一个姓沈的活着,包括你自己”,耀原截断他的话,像是思索问题的自言自语,“沈煜, 你是觉得姓沈就是十恶不赦么?”
“……是。”
耀原稳着方向盘,脸上渐起回忆愉悦:“沈家最早创建的资助项目,让我有机会从高中念到大学,我跟沈淮山,曾经是最好的兄弟,结依选择我,他红着眼告诉我结依幸福最重要,他是我们一辈子的朋友,我不信他那时说的不是真心。可后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呢?”
“我问过结依,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跟他渐行渐远。我那百科全书一样的夫人说,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一百个理由抵不过一个选择,多思无益,庸人自扰。”
人生不就是,有舍有得,买定离手,旗开得胜,愿赌服输。
“十年前我带你回去时,说的话你大概没听见,或者听见也不信。”
“那我现在再说一次,本来只想请求你去陪我儿子几天,但现在看我有自信给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我儿子可能对你抱有朦胧好感,但他不会做任何伤害或逼迫你的事。”
“以后想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坐稳,我得开快点了。”
“沈煜,东城在等你回家。”
(番外三完)
(33)
“我才不过去”,手机那头,沈煜话语里满是我又不傻的笃定,“见面你会打我。”
耀东城咬牙切齿:“等我护照办好了,你以为我不会飞回去揍得你满地找牙么?”
“我打电话举报了,说你偷税准备潜逃,没个一年半载他们查不清楚,不会发你护照。”
“沈煜你他妈混蛋!”
“嘿,你就骂吧,翻来覆去就这句,你不如找个喇叭录下来循环播放,你能拿我怎么样?打不到我打不到我,略略略~”
“你就幼稚到八十吧”,耀东城拿出成熟稳重的职场范儿,“我已经决定做个认真负责,踏实工作的人,先改掉满嘴胡说八道,这个被你传染的臭毛病!”
“几天不见怎么就老气横秋的?”沈煜极度不爽起来,“谁给你摧残的?肯定是池景川那个王八蛋,唉,我家猪被白菜拱了。”
耀东城家新买的液晶电视上,沈君霖身中二十七刀死亡的新闻已经爆到国外,打满马赛克的照片,国外节目主持以一种猎奇略带暧昧的姿态说明被害人死状奇惨,一度看吐最早到达现场的警员,以及凶手已经投案自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说话,怎么了?上面还是下面被小点心含住了?”
“呃,你,你能不能别总扯淡了”,耀城东回过神,恶狠狠说道,“我容易联想,然后又实现不了就很暴躁,啊啊啊!”
“白菜也是缺德,拱一半算什么?你这边四脚朝天,他自己插回地里茁壮成长去了?”
“你能不能正经,就正经说一句话?对你的要求也只能这样了。”
沈煜笑了下,认真道:“你得告诉他,你对他,跟对我不一样。”
“本来你们也不一样”,耀东城嗤声中满是理所当然,“要是他问我,能不能只做朋友,我立刻把这话甩他脸上——那不行,我是要跟你上床的。”
“那你还等什么?麻溜的把这句话,连同某长条状物体一起甩他脸上去啊”,沈煜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要是对着他,能有在我这里一半的得瑟劲——”
“就能拿下他?”
“就早被他拆散了。”
耀东城雄赳赳气昂昂直奔对面门前,打算输密码的手在空气中停留三秒,转身急火火按电梯下楼,去最近的超市,买菜肉鱼,拎四个袋子匆匆回家。
菜板上噔噔节奏响,锅里热油遇水点噼叭跳动,耀东城忙中不乱还摆了个五种颜色的果盘。
测好温度,先一手端头盘过去,输入一二三四,没有熟悉的解锁声,提示灯红色。
耀东城愣了半天,举手敲门,十几秒显得漫长,终于被拉开,池景川手臂横栏,撑在在另一边门框上,如同他第一次携满期待和那份自作聪明的篡改文件找上门时。
“你密码改了?”耀东城眨下眼,嘴角微微勾起,“不会改成四三二一了吧?”
池景川表情很微妙,类似被人误打误撞下了一城的难以言喻。
“我不会乱试的,你这么明显的拒绝,我再装看不懂就太无耻了”,耀东城递过盘子,“你先拿进去,还有两盘,已经做了,不吃浪费。”
再次送到门口,池景川接过去时,耀东城问道:“是因为我之前让你走,说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你,你……生气了?”
池景川淡淡道:“如果你能说到做到,我只会高兴。”
耀东城点下头:“真巧,我刚说要改掉胡说八道的毛病,那就从,这件事开始。”
分行里,李培文带耀东城进行最后一周的交接实习,池景川隔壁新上岗的女生琳达,二十二岁,个头娇小,眼睛忽闪,苹果肌细腻,桌上一排手办周边。
“前辈,那个就是耀总,以后是我们分行长。”
“嗯。”
“觉不觉得,他就有点二次元那种,萌萌的可爱?”
“嗯。”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当行长夫人?呀哈哈,人没有梦想拿什么抵御工作的无聊?”
“机会不大。”
中午,池景川刚从背包拿出自带三明治,就被一只手打劫而去,耀东城放下个饭盒在他桌上,笑道:“跟你换,你不亏的。”
打开,齐整的寿司卷中间,小番茄胡萝卜堆出个心形,饭盒盖上贴了张便签纸,上书公式,追求≠纠缠。
池景川略侧开脸闭下眼,之前拿在手里的筷子隐有被捏断的趋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般的,旁边琳达正站起伸懒腰,眼睛一亮哇的大喊,引的前台都探身看过来,她抱歉冲周围欠下身,忙不迭凑近低声问道:
“前辈,行长在追你?”
“……嗯。”
“这是什么漫画照进现实的情节?”琳达声音低下去,人也缩回自己工位,似乎捂着嘴克制奔跑跳跃的欢快,这份美好的工作啊。
李培文的欢送会后,白天黑夜,工作休息,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平淡流水。
耀东城坚持中午晚上的送餐,除了免费跟服务态度超好,就像兼职了一份外卖员工作,池景川是个糟糕的顾客,接过饭菜不止不给小费,谢谢都没有一句。
琳达度过实习期转正,对带她的池景川表达谢意同时感慨:“前辈,你真是铜墙铁壁,好难追啊。”
池景川正检查她的权限密码设置,随口回道:“时机对的话,不难。”
周三图书馆里,贴近的人,说话气息打在耳边:“池老师,上周借的书我全看完了,这次有没有推荐?”
池景川侧移一步,人就跟凑一步:“哎,我不是存心非礼你,但这里不是不能大声喧哗么?”
懒于理会的人,移动时目光掠过书脊,从最上排抽出两本,防卫进犯似的递送,隔开身体距离。
扫码完要借的书,耀东城又一次抢先,手按住,自行抱起来:“我就一起拿了,反正我们回家,顺路。”
地下通道,那个消失一段时日的萨克斯演奏者再次出现,看见耀东城就停下演奏挥手:“又见面了,我去其他城市转了一圈。”
耀东城走上前笑道:“巡回演出啊。”
演奏家冲池景川方向抬抬下巴:“追上了?”
“差一点。”
“马上了。”
“我不急。”
回答的人,笑容灿然。抱着书,掏钱包有点费力,“能不能再来一遍上次那首,梦中的婚礼?”
“当然,别掏了,你在我这里有余额可用。”
耀东城比之前更谨慎忐忑,伸过手,池景川仍是没什么反应,任由他握住,并肩而行。
“哎,你让我拉你的手?”
池景川语气平淡:“我身上哪里你没摸过?”
“……”这话听着老套,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毫无预兆,病毒像地狱喷涌的熔火,肆虐横行,金融经济受创严重,各项指数跳水般一落千丈。
劫后余生者,感慨生死之外,都是小事。但钱财,再如何说服是道理之中的身外之物,也鲜少有人真能超脱到视若无睹。
理财产品亏损,分行客户集结十几人,红着眼叫嚣讨要说法。前台年轻小姑娘,职业技术多半是微笑,根本应对不了这种杀气腾腾的阵仗。
池景川走到柜台前面,面对汹涌人群:“风险条例,有哪一条不明白,我都可以解释。”
“去你妈的条例!老子大半辈子血汗钱都被你们这群丧天良的坑没了,没了!你们这是谋财害命!”
带头中年大叔,油渍围兜还在腰上,常年掌勺颠锅肌腱炎症的手腕,攥拳就向池景川脸上挥去。
目光一冷,正在防御,反击,制服三选一的池景川,被猛然插进他与攻击者之间的身影挡住。
拳头结实砸在耀东城那张,琳达对着画过Q版的脸上。
捂住淌血的鼻梁,耀东城没呼痛,先制止抢过来的保安和掏手机按键报警的员工。
“大叔,你也知道,全世界的事,赖不上我们分行,硬出这口气,有意思么?金融涨跌历史上那么多次,基本都是有转机的,。但你要是再对我这里员工有暴力行为,我们直接报警处理。我十几万整的鼻梁,好像被你打的不稳当了。”
大叔为首的人群,退潮散去。
琳达急忙找来冰袋纸巾,耀东城流血不止,滴得衬衣斑迹点点,他干脆仰起头,被池景川伸手按在后颈下压。
“低下。”
冰袋加纸巾下,耀东城瓮声瓮气:“银行给人赚钱多少都是应该,主要是客户眼光好,一旦赔钱就是坑人,你那时候冲上去讲什么道理?你个小傻子。”
觉得自己说话太有哲理的得意忘形,耀东城直接上手,按在池景川头顶。
周围所有人,尤其是准备上前递送新纸巾的琳达,纷纷遭遇职场最大尴尬。
这种气氛,不起哄亲一个,很为难自己,但看距离紧密的两人,一个还鼻血不止,另一个隐有杀人之势,起哄会不会太为难他们?
察觉到四周,万分不自在,不知该往何处回避的数道视线,耀东城很快想明白原因,贴心解释:“我鼻子原装的,刚才那是吓唬他。”
(34)
“这张登记表你手写的?”分行长办公室,耀东城翻到最后一张,略微惊讶。
池景川回道:“打印机没墨了,最后一张打不出,字也不多。”
“你怎么连字都写这么好看?字如其人诚不欺我。”
“没事我出去了。”
“等一下”,耀东城一脸诚恳道,“我非常客观的评价,这里十几个人里,我的名字你写得最好看,尤其是耀字,光字旁这个提手连笔,能不能教教我?”
池景川走到桌那边,拿笔在旁边纸上,写下耀东城,勾划连笔,峰转轻灵如火上光动。
“再来一次,你写慢一点。”
耀东城也拿笔,在旁边依葫芦画瓢,结果完全不得要领,不由哀叹:“事情总是看着简单,做起来这么难。”
他又抽了张白纸,对正往外走的池景川背影轻轻道:“好在我已经学会坚持了。”
耀东城的不懈苦追,在分行不止不是秘密,几乎跟招牌一样光明正大。
咖啡间里,琳达又调侃:“行长,到底什么时候革命成功啊?我们赌过几轮之后,现在全是押你追不上,都赌不成了。”
“你们拿我开赌局?”耀东城皱眉不满道,“居然不带我?一千!下个月追到!”
“行长行长,这种福利就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下个月动漫展我资金短缺,要不再赌大点?”
凌晨一点多,手机警报蓦然铃声大作,耀东城从睡梦中惊醒,立刻穿起衣服,出门迎面碰到有点睡眼朦胧的池景川。
电梯下行时,忍不住用手按了把他乱翘的头发,耀东城歪头在他耳边笑道:“你这个样子,有点引人犯罪啊。”
两人到分行时,警察已经在处理,只是有人恶意破坏,砸碎最外层普通玻璃大门,内层固若金汤,并没遭到入侵。
警察走后,正门满地玻璃碎片,池景川从旁边拿过几张免费报纸,蹲身将大块碎片,先捡出包起来。
“哎,景川,你小心手,伤到怎么办?”
“保洁七点才上班,开门前清理不完,万一客户受伤会很麻烦。”
“哦,我来帮你。”
“你别动。”
“啊!”
下班地铁回家,耀东城左手输密码打开房门,对一路在他身后的池景川挑眉笑道:
“小朋友,再跟进来,就是羊入虎口,会被哥哥吃掉——哎,你干嘛?”
调戏话没说完,就被抓起右腕,拖进卫生间,洗漱台上方打开的白炽灯强亮。
池景川拆开他右手上缠的纱布,低头细看,拇指缓慢按压掌心上的伤口。
“痛,哎呀,嗯,轻点……”
“别发骚”,池景川冷淡打断,正经审慎,“感觉下有没有碎渣在里面。”
“……”
突然静滞的诡异沉默,池景川有所觉察抬眼,看见耀东城怔怔望着他出神,不由问道:
“怎么了?”
“刚才有一个瞬间”,耀东城脸上有点憧憬,和几分自知异想天开的无奈,“好像看到几十年后,你跟我都变成老头了,你还是这样,脸上嫌弃,手上帮我。”
池景川短暂愣了下,松开手:“没有就涂点药再包起来。”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么?”问的好像上下文有顺理成章的逻辑关系。
池景川沉默,纵得笑容跟躯体都得寸进尺,压上来追问:“可以脱光你衣服,跟你做爱么?”
吻飞快落在眼睑,被睫毛轻动掠了下,唇带上弧度,划过鼻梁,堵上没有给出答案的嘴。
撬启探入,搜掠纠缠,对方舌尖挑动回应的瞬间,酥麻从耀东城头顶窜到后腰。
“你跟我做的时候”,喘气间隙,贴在对方额头低声喃道,“脸上表情,还有身体反应,真不能怪我自作多情。”
池景川推他肩膀,空出转身余地,两手撑在台面,面对镜子,眼神静澈如石沉湖底:
“让我看看。”
“……”,身后男人呆愣两秒,不堪一击从嗓底呻吟,“救命啊……杀人了。”
一室公寓的卫生间,设计考虑单人使用,空间紧凑过道狭窄。
密闭性让所有暧昧又激烈的声音,都在墙壁间,来回碰撞回响,交叠起伏。
池景川神情坦然自若,目不转睛看着镜中自己沉浸情欲的透红晃动,勃发器官冲涨淫润。
“你可真厉害,铁打的心脏”,耀东城闭眼脸埋进池景川颈侧,鼻子吸嗅着蹭来蹭去,轻声笑道,“我都不敢看,就我这幅无脑沉迷你的模样。”
撒娇卖乖的羞涩,柔软真诚,很有说服力——
如果不是腰身耸动,硕大器物埋在身前人结实臀肌间隙,抽退到极限,再深挺推进,连贯不绝。
防止冲撞硬瓷台面,紧握池景川髋胯的右手,太过用力,红渍黏腻在紧窄肌肉上。
耀东城蓦然发现,池景川视线扫过后,竟主动俯身榻低腰,腿分更开迎合进出,让他不必再用力抓握,不由心下一动,坏笑抬手递到他下颚前:
“家里没有药,你说,怎么样能好快一点?”
池景川没什么表情,低头时黑发遮挡眉眼,伸出舌头掠在伤处,缓慢卷滑着舔舐。
呼吸跟随整个人滞住不动,那几秒,世界只剩他急剧心跳,和埋在紧裹甬道里的器官凶狠勃动,肿涨叫嚣。
他扣住池景川后颈,几近疯狂的反复贯穿,凿钉在深软壁腔里碾压。
“轻——”不止声音,身体都在颤抖,本能抗拒,却被血气翻涌的人,伤处微不足道的手掌紧捂住嘴,除了呻吟呜咽,只剩被快感抽打,挺直的背脊,遭受轻重不一的啃咬。
“池老师,要是知道流点血能换你这样”,耀东城在他耳边低笑,“我早给自己划上七八十道了,嗯?”
觉察到湿泞顺畅的路径,猛然紧窄,急促收缩,耀东城努力平复克制住爆发冲动,挑眉在内穴里玩弄的轻捅,同时再次试探:
“老师?”
池景川终于挣开阻碍呼吸的手,臂肘支撑着身体,撇开脸喘息着不说话,耀东城正被验证的反应包裹,舒畅升天,发出一声悠长呻吟,让池景川头垂得更低,隐隐咬牙。
“老师,我这么叫你——”,耀东城揉了把紧实臀肉,“不止里面咬得死,外面肌肉都有反应,喜欢玩师生Play怎么不早说?池老师,嗯,是不是,早就期待学生用粗教鞭回报你的辛苦教导?”
“闭嘴……操你的。”
“老师,你晾了学生好几个寒暑假”,耀东城扳过他脸,轻啄温柔亲吻,连接律动却再度猛烈抨击,“我攒了好多作业,都交给你。”
“耀东城……”
“老师,不是你自己要看——”,唇舌掠过禁锢在怀里的男人脸颊细汗,手掌包握他下颚面对镜子,“被我操射,被自己教过的人操到高潮是什么淫乱样子。”
“放手!”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欣赏,仔细看。老师,你叫的真好听,再来几声,让我多练习几回,熟能生巧。”
“让我射……”
“你不是总说欲速不达?再从头教我一次吧。”
积压满室的浓烈炽热,消磨燃烧着理智,时间像跳不出的莫比乌斯环。
镜面,白浊溅染,一次,又一次。
“老师,我错了。”
“……出去。”
“套好像又……哎,哎,别那么猛推我,拔出来太快会痛,啊——。”耀东城秉承一贯的,闯祸就卖惨的娴熟手段,成功让池景川拳头只是握紧,没直接打断他肋骨。
池景川走进淋浴间冲洗,耀东城看着模糊晃动的人影,暗恨自己没把这破毛玻璃换成透明度百分百那种。
只能隐约分辨肢体,背对花洒,分开腿,手往里探——
操,不应期是中枪身亡了吧!冷静冷静,铁杵已经钻木取火多少次?再来一次,就算他行,被他不知死活,捅了数次的炸弹,可不见得还能在倒数一秒时停下。
给湿漉漉赤裸走出来的人裹上浴巾,想替他擦头发,被抬手挡隔,池景川额前水珠滴落冷冷道:
“操够了就别再乱动。”
耀东城垂下手,轻笑:“你跟谁都这样?玩的时候投入,完事就翻篇。”
池景川冷淡道:“耀总,论经验丰富,很少有人能跟你匹敌。”
耀东城微微低头:“抱歉,我不是有意刺探你过去,还是因为之前你说,你编的那个故事太吓人,我就是希望至少在我之前,你经历的,都是快活的。”
池景川嘴唇微动,缓了半秒平淡道:“都比你好,满意了?”
“不会吧?”表面上笑着摇头表示不信,耀东城眼中深处却显安心释然,几乎冲散了零星落寞与不甘。
(35)
“我喜欢男的。”
本来沉闷无人问津的校园录制节目,因为无意中拍下十五岁的少年拒绝告白时,郑重其事给出的理由,而瞬间引爆屠版登顶。
互联网刚兴起的年代,对于躲在屏幕后肆意匿名评论的崭新大陆,如同殖民侵略的狂热。
“哈哈哈哈,耀家再有钱又怎么样?绝后了吧。”
“以前是生儿子没屁眼,现在是生儿子干屁眼?”
“楼上的草率了,说不定是被干屁眼。”
耀东城拎着书包回家,耀原正坐在大门槛上,手掌端在脑袋两边,愁容满面。
少年过去与他并肩坐下,同样姿势,两人一同叹气。
“怎么办啊?”
耀原最后拿出父亲的威严,挺挺脖子:“事已至此,别怕,有老爸在。”
电话,拨通,那边传出马达轰鸣在空旷无边之地的嘹响,女人爽利:“有话赶紧说。”
“老婆……儿子有事找你!”
十五岁少年震惊了:“你就这么罩我的?”
“你自己坦白,总比你妈从别人那里听来好——”
“有,话,快,说!”
“哎,妈,我就最近发现……”
苏结依听完,沉默片刻,严肃道:“把手机给你爸。”
“哎,哎,老婆我在。”
“你跟我,孙子孙女应该是没有了”,苏结依笑道,“这可省不少麻烦。就你儿子拎不清的个性,我以前梦见十几个女人抱着孩子上门要钱要名分,给我吓得后半夜睡不着只能开车兜风。”
耀原抓住机会讲重点:“这小子,被无意中拍到了,现在搞得人尽皆知。”
苏结依果然不高兴了:“所以我儿子的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完全是意外”,耀原转移话题,“老婆,你都一点不惊讶?”
“惊讶什么?你进校园第一天,我别的不担心,就怕你是个Gay,那就不太好下手了。”
“等等,你不是说,因为我总出现在你周围,我暗恋你还不自知,给我机会追三个月试试,三个月之后又说继续考验半年?最后才勉为其难答应——”
“别扯无关紧要的”,女人显然更懂转移话题,“你儿子,跟什么人在一起,都是上当受骗的好材料,你看着点,别让他吃太大的亏。”
“东城,等我回去”,苏结依笑道,“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进场签到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
挂下电话,耀原还在怀疑人生的发懵状态:“我当年……追的可辛苦了。”
耀东城十分体贴拍拍老爸肩膀:“不管过程,结果都很好,你看我——”
十五岁少年呲牙一笑,耀原更怀疑人生了,随意问点什么转换心境:“你确定喜欢男的是因为某个特定的人,还是泛泛而谈的肉体?”
耀东城撑起脑袋想了半天:“就是去沈伯伯那里——”
“不是吧!虽然你们从小认识,但他比你大四岁,大太多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耀东城比他更急赤白脸,手快摆成风火轮:“不是不是,不是君霖哥哥,是他最近找回家的弟弟,叫沈煜,就比我大两岁。”
“哦,两岁就很合适了”,耀原如释重负长舒口气,“那个孩子,我还没什么机会见。”
“他……挺好看的。”
“光看脸就喜欢,会不会太肤浅了?”
耀东城略显迷茫:“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我想找他一起玩,但他总说,很快就会离开,我一直想问他是要去哪儿,找不到机会,就会一直想……”
“等你妈回来帮你分析分析。”
“嗯,等老妈回来。”
当晚噩耗传来,人生被抽掉主心骨,辽阔海域,被夺走了定海神针。外人看不出内里的崩溃瓦解,以为仍是黄金铸造的坚不可摧与富丽堂皇。
之后十年,耀东城与耀原的疏离,是两个人的不知所措。彼此至亲爱护,但只要一个对视,就不可避免想起无法填补的缺失。
苏结依在记忆里永远鲜活飒爽:“生命是租赁,总要还回去,所以想做的事,不要犹豫。”
即使知道终点是车毁人亡,也不想停下龟缩不前,因为赛道,就是我想要的人生。
“景川”,办公室里耀东城突然问坐在对面的人,“你后续想往哪个部门升?哎,我绝对不会插手,就是有点好奇你的目标。”
池景川低头整理文件,回道:“我的目标是不工作。”
耀东城震惊:“我一直以为你最喜欢的事就是工作。”
池景川平淡直视他:“我理想生活,无债一身轻,每天看书钓鱼。”
耀东城手指不由交握起来,眼睛有点亮:“你到底欠多少钱?”
“我是要还债”,池景川终结话题的语气,“不是债务重组或者债权转移。”
“你先别着急拒绝,不是你教我,什么事情先看清楚谈条件,最后再下结论?你可以制定个妥帖计划,让事情按你希望的方向发展,我不会——”
池景川打断他:“耀总,算无遗策都是胜利者事后写的传记,现实是收益永远跟风险并存。”
“你真不是普通的难上手”,耀东城摇头叹气,“怪不得哲学家说,需求越少,越接近神。”
“也许不是我不想要,是要不起,如果凭空把财富权利送到我手上,说不定我活得比谁都庸俗纵欲。”
“光说不练”,耀东城不买账的撇嘴,“想要什么,你倒是开口啊。”
池景川眼睑微动,犹豫转瞬即逝,平直问道:“塞尔达游戏里,最后一座庙在哪?”
没头没尾的问题,有点像暗巷中窜出野猫,撞在耀东城身上,让他一时僵住,半天才回神缓缓开口:
“在雪山,如果根据信号指示,会把你引到一处巨大山崖,信号响得最大,但不管怎么转,怎么撞,都找不到入口。”
“正确方法是山另一侧,没有半点线索的一处缓坡滑道,你要从各种曲折弯道找出唯一通到底那条,再造冰填平沟壑,拿一个巴掌大的雪球,从最远处放下,看它一路沿你铺陈好的路线,不断滚动壮大,最后一举砸碎雪山底封印的大门。”
“从山腹下一路穿行,走到尽头就是神庙。当初在另一端,无论怎么瞎摸乱撞,都是一墙之隔,永远到不了的神庙。”
耀东城讲得很慢,很清晰,但更像是留出空隙,供人随时插话打断,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只是凝神静听。
“我当时死心眼,听着信号瞎转,摔死在崖底不知道多少次。后来看了网上攻略,边骂制作团队变态,边一路急火火赶过去按部就班找到,可真到最后一座神庙门口,比起完成的满足,更多是遗憾,要是没看攻略,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发现找到——就像你那样,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池景川瞳中暗色闪动一下。
耀东城笑着解释:“你刚买游戏机,我帮你登陆的时候用了我的账号,会员特权,云端会自动保存进度,我不是窥探,真是的无意看见了,三天前,你开全了120座神庙。怎么样?游戏是神作吧?认识我,你总归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你想全凭自己瞎摸开120座神庙?不可能,你能做到,我让你上一次。
那这么说吧,想让我闭嘴不剧透,就等开全120神庙——你上我一次。
好。
现在池景川让他自己开口,一字一句,将全然拒绝表达得清楚明白。
“不过你居然真的自己能找到?也太厉害了吧。”耀东城说话时,笑如强弩之末。
“没费太多时间”,池景川回道,“因为同样的墙,我不会撞两次。”
“你真的挺坏的,我刚想明白”,耀东城回想着感慨,“最早你拿身体当虚假信号,让我误以为是离你最近的捷径。当然这怪我自己,那么轻易就被你诱惑,闭眼在最厚的墙下面打转,如果我一早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第一眼看见池景川,真正想要的,做爱,接吻,抚摸,占有,都不是。
他只想走过去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接受,开心的是我。
耀东城自言自语叹道:“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办?”
池景川起身离开,如同电影散场时,看客无聊或少许感触,但终是与自己毫无关联。
半夜十二点,906公寓门被急促敲个不停,池景川按着被搅扰清梦,突跳不停的额头起身开门。
耀东城晃了晃手里刚打印好的文件:“池景川,跟我结婚吧。”
(36)
池景川,跟我结婚吧。
低风险,高收益,不值得考虑么?
凌晨,独自坐在沙发的男人,垂在身边的手里,虚握着那叠涉及法律,婚姻和资产的文件。
公寓再熟悉不过的房门,从这里走出去,对面有人,一步之遥,在等他的答案。
每次想站起身,寒意就蔓延过膝盖,侵袭缠绕上背脊和后颈。
最终他松开绷紧的肩膀,拿起手机拨通,对面人接起来,语带关切:“这个时间没睡?出什么事了?”
池景川说话仍如常平静:“到此为止。”
【一个月后】
“他放你走了?”
“正常离职手续,还能非法监禁我么?”饭桌转盘上都是凉菜,池景川拉开椅子坐下,笑了下,“他又打不过我。”
“一句话的事,你就彻底自由了,为什么要放弃?”对面男人,伸手将桂花藕片转到他面前。
池景川拿筷子夹起,放到碗碟里,不急于吃,也迟迟没有开口回答。
“问心有愧?”问的人言语带笑,“还是于心不忍?”
池景川抬头看向耀原:“原本要教他的,我都教完了,沈煜也还在,各归各位吧。最后一件事没按约定完成,我会继续工作,钱总有还完的时候。”
【半年前,美国纽约高层公寓内】
“事情就是这样,监察部肯定参与了,最有可能是珍妮特主导,所以我跟培文完全没办法直接介入”,视频通话里耀原挥挥手,“景川,你在听吧?”
“改简历,再找个学长推荐”,池景川手指在键盘敲动,“一个月后入职李培文的分行。”
“哎,我就是问下你意见,你在M银行做的好好的,没必要往低处跳。”
“离职申请已经发了”,池景川平淡道,“自己动手省心,行规五个点的调查费,应该抵我不少债务。”
耀原皱眉问道:“你到底是欠我多少钱?”
“三百万。”
耀原惊呼:“怎么可能?”
池景川专注自己手头事务,随意应道:“苏结依和耀家在我身上的所有花费,通货膨胀,复利叠加——计算很复杂,你确定要听?”
耀原吓得撇嘴:“不用了。”
“我不会让苏结依的投资亏损。”
“我老婆是赛车手,早不是商人了”,耀原无奈笑道,“她看你现在这样,一定沾沾自喜是她眼光好。”
“能让我欠债还钱,是最大的善意。”
“景川,其实还有件事,你对我儿子,耀东城,有印象么?”
“从没见过,我去D大的名额,是你给他争取的,他退学,就落到我身上”,池景川浅淡笑道,“我在学校时,偶尔想到他,能轻易放弃这种机会,是个很有底气和魄力的人。”
耀原手按额头:“你就别嘲讽了,横竖都尴尬,我就直说了,你有没有可能考虑,跟他结婚?”
池景川打字的手指顿住,目光终于与耀原对上,但一如既往,没有先下定论。
不插言打断,不肆意评价,直到耀原讲清缘由,才总结反问一句:
“你怕他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想提前找一个人,再找一个沈煜,继续陪他?”
耀原道:“我可能就是那种,最差劲的父亲,不懂教导,不想见他受伤,只会一味哄他。病急乱投医的提议,你当笑话听完就可以。”
“我考虑一下。”
“那我发张他最近照片给你,我找找。”
“……”,池景川迅速整合了信息,“我虽然没谈过感情,但首要要求是简单,不花费太多时间跟精力,也不想跟第三人纠缠不清,其次,我希望跟我在一起的人,言行负责,谨慎自律,第三,我能靠工作还清债务,不需要包办婚礼形同卖身,所以——”
“这张还凑合,发过去了。”
年轻男人,俊挺五官,神采飞扬里写满四个字,不谙世事。
池景川手撑在脸侧,感觉自己有点像鸟类观察爱好者,距离遥不可及,偏有种触手可及的纯真灵动。
食指缓慢敲打在耳下,听着轻微声响,数过十秒,池景川把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所以,我可以先跟他见一面,试试看。”
“那时间,地点,你那边——”
“一个月后离职,我飞回去。”
视频通话挂断,池景川活动下手指,神情略显疑惑,通常是激烈拳赛后才会出现的,感觉迟钝,轻微麻痛,心跳加速。
“晚上六点,小兔崽子你别给我迟到!”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你真啰嗦”,耀东城在家里翻箱倒柜,“艾姨,我那个有科比签名的篮球呢?”
“耀总你真是台风过境,这信封又乱丢,耀先生千叮万嘱你一定要打开看,是你今晚相亲对象的——”
“好好好,看看看,快给我找篮球,我跟人打赌了”,耀东城把信封拿在手里,乒乒乓乓收拾其他装备,“一会我非赢回之前那双鞋不可!”
“耀总,你记得看——”
“记得记得!”耀东城啪的关上后备箱,开车一阵风似的开溜了,车上电话一遍一遍打进留言信箱,“沈煜你个孙子!这几天死谁身上了?被吸干了是么?你再不回来老子底裤快输光了!”
他烦躁不安,因为最近,沈煜刻意疏远,不知道独自一人在筹划什么。
半途,夜店里叫小辛的少爷,接二连三的电话,说什么深情不负,来生再见。
耀东城头如斗大,怕有个万一,人只能先去了酒店,进门就被小辛缠住灌酒,不然又要割腕又要跳楼。
等耀东城发觉晕晕乎乎,下体涨热,脑袋里只剩下:沈煜我他妈让你扔下我不管!
醒过来一丝不挂,小辛跟另外人,张嘴是钱,闭嘴是视频发网上,跟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本来耀东城同意给钱,息事宁人,结果小辛那同伙没皮没脸来了句:“耀总,你反正已经养了个沈煜,也不差多养我们几个。”
耀东城收起卡,冷冷道:“视频爱发就发,老子做过的事就不怕人看。”
耀原的电话,这时打进来,焦急问道:“让人等你这么久,你到底——”
耀东城直接打断:“那种欠债卖过来的我不要,沈煜倒是喜欢听话的,再逼我见面,我就给他绑了送沈煜床上去!”
“你,你!”耀原气结,“道歉!立刻!”
“人就在边上听见了?”耀东城缓了口气,“抱歉,不过我有话直说,不管你是想赚钱,还是报恩,都另找门路,我不奉陪。”
电话挂断,忙音在凝结空气里戛然而止。
耀原干巴巴解释:“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平时不这样。”
池景川轻微点下头:“我也确实没了解过,他平时是什么样。”——所以不能怪别人,劈头盖脸赏下来的响亮耳光。
第二天中午,网络上如火如荼,池景川有幸,先耳闻目睹了一场多姿势全方位的深入了解。之后各种爆料八卦爱恨情仇,连载了八十回合,同志圈红楼梦青史留名。
耀东城,跟不谙世事四个字,一个笔画都不沾边。当时自己,又应该用哪四个字形容,一叶障目?蠢不可及?
“景川,实在不好意思。”
“生意本来就不是每次都能谈成”,池景川电话里回道,“通汇合约的事,还是按计划进行。”
“其实本来想着,就算你们不成……至少可以是朋友,或者让他拜个师,你替我,替结依,管教管教他。”
“好,我教他”,池景川指尖敲动,“把他发来李培文分行,我至少,让他做到一个合格的分行长,学费,五十万。”
“这可以说是你跟我之间的通汇合约,替客户预判,规避风险,把控时间和结点”,耀原沉吟道,“我追加一项,让他信任你,骗他一次,教会他四个字,防人之心。这件事之后,你跟我,跟结依,就账目两清。”
池景川眼中沉寂:“好。对客户,我会把握分寸。”
最初设想过终点,耀东城把他视为尊重的导师,或信赖的伙伴。他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节点,不轻不重的背叛。
可如今,跟他说什么?
我是那个,为了赚钱或报恩,你绝不奉陪的人?
所有一切设局,目的是为了欺骗你,让你记住教训,再不要轻易相信,全心付出,盲目追求,信口胡说?
让耀东城一路痴缠,一腔纯真,彻头彻尾沦为笑话。
不止是不忍,甚至对耀东城知道后的反应莫名恐惧。
池景川经历过多次彻骨的冷,被刀子扎透的痛,但只有一次,他看不清伤害来自何处。
将整件事推演开来,耀东城没有责任。
所以,没道理,让耀东城体验一次,他的冷。
(37)
“你真换的四三二一啊”,密码锁小绿灯亮起,试验的耀东城一脸哭笑不得,“要是你所有事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池景川低头整理,他的东西两个行李箱就能装完。桌上是906的转租协议,耀东城走过来签上名字:
“你这边家具还都是我的,早知道以后自己用,就不挑这么素的颜色了,哎,真的就正好是905到期,才接你的租约,我可不搞什么睹物思人的矫情戏码。”
池景川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和一句不怎么正经的话:“睹不睹物都一样,肯定想起来都免不了打飞机,要是以后每一次都是想着你撸,算不算情深入骨啊?”
池景川淡然道:“算,但没必要,跟我无关。”
耀东城哽住片刻,又若无其事低头笑着指自己签名处:“我这个耀字现在写的好不好看?池老师,你教会我很多事,多谢了。”
池景川转身,收拾书架上的借书,随意问道:“为什么不考虑耀先生安排你见的人?”
“我一直挺期待你能主动问我点什么,就说明你对我开始感兴趣,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耀东城长舒口气低声继续:“我妈去世前,推进一个有教无类的教育项目,后来我家老头子接手,一度成为他那段日子的全部,每年受益的学生很多,会有人心存感激和回报。”
“这跟你强烈抵触有什么关系?”
“我老爸,是个长期算来从不亏本的商人。他不害人,可以说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只对我有私心和偏爱,他会从那群人里选一个他认为对我最好,最合适,会护我周全的——”
耀东城轻笑了下:“但那个人的人生呢?是商品,还是工具?感情又不是菜市场挑东西,也不该跟报恩和债务扯上关系,我就想喜欢我喜欢的,捏碎了我也无所谓。”
书摞得不齐,池景川手一偏,就倾滑落地。
“哎,我帮你拿去还吧”,耀东城过去蹲下帮他捡,“你也不会再借了,后天,周一走,对吧?”
“嗯。”
耀东城起身,无意看到书架最上层贴底,一本书脊朝墙,无形隐藏的书,摸下来问道:“这本呢?不用还么?”
池景川脸色有点微妙,竭力掩盖过心虚和难堪。
耀东城好奇挑眉,拿下来念出书名:“《家庭的意义与责任》?这是你借的?”
“不是”,池景川移开眼神,冷淡道,“买的。”
“啊?为什么?”
“发神经。”
琳达发现,耀东城每次从办公室走出来,目光还是习惯性,落在她隔壁的空座位片刻,里面不见伤痛,是一种温柔光亮。
“行长,你就那么让前辈走了?”咖啡间里,说话时奶泡粘在上唇。
“不然呢?铁链锁住关起来?漫画不要总看18禁那种,虽然我是偷偷想过”,耀东城恍然哦了一声,拿出手机转账,“你可以直接说,愿赌服输。”
“倒不是这个意思”,琳达麻利收钱同时不禁感慨,“就是觉得你坚持那么久,最后放弃很可惜。”
“没办法”,耀东城嘴角上翘,却带不出笑意,“因为他真的想走。”
曾经莫名坚信,池景川表面不搭理,但其实喜欢自己缠着他。
后来从什么时候变化,耀东城说不准,但逐渐清晰到没法装聋作哑,池景川想选择没有他的人生。
那再继续为难他,就太不要脸了。
“那你怎么办?”琳达晃着杯底残留咖啡。
“什么怎么办?不是每天打卡上班看怎么给你们争取年底奖金么?”耀东城笑道,“空闲下来,也确实会觉得可惜,好像就差一点。”
喜欢池景川的过程,就像自己动手,整理心里那个杂乱无章,灰尘阴暗的房间,归位整齐,清扫干净,开窗通风,阳光透入。
摆放正中央的沉木箱,上面每一个纹路他都喜欢,但被密码锁住了。
普通密码锁四位,池景川大概是八位或十六位。
总不能砸开那个箱子,应该说,耀东城连一道划痕都舍不得弄上。
所以只能怅然若失的遗憾,总觉得好几次,只差最后一位数,就能听到锁开的清脆声响。
就差一点,就差很远。
千里之外的饭桌上,即使是凉菜,时间久了,也会失去色泽鲜丽,口感脆爽。
无论什么菜,刚做出被端到面前,有人在对面招呼你坐下,递给你筷子,是味蕾之外的味道。
“会有人愿意付出一切照顾他”,池景川平静看着耀原,“但他不见得需要,你儿子是个有底气和魄力的人。”
耀原掺杂了骄傲和负疚:“是啊,结依以前告诫过我,要相信他,可是,失去太可怕了。”
几个月匆匆而过,再一次圣诞节,新年,农历新年前夕,耀东城迎来人生中第一个两周带薪休假,揣上刚到手的护照,回到阔别一年多的家。
他没事先通知沈煜,准备直接过去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没处躲藏。
“耀总,你车这么久没开”,家里艾姨问他,“要不要先给你收拾一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耀东城一开后备箱,满当当杂货铺一样乱七八糟堆叠的东西——过去混乱不堪,毫无章法的人生啊。
习惯性分类规整几下,耀东城停下手,连带整个人静止不动,眼睛一眨不眨,木头般盯住半插在篮球跟衣服之间的信封。
封面耀东城的耀字,勾划连笔,峰转轻灵如火上光动。他练过上百次也写不到的完美。
耀东城你好:
我是耀先生这次安排的相亲对象。有些事,想提前坦诚相告。
我十三岁因协从抢劫羁押少管所,令堂苏结依事后查清原委,证明我没有意图杀人而是设法救人,也选择相信我,调查审判了管所内猥亵性侵的职员,之后我所有教育费用,皆来自耀家,恩同再造,我未来长时间,都会以经济,工作,能力回报。
但并不打算牵涉人生其他部分,我亦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
这次见面,起因在第一眼看你,让我有尝试和了解的想法。谈其他可能过早,但试一下新的事情,总不会有坏处。
如果有机会在一起,你不喜欢的事,其中有一部分我想我可以帮你。
希望对你有所助益。
池景川
……
湖边,手机邮件叮的一声,新的工作录取通知收到,三日后正式入职。
要珍惜现在的时间了。
池景川向后倚靠进座椅,轻松握着鱼竿,另只手拎起啤酒慢悠悠喝掉整瓶。
他眼睛平淡盯着水面飘动的浮标,歪身换了个坐姿。
还是下午,却总像有月光已经洒下来,有人臂肘戳在他腿上,不知死活调笑:
我跟你说,你要是特别不爽,就把我上了,保准你能气死沈煜。
“景川。”
“池老师。”
他听到身后有人叫。
不管那声音是真实还是幻觉,只要回头,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另一个选择了。
(正文完)
除夕不计数小番:不靠谱的侦探社
沈煜不记得,侦探社“七”到底是被谁的谁的谁,七扭八拐推荐过来。只记得评价是,很邪乎。
三十七层顶楼,视野采光俱佳,这敞亮氛围跟邪乎有什么沾边的地方?
沈煜推门看见接待桌前空着,不远处落地窗前站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头发乱七八糟几乎遮过半张脸,对着阳光打着哈欠。
“喂——”
“自己先填表,接待的人半小时回来”,男人躬身懒散道,“我不是管事的。”
沈煜扫了眼桌上前面排的三张表,找猫,找猫,找狗,他写下名字,联系方式,以及重金酬谢,就插到最前面。
“先来后到,排队。”男人说话不怎么耐烦。
沈煜笑了下:“我加钱。”
“加钱可以,不加急,没这个服务。”
沈煜抱起胳膊,一本正经道:“我哥们被人下药轮奸拍视频。”
男人似乎审视他片刻,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肩膀松垮:“这么刺激?详细说说。”
“你不是不管事么?”
“但我是唯一做事的。”
。。。。。。。。。。。。。。。。
沈煜第二次去侦探社“七”,带着王义一一起,这个偷拍八卦的小记者,最大梦想是加入一个叫深谷的神秘组织,但多方打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煜哥,这侦探社靠谱么?”
“你就是他们给我找到的”,沈煜笑容像有几分回味,“就是做事那人,不怎么正经。”
不修边幅的男人见到他们,冲沈煜随意挥下手:“这次谁被轮奸了?”
沈煜堆笑,小学生一样积极举手摇晃:“我我我。”
王义一完全不想说话。
沈煜还是一本正经:“是被一个人,叫锦鸣,但说轮也不过分,一晚上次数太多,比几个人加一块还猛,我失身了就打算凑合跟他过,结果他说什么我的姓氏跟他家八字不合,就麻烦帮我查一下我们祖上谁拔过谁的鸡毛,挽救一下我的名节和婚姻大事。”
男人乱发遮盖下,眼睛明亮,笑容不羁,看着沈煜道:“你挺好玩,经常说谎,很少骗人。”
沈煜眼神一动:“你应该更好玩,要不要考虑——”
王义一使劲扯沈煜衣袖,另一个男人走进来,直接挡进他们身前,冷淡道:“客户对接我负责。”
出门后沈煜抱怨:“那个人怎么那么正经?没意思。”
王义一赶紧劝:“千万别惹,那肯定是个警察,我对这职业有天生的,老鼠怕猫的直觉。”
。。。。。。。。。。。。。。。。。
大雨滂沱,王义一拉着淋透了的锦鸣几乎是砸碎了侦探社的玻璃门。
结果只有一个身材不高,面容异常清秀的少年在。
王义一也不知从何说起,大脑无法思考:“那个不正经的,还有那个正经的……”
少年歪头想了下:“不正经的把正经的带回家做不正经的事去了。”
“我们想委托找人,很着急,他是你们客户,现在他处境很危险。”王义一还在语无伦次。
少年却看了眼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男人,头发,脸面,眼下都不时水滴滚动,身体健硕此时却苍白冷寂,单薄如纸。
“你姓锦,对吧?之前不让龙虎门的人在你看的场子卖药,被他们围堵用纸叠刀那个?”少年似乎来了兴致,“你能不能叠一个给我看?我说不定就能帮你。”
锦鸣一言不发,眼睛冰冷在侦探社里扫过一圈,抽了张日历纸,中角四分,再对摺,撩起衣服下摆就朝自己腹侧猛扎进去。
少年目光一凛,霍然抓住锦鸣小臂:“疯了么?我可没让你捅自己。”
锦鸣低声道:“我得证明,这跟当时一样,能伤人。你才会帮我。”
少年无奈道:“怎么把人想这么恶毒呢?我给你找我们大老板帮忙,他的原则是,只要你打过贩毒的,你就是他好朋友。”
。。。。。。。。。。。。。。。。。。。
将人抱出来,放进副驾驶,奄奄一息的人猛然抬手抓住他。锦鸣浑身如坠冰窟,僵硬微微弯着身不敢动弹半分。
直到那人手无力滑落,才再度呼吸,锦鸣小心翼翼将人安顿好,关上车门,目送车辆在夜色下开远,再看不见。
侦探社老板走到他身边,语气温和:“我有个朋友,只做让杀人者偿命的生意。”
“谢谢”,锦鸣声音始终是死水无波,“我不需要。”
老板淡淡看了他一眼:“锦家的刀,断水流,他千方百计帮你拿回来,你打算再用做杀人凶器?”
锦鸣缓缓道:“不是他帮我拿回来,是我拿他换的,是我,拿他,换的。”
。。。。。。。。。。。。。。。。。。
侦探社老板对少年说道:“小狸猫,在家无聊,有没有兴趣做点积攒口碑的增值服务?”
少年耸肩:“我就是个厨子,无聊了就画几张肖像画。”
老板语带赞许:“嗯,富兰克林画的很不错。”
“行了,要我干什么就直说。”
“你哥做维修工时的锤子之类还能找到么?”
“要那个干什么?”
。。。。。。。。。。。。。。。。。。
沈君霖别墅,层层安保措施形同虚设。
少年看着琳琅满目的机械手表,颇为惋惜道:“这就跟砸了你整个酒窖的红酒差不多吧?”
老板悠然退开一步:“这有点太过残忍了。所以你砸,我看着。”
“喵了咪的,不想出力也找个像样的借口!”
(不计数番外完)
番外四:Coming again(上)
“我杀沈君霖,跟你没关系”,监狱探视窗里面,橙色囚服的隋宁面无表情说道,“不至于干过你一次,就爱上你,为你去杀人,脑子有病么?”
坐他对面的男人,狭长眼梢微挑:“那我就放心了,喜欢我的人太多,多到我烦。”
隋宁讥诮笑道:“一个垃圾的命,到最后不仅值钱,还抢手,他们要,你要,锦鸣也想要,我被抓那会,人群里看见他了。那眼神,简直是恨我,好像我抢了他饥荒时最后一口粮。”
沈煜眼神一滞,转头对狱警打了个友好招呼,就掏出烟点上递给隋宁,对方悠然吸上一口:“当初我告诉锦鸣你是沈家二少爷,他就该听我的,离你这个麻烦越远越好。”
“这种忠告你应该给我嘛”,沈煜给自己也点上根烟,“我肯定能听得进去。”
隋宁歪头盯着他:“过去几年,沈君霖经常要我监视你,我见过你各式各样的表演。那次你被抓过去,在场十几个人,哪个看不出来,锦鸣最开始可不是打算搞你,是要跟所有人拼命,也是那时,我才发现你真的害怕是什么样子。”
沈煜指间烟烬弹落,托腮轻叹:“现在谈个买卖,真他妈比趴着挨操还难受。”
沈君霖死相凄惨,沈淮山甚至没挺到上手术台,脑溢血倒地二十秒停止呼吸,沈太太更是早两年离世,四十三家娱乐产业,最终全数到了沈煜手里。
其中最核心的一家,名为水榭金台。
沈煜下车就看见,又站在门口的男人,终于走过去主动挥下手招呼:
“锦帮老大,不老实待在L市罩场子弟兄,跑来这里当门神?”
锦鸣神情尘土灰寂,嘴唇先动,声音迟缓几秒才压出嗓子:“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沈煜歪头凑近过去,说话气息撩在对方颈侧,“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锦鸣垂眼不与沈煜对视:“给我找点事做。”
沈煜轻嗤一声,转身就走,门童替他拉开大门,锦鸣跟了上去。
“煜哥,你来了”,萧聆等候多时,像只归笼白鸽,拢身让沈煜搭上肩往包间走,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涩干净,小心翼翼回眼瞄了两下,“他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有心思管别人闲事?”沈煜探手伸进他衣服里,痞笑道,“不先想着管我?”
“哪敢不管?哥你先别,有人看,唔——”,萧聆被按过后颈堵唇亲了两口,半推半就着磨蹭,“等进去以后。”
“进去哪儿?”沈煜推开包间门同时,手已滑到他腰下,直往浑圆紧翘的中缝里按。
萧聆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扯了沈煜风衣衣领进去,反手将门砰得甩上。
锦鸣站在外面,冷淡安静,对里面传出的情欲翻滚响动毫无反应。
“煜哥!不行了,不能再来了!煜哥!”萧聆喘叫持续高亢,兴奋到极致的尾音颠簸。
许久后归于沉寂,又过一阵,开门的青年那张俊秀面孔,像浸透了被捣烂的熟果红汁,说话仍透媚意:
“帅哥,进来吧。”
沈煜坐在沙发里,慢条斯理整下裤子,没去管仍凌乱敞开的衬衣,腹下痕迹混沌湿泞懒洋洋道:
“给他安排你这里怎么样?”
萧聆惊得咋舌:“煜哥你别闹,就这种,哪个不怕死的敢点他?”
沈煜失笑:“也没那么差吧,我试过,他还不错。”
然后转头随意问起面前站的人:“不过,我记得第一次见面问过,不是说你不卖么?”
锦鸣抬眼看着他回道:“现在卖了。”
萧聆不动声色巡了两人一圈,吃吃笑道:“煜哥,我看这就给你开的专卖店,你还是自己进去逛吧。”
沈煜冷笑:“现在想开这种店的排十几二十条街,开了我就逛,靠捐精做慈善么?”
萧聆点头称是,思索片刻:“倒有些特殊癖好的,身体弱点上去怕搞出人命,煜哥,他行不行?”
“问你呢,行不行?”
男人仍是无知无惧,迟钝低缓:“我听你的。”
沈煜向后仰靠搂过萧聆,眼中笑意削出尖角的凌厉:“锦鸣,你是不能自己找个地方犯贱?非跑我面前演这出?”
“你之前问过我”,锦鸣应道,“我当然也先来问你。”
“问我买不买你”,沈煜歪头倚着萧聆,“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锦鸣眼睑轻微摆动:“我听话。”
“报价格”,沈煜低沉声音温水般舒缓开,“前面的,后面的,按次,还是按时间,超过什么限度要加钱。”
锦鸣脸色微红,后知后觉低头局促:“都可以。”
银色一元硬币,在沈煜骨节指缝里灵活翻动一圈,抵在拇指上弹过去:“够不够?”
锦鸣抬手握拳攥住:“够。”
“你知不知道这硬币怎么用?”萧聆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你藏身上,让煜哥找,找不到,煜哥喝酒,找到了,你就跪到桌上,让煜哥教你怎么藏。”
“别尽说那些腻歪的了,给我找几个新来的”,吩咐完萧聆,又不耐烦抬手指下锦鸣,“你出去,等我玩够了,把我搬上车,运回家。”
站在不远处,锦鸣看着流水般打扮鲜亮的人,果盘酒水鱼贯而入,包房门时开时关,大呼小叫的嬉笑玩闹声不绝。
天泛鱼肚白,锦鸣将烂醉如泥的男人,横抱一路最终轻放在床上:
“你留着我,至少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
大半年白驹过隙,沈煜身边跟着一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周遭对此习以为常,但从北美归来的显然不在此列。
下午两三点沈煜睡得最香的时候,卧室外一阵乒乓作响扰人清梦,混乱抓着头发,只穿条内裤走到客厅,发现锦鸣正被人揪住不放,厉声质问:
“问你呢,回答,你在这干什么?”
“我操!”看清来人,沈煜大惊失色,边骂边掉头往卧室逃窜,“耀东城,有你这样不打招呼闯别人家的么?”
“招呼你大爷!你是不是忘了这别墅是我的!还敢什么人都往回领?”踩沙发抄近路,一把截住沈煜,“跑!你再跑!”
“哎,哎,耀总,霸气壁咚看清了对象,你再靠过来,信不信我亲你?伸舌头那种。”
“缩回去,不然给你剪个分叉。”
“我还真被那种口过,就爽的很诡异”,沈煜摊摊手臂,“不亲?那抱一个?”
“滚”,口气避之唯恐不及,手却轻车熟路摸上沈煜光裸腹侧,“你这肋骨都快扎出来了。”
“别动,痒!”沈煜一歪身,正撞上锦鸣张开裹来的睡袍,伸手就穿起来。
耀东城脸色不善:“还跟他一起?真不怕哪天再被他坑死你。”
沈煜低头系带子,漫不经心道:“不是在一起,是他一天到晚非跟着我,但就真的听话又好使,现在打完炮裤子都是他替我穿。”
耀东城眼神晃了晃,笑容沉淀:“真那么听话好使?那你让他陪我睡吧。”
这话如同一根无形飞射的针,直接贯穿前后站着的两个人,肢体到神情都瞬间僵住。
“以前跟你要哪个,你可都二话不说就给的”,耀东城不紧不慢继续道,“你想一起我也没问题,上次玩三人还是跟个大学生吧?”
“话这么多你不渴啊”,沈煜抱臂笑了下,略转头吩咐身后的人,“地下室拿几瓶酒上来,挑他藏最里面的。”
锦鸣将红酒倒入杯中时,沈煜正带几分惊讶,更多是想通前因后果的了然:
“小点心那封信给我看看呗,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手写寄信,够稀罕的。”
耀东城沉默片刻,郑重其事:“不给,他写给我的。”
沈煜微微一愣,隐隐有种分离痛感,满是不舍。但很快,是雨后风起,解脱,畅快,释然:
“不用看也知道,他那时,肯定是真的很喜欢你。”
耀东城哼道:“你不用费劲补刀,我早被老头子那个事后诸葛亮扎得透心凉,再晚出门一步就斩断父子情分了。我今晚睡这里,你给我滚出主卧。”
长途飞行加上关于池景川的意外发现,耀东城两天一夜没合眼,此刻沾上枕头,眼皮直接拉闸,房门却被敲响:
“东城,宵夜。”
“滚。”
敲门声不依不饶:“宵夜,你点的。”
“沈煜你他妈——”耀东城一肚子火气,跳下床拉开门,眼前景象让他当即偃旗息鼓,呆若木鸡。
锦鸣松散的单薄衣裤,肌肉条线纵横清晰,颈上黑皮项圈紧勒,锁链连到手铐,被沈煜拉扯着,长度有限迫使他不得不躬身低头。
“你跟我要人,我总得收拾利落了再送来”,沈煜冲他灿然一笑,转头嘴唇就触到锦鸣耳边,认真且狠毒,“明天,但凡东城说你,有一星半点不听话,没让他满意,你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人被直接推进来,随即的关门声,彻底给耀东城吓得睡意全无。
被锁链禁锢的男人向前走一步,他就退一步,腿后弯碰到床,忍无可忍低斥:“停下,你别过来。你跟沈煜的事,牵连无辜干什么?”
抬头时被铐住的手腕跟着举在胸前,锦鸣没什么情绪漠然问道:“不是你自己要的么?”
以前总是听沈煜狗啊狗的叫他,现如今耀东城自己看,也确实很像。
那种被主人遗弃在长途汽车站的狗,拼死追赶一缕黑废尾气,眼看着渐行渐远的距离,不可企及,徒劳绝望。
“喂,你也不用这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耀东城忍不住交代,“沈煜还不清楚我?怎么可能动你?”
“没什么能不能,都随便你”,锦鸣低下声,“只是别让他赶我走,他刚接管店面,根本不清楚里面那些水深吃人的脏事,耀总,我只想帮他,不会做其他事,更不会碍着你们。”
耀东城手按额头叹气:“你这样,真会被他玩死。”突然间灵光一现,“他有种吓我,我可不能就让他安心入睡了。”说着绕到床尾,开始拼命晃床撞墙。
锦鸣不知做什么表情合适,等他累到胳膊抽筋瘫回床上,才缓声问道:“耀总,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耀东城没好气瞥他一眼:“我是装傻,但你是真傻。”
时间走过一小时,锦鸣席地而坐一言不发。耀东城不由问道:“你话那么少,跟沈煜在一起,是不是他不停说,你就只听着?”
锦鸣想了下,回道:“一直都是,他说,我做。”
“……”耀东城愤恨翻身,自言自语低骂道,“我他妈有病,管你们这种能好好在一起还瞎折腾的!你们千万别轻易放过对方,相互祸害造福苍生吧!”
三个小时过去,早已酣然入梦的耀东城一个猛烈翻身,手机甩出来砸落在地。
仍坐在地上的锦鸣,捡起来正给他放回枕旁,不设密码的屏幕感应开启,光亮里短信息界面,数条已发送的信息,最新一条写着:
池老师,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前面也是各种日常琐事,诸如,景川,明日起年假,回国两周。
锦鸣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但也不知怎么想的,手指动了两下,就拨打了信息号码,里面传来提示音:此号码已停用。
番外四:Coming again(中)
——谁人执火于夜,烧穿追悔
耀东城回国十四天,除了开始跟最后跟耀原吃两顿饭,还都闷出内伤,中间十二天全是跟沈煜形影不离,大张旗鼓,巡压附近七个大场。
之前传言,沈家跟耀家离心反目,苟延残喘。如今新掌舵上位,风向立转,围等分食的野兽,多半不得不闭上满嘴獠牙,隐匿回丛林之中。
但也有,被沈煜自己招揽进屋,与虎谋皮。
“耀总还是回北美了?我以为他会为煜哥留下呢。”萧聆歪头搭腔。
站在角落的锦鸣,一如既往,对沈煜之外视如空气。但目光不似以往安静暗淡,像条绷紧的警戒线,对峙所有触及的人。
“哎,你白天黑夜跟着,追太紧了容易适得其反。”萧聆心里抱怨着沈煜交代的什么狗屁任务,让他看住锦鸣别乱跑?
始终盯着包厢镂金大门的锦鸣,突然闪身拦住端酒侍应生,不待萧聆反应,已接手托盘,几步推门而入。
“喂,你!你不能进——”阻拦声音直接被关在外面。
装潢最豪华包间里,KTV屏幕暂停在歌词过半的画面。
宽大桌面上琳琅,酒瓶空杯,果盘小食,中间特意清空出一块,五颗彩色药丸一字排开,在沈煜面前。
坐他旁边,矮胖圆脸的男人,毒鬼托马斯。他说自己爱看卡通片,最喜欢那些能运货的小火车。带的七个人,或坐或站,只等一声令下。
锦鸣进来时,沈煜抬眼一扫,就垂下视线。
“沈老板”,托马斯呲牙笑道,“亲自验验货,知道我的东西好,就别再让其他三流玩意儿进你的场子。”
酒,稳倒入杯中,水声低响轻荡,似睡梦呓语。锦鸣放下酒瓶,伸手直接捻起药丸。
这举动像甩水入油锅,所有人都呲声裂动,沈煜一把扼住他手腕,眼睛却直盯托马斯:“我懒,东西都是人喂到嘴里。”
托马斯笑得腮肉乱颤,摆手让他的人递了个平板过来:“这个早有耳闻,最出名的,是被你亲哥喂得满嘴,哦,满身都是,这么好片子,现在居然费老大劲才找到。”
影像播放,皮带抽响里,交缠求饶声:“别打了,疼,哥,求你了。”低喘言语,被骑压身上的男人凶狠挺动,撞击得支离破碎,销魂蚀骨。
沈煜不闪不避看了一会,面色淡然问托马斯:“影迷还是粉丝?要不要我给你签名?”
托马斯弹下舌头,也是有点服气:“听说你故意设局,本来我还不信。他们也弄的太狠了,后面我看着都不忍心,要是当时吃点这个,就该你不放他们了。”
“行,盛情难却。”沈煜就直接拉起锦鸣的手,往嘴里送。
锦鸣手腕一滞,他立刻眼神晦暗,横扫过去,又眉眼弯笑道:“锦哥,听话,别害死我。”
吞下药丸,还伸出舌尖,撩过锦鸣拇指侧腹,表明自己确实吃下去了。
托马斯满意得趾高气昂,指上桌面:“继续。”
沈煜干脆利落,其余的一把拢进手里,一颗一颗下酒花生似的往嘴里送。
缓慢鼓几声掌,找回面子的托马斯尽兴起身:“沈老板,今天可是专程送礼,你慢慢享受,反正你这里人有的是,多找几个伺候你。下次再让人分我财路,就不是这种温柔乡的好东西了,”
托马斯带着一干手下离开,沈煜连摔两个酒瓶,指着锦鸣厉声道:“滚出去,给我叫萧聆过来!萧聆,你他妈是被人操散了么?”
早守在门口的年轻男人急忙进来:“煜哥——”
只是不等他走近,就被锦鸣拎起衣领,力道不容抗拒的甩出门去。
“你干什么?”萧聆再上前,被锦鸣冰冷刺骨的眼神钉立脚步。
“这次不是你大声叫能解决的。”这句话,跟关闭的门一起砸在萧聆脸上。
他懵住片刻,恼羞成怒砸门喊道:“不是,你什么意思?造反么?你要对煜哥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重威慑的闷响,里面实木茶几被怼在门上,铁楔般封堵住入口。
沈煜坐在沙发里,茶几被推走,面前空荡荡的地面上狼藉,像被烧杀抢掠过的村落,没有丝毫庇护遮挡。
手肘撑在膝盖上,沈煜眼睛死盯着锦鸣,缓慢道:“你说你听话,这是我留你的唯一原因。”
踩过的玻璃残渣吱嘎作响,锦鸣站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审视,冷淡悠长:
“我听,只要你说实话,你到底在干什么?”
沈煜喘息逐渐粗急,热红从每一寸皮肤下穿透而出,心脏接连电流窜击,肌肉控制不住收缩痉挛,崩溃边缘的极力克制:
“我再说一次,去叫萧聆!”
锦鸣俯身,两手穿过沈煜腋下,按在他后腰向下插进裤子里,与拥抱无异的交颈贴合。
手掌宽大干燥,厚茧粗糙,褪剥裤子的动作稳妥,如同照料看护,不沾情色。
沈煜却抖得更厉害,低头哽声冷笑:“是我刚才那句话,刺激你想重温旧梦了?怎么不叫外面的人都进来围观?”
锦哥,听话,别害死我。
那时焦灼,一触即发的满室火药,不假思索护在身后的人,微凉手掌攥住他上臂,没什么力量,声音放浪勾引。
却如同魔咒,瓦解武装,锦鸣任由他扳过自己,挑逗吻咬上嘴唇。
沈君霖毒蛇涎液的恶意注视,周围人猥琐猎奇的叫嚣鼓动,逐渐退散至镜头边缘,失焦扭曲的模糊不清。
只剩下衣衫褪乱,下体赤裸张开腿任由他进犯的沈煜,吞纳窄穴一味绞紧,腿根颤抖从始至终就没停过,却还用力盘勾挺动身体,催促他更凶狠:
“对下药干你的人,这么温柔?是我搞的你很爽?要不下次,多塞几个铃铛,我再捅进去……”
“人我带走”,他对沈君霖说,“他搞到天亮才放我,我也过一天再放他。”
阁楼里,他只想查看沈煜伤处,面色苍白如蜡的男人却死缠上来,说欲求不满,说不够尽兴,说不行就找其他人来,再度肢体交错,嵌合到前所未有的深,几乎同时爆发时,沈煜嘴里,喊的是耀东城。
锦鸣二十九年的人生,第一次彻底失控。他被亲情和责任羁绊,被威胁和权势压迫,被暴力和色情污浊,无光无望的人生。
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刻,是他疯魔般彻夜不停,折磨凌辱侵犯他承诺守护的人。
那时沈煜,也没像现在这么烦躁不安:“要操我,就赶紧掏老二,你他妈磨蹭什么?”
锦鸣有条不紊,跪地解鞋带,脱了黑靴棉袜,再彻底剥掉裤子,让沈煜支膝脚踩在沙发边缘,光裸拢叠的双腿,向两边分开。
低头看着自己门户大张的身体,性器淫靡,前端膨胀抖动,锦鸣那个位置,估计后穴收缩都一览无遗,沈煜闭了闭眼,破罐破摔道:“标本展览呢?还是视奸就能满足你这条发情期的狗?”
锦鸣握住眼前勃起深紫的阴茎:“我混夜场,见的最多就是钱肉交易,我有需求也会光顾。他们无一例外,有方法,凭技巧,懂得保护自己和满足客人,简单点说,跟你截然相反。”
沈煜正被他攒动的后腰抽紧,喘息着咬牙低笑:“让你操的不爽了?那你现在试试,我是不是经验丰富,技巧卓绝了?”
“我当初怎么会被你骗?”锦鸣轻淡,自嘲笑了下,低头将硬挺含进去。
突如其来的侍弄吸吮,强烈快感上顶头颅,让沈煜脊骨抽动后仰,想合拢的腿却被按住膝盖,更深入被温热紧裹着搅动。
第一波爆发浓重迅猛,锦鸣呛了几声,手抹了把嘴上沾满的白浊欲液。
沈煜躬身靠在沙发里,手抄在头发里按着额顶,颓废像个输光的赌徒走投无路,低声沙哑道:“这不够,你要么操我,要么萧聆那样掰开屁股骑上来。”
“都可以,但你再说一次,你操过萧聆?”锦鸣仍是平声静气,“不用说做爱,这半年多,靠手发泄都没有。别的你能骗我,但你性事过后什么样子,我太清楚。”
沈煜气极反笑:“什么样?你他妈也瞎编得出来?”
锦鸣微微仰头,视线肆意又细致扫过沈煜颈侧:“厌恶和恐惧,藏都藏不住。”
“你——”沈煜声音消弥,瞳孔收缩,锦鸣沾有体液的手指顺腿根,划过囊袋,向后触摸到穴口。
被粗暴撕裂的疼痛记忆,漫天盖地,叫喊发不出,浑身只剩僵住不动。但早在这之前,任何人碰触,包括东城心无城府的亲昵,对他都是困难。
必须忍耐,必须习惯,必须克服。否则,怎么有机会报仇雪恨?
“你好敏感啊。”
十八岁成年第二天,鸭店头牌,也就比他大一岁的青年,在床上轻舔他胸前颗粒,暧昧又讨好的笑:
“这么轻轻碰,下面就耀武扬威了?”
沈君霖的声音在脑子里嗡鸣:你就是天生下贱,晃着腿跟屁股,勾引男人操你。
头牌冲他打开腿,收缩着可供使用的部位。
沈煜眼神晃动:“给你拍张照。你跪到那边。”——离我远点。
“不太好吧,赚够了还想洗手不干呢。”
“给你双倍的钱。”
“那要把我照的……哪都好看才行。”
“你真无所谓么?”——怎么做到的?
“越在乎放不开”,头牌鸭漫不经心趴下分腿翘臀,“越让人觉得有意思,被搞的越惨。”
沈煜若有所思,拍完照,上前压住人插进去,猛力抽送起来。
后来,见过更多人,学到更多,动作,表情,行为,不在乎,无所谓。
锦鸣的手指已经进入两根,碾转开拓,没有阻碍的按到颤栗触点。
阴茎回应着搏动,像被不带感情的器械,缓解冲散药物带来的性欲涌动。
“够了,锦鸣,操我吧……”几乎是呻泣低声,卑微到极点的乞求。
沈煜右手被握住,手指交叉,手掌紧贴的严丝合缝,压在沙发里。
锦鸣不带情感看进他眼底:“你问过我,为什么最早,在车里,在你租的阁楼,起了火还忍住不干你,我那时怎么回答你的?因为你看着干净单纯……”
说话的人声音低下去:“我骗你的,实话是,我不想只操你一次,我想找机会把你困住,然后每天,每晚,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扒光你,想怎么干都可以。”
锦鸣边说,边细碎吻着沈煜膝盖,一路咬过小腿,吮在脚踝内侧。
“你腿很漂亮,脸好看,屁股操起来也很爽”,锦鸣更快更狠的插弄手指,“但不管你长什么样,淫荡保守,聪明迟钝,我都会操你,强奸你,看你被强迫还会质疑自身,恐惧那点本能快感的样子,实在很有意思。”
沈煜整个肢体舒展开,手臂肌肉凸显,甩脱钳制,抓住锦鸣头发后扯,暗影笼罩的目光对视:“想死,是么?”
总要有人,死于撕裂伪装,真相如火中取栗。
(下)
完全顺从于沈煜微弱力道,锦鸣仰起头。
再坚如磐石的躯体,致命处也是脆弱。单薄皮肤下,喉结轻动,动静血脉青红分明。
沈煜盯着祭品般引颈就戮的男人:“看不出来,平时不吭声,开口黄腔说得也挺溜。”
锦鸣淡然道:“我本来就是流氓。”
“现在流氓都喜欢当飞机杯?”沈煜长舒口气,试图起身却头晕脱力,愤恨道,“他妈的迷奸药,浑身使不上劲,不然我现在就操死你!不是叫你掰屁股骑上来么?”
锦鸣垂眼像个犯错孩子:“准备后面费时间,我确实不太会,先缓过药劲,以后你再想怎么样,都听你的。”
沈煜讥诮勾下唇角:“所以现在最好选择,就是拿手指操我,硬了给我口出来?”
“这样对你身体,负担最轻。”
火烧火燎的干渴,耳膜鼓穿,沈煜无奈妥协,散漫晃悠下膝盖:“继续榨汁吧,飞机杯。”
“先告诉我”,锦鸣问道,“跟那些毒贩鬼混,你是要做什么?”
沈煜不以为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锦鸣更为平淡:“那让我再见到,就直接剁了他们。”说话时,手指再次探入上转,轻缓勾动抚触。
沈煜咒骂般呻吟一声,伸手扣住他后颈,低头凑近他耳边轻喃两句。
锦鸣神情如释重负,但仍然不解和反对:“你没必要那么做。”
“行善积德,你还管着我了?”焦躁遮掩过局促,更用力将人压向腿间矗立,“你该管的在哪儿?张嘴,给我含到底。”
后续几次,持久凶悍,发泄的人肆意使用。
又抵在喉咙深处射出,锦鸣咳得厉害,手撑着跪在地上,嘴里精液涎落,长时间缺氧,整个人涣散茫然,摇摇欲坠。
接连掏纵后的空虚,满身汗水湿腻,沈煜困倦乏力,示意锦鸣坐上沙发,歪身倒头枕在他大腿上。
锦鸣身体僵了片刻,先抬手脱掉衣服盖到沈煜身上,然后躬身收腹,像个熟透沉甸的麦穗,弯腰笼着身下的人。
沈煜蹬腿转身,脸从外转向内侧,抬手划过腹肌排布沟壑,一路向下停在裤子里顶起的挺硕,手指戏谑弹动:
“硬多久了?”
锦鸣压制住呼吸变化:“一直。”
沈煜哼笑:“滚一边撸去,想弄我脸上么?”
他想起身,肩膀隔着衣服被锦鸣按住,低如恳求:“不用了,你别动。”
沈煜活动下脖颈,枕得更舒服:“你这是有受虐倾向吧?”
锦鸣考虑片刻,认真答道:“对,我有。”
沈煜咂下嘴:“行,等我满足你,养狗嘛,确实得喂。”
“安稳睡一觉,再想怎么样都行。”
沈煜低笑:“陈词滥调。”
那时在楼道里,听沈煜说只喜欢耀东城,亲眼见沈煜随意抬头吻上池景川。
池景川违背本性的说过一句,事情有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那时嫉妒烧透了胸口。
现在想来,他凭什么嫉妒?一个陪沈煜十年的人,一个对沈煜深信不疑的人,一个走场就能护沈煜周全的人。
对过去,锦鸣只能总结一句:“你从来没喝醉过。”
“给我讲个睡前故事”,沈煜打个哈欠,眼睛闭上,“你一看,就是小时候非缠着人哄你那种熊孩子。”
锦鸣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从前,有只兔子……”
“闭嘴吧,不想听了。”沈煜含糊不清嘟囔着,昏昏陷入沉睡,脸仍朝着内侧,手臂交叠环抱,膝盖略微蜷缩。
几个小时过去,锦鸣维持同样姿势,一动不动。
有只兔子,没有獠牙利爪,就把自己淬满毒,粉身碎骨换仇人肠穿肚烂。
笨死了。
你轻易就能操控我,替你去杀人。
把你的喜欢,善良,光亮,都给耀东城,他值得,你也值得。
但你不舍得沾染他的,憎恶,愤怒,不甘,那些黑暗伤痛的泥泞——
能不能,给我?
沈煜的下午,是吃早饭的时间,松散着睡衣,喝起鲜榨果汁,漫不经心问锦鸣:“你这整个礼拜,是不是都在期待我对你做点什么?”
锦鸣正给面包上抹奶酪,似乎谨慎斟酌答案的沉默。
“去把我护照找出来”,沈煜眼睛微眯,“我想东城了,顾不上喂你。”
将食物稳妥摆盘放到桌上,锦鸣转身,像个机器沉默执行排序的命令。
外面传来沈煜咀嚼同时的话语:“还有你的,跟着去吧,说不定有用处。”
沈煜小时候,爱看戏剧化的曲折情节,比如神话故事里上天入地的爱恨情仇。
十六岁之后,时常觉得有个充满恶意的人在写他的人生剧本,身为舞台上的演员,连几时拉下帷布落幕都做不了主。
但前所未有的忍无可忍,是耀东城在他眼前,明明看着信号灯转绿,迈出步伐瞬间,冒失左转的轿车甚至加速冲过来。
狗血淋头的定格慢镜头,沈煜动弹不得,却清晰看着锦鸣,疾掠过他旁边,伸臂揽过耀东城折转身体。
尖锐刹车让时间恢复流速,车头撞在锦鸣后腰,未收住的力量,让两人摔出四五米,擦磨过柏油马路。
驾驶车辆的男生十八九岁,惊魂未定的几乎要哭出来。
沈煜愣愣看着,耀东城先半蹲起身,紧张拉过锦鸣,关切问他怎么样,锦鸣摇摇头,撑手缓慢站起身。
那一刻猛然坠回胸腔的心脏,让沈煜大口喘气,弯腰颤抖,又翻眼看了青天白日,比了个中指。
医院等待区,沈煜坐不住,站在窗边,烟盒被手中揉搓变形,耀东城率先半举胳膊走出来:“扫描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抽血?”
“你个不长眼的!”沈煜上去就想抬脚踹,憋闷着又放下,“查仔细没有?”
“我没事,就胳膊肘擦破一点,锦鸣垫着我了”,耀东城也回望检查室,“怎么还不出来,不会伤得很严重吧?”
沈煜眉头皱紧,嘟囔道:“才不会,他平时,打架斗狠什么的,肯定有保护要害的本能。”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舍命救我?”耀东城自言自语着沉吟,“总不会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吧?”
沈煜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你说什么?”
耀东城有点诧异,随即满是歉意:“池景川的事太憋屈,那晚喝多了,他又那副乖顺样子……我以为你真不在乎。”
“我他妈信你个鬼!”
耀东城幽幽叹口气:“事后我也后悔,给他清理干净,说好当没发生过。”
“耀东城,你再给我扯犊子——”
医生走出来:“锦鸣,家属呢?”
沈煜急忙迎过去:“他怎么了?”
“轻微内出血,左手骨挫伤,住院观察两天。”
病房里,锦鸣安静坐在床上,见两人进来,浮出一点歉意:“餐厅订的时间过了,晚饭你们……”
“我要陪救命恩人,哪都不去”,耀东城走到床边,看了眼挂的输液,拇指抚在锦鸣手背插针的地方,“这流速不会太快么?”
仍站在门口的沈煜不耐烦道:“我快饿瘪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耀东城头也不回:“自己去,给我们打包带回来。”
沈煜走出两步,又顿住折回门外,就听见耀东城低声问:“那天晚上,你后来也一直没睡么?”
锦鸣不明所以,但也无心追问,在别人听来就像岔开话题:“你还是陪沈煜去吃饭吧。”
“干什么不要命的救我啊?”
锦鸣摇头:“没想那么多。”
耀东城拉过椅子坐下,胳膊叠放床边下巴枕上去,目光灼灼笃定:“因为我死了,沈煜会难过。那你自己呢?”
锦鸣轻道:“我怎么能跟你比?”
耀东城趴得更懒散,像个沉浸影片的前排观众,对剧中人物怒其不争的淡笑:“我就看你们折腾到几时。不过小心,别,过,火,了。”
外面站的人,被这尾音提高的腔调抓了个现行,手抄进风衣口袋,头皮酸涨,快步离开。
公寓905室朝向正北,即使刚过中午,也光照不足,阴清冷淡。
锦鸣推开虚掩房门,就见沈煜歪身倚在沙发,招手温和道:“过来坐啊。”
茶几上,快餐店的炸鸡汉堡。
“你住院几天东城都给你送饭,可惜今天他必须去L市出差了,走前千叮万嘱让我接你出院,给你搞点清淡的。”
锦鸣对面坐下,低头拿起炸鸡撕咬咀嚼。
沈煜脸上没滋没味的无聊:“你到底愧疚什么?”
锦鸣语速缓慢,字字刀刃向内:“我拿你换了断水流,那把能证明我父亲杀人的刀。”
“那又怎么样?每一步都是我早计划好,会发生什么也一清二楚”,沈煜讥诮轻笑,“锦添是我叫人绑的,你除了被我利用,里外让我睡个遍,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么?”叠加的反问中,锦鸣抬头,目光深寒,“沈煜,再说一次,你没给过我别的选择。”
“老子不想再看你这副赎罪认罚的恶心样子”,声音干紧,烦躁,“你行行好,放过我,赶紧滚蛋。”
“你之前找的侦探社,救你出来之前,在我面前销毁过一样你委托代办的东西。”
锦鸣平直自顾说下去的话,让沈煜肩颈僵挺,瞳孔剧缩。
“护照,签证,我父亲的,锦添的,听说你还咨询过追溯时效和引渡条例”,话语像敲击一个接一个的低沉鼓点,“如果我最后也不把你交出去,你是不是打算像你在这间屋子里答应过的,跟我在一起?连我家人的后路都提前铺好。你本来可以放弃那个玉石俱焚的计划,只要我坚定选你——”
“放屁!哪来的如果!”沈煜前所未有的脸色铁青,“我每天不学无术,放浪形骸,就是招惹沈君霖放不下我,十年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毁了他,有你没你不重要,你不过是我临刑壮胆的断头酒,”
“那我味道好么?”锦鸣无所谓笑了笑,自行接道,“好不好,你都凑合继续喝吧。”
又漠然平铺直叙下去:“沈少爷,别再搞错了,我没有求你原谅的意思,被你算计摆布,亲手推你去死之后,我唯一想要的,只剩下跟着你,看着你。你开心还是恶心,我懒得管,因为我不过是回敬你一意孤行的幼稚和任性。”
“你他妈——”,沈煜起身上前,抓住他衣领,咬牙切齿低道,“就这么想我给你捅成筛子?”
“拿刀还是用其他的”,锦鸣任他提拎,轻描淡写,“都使上点劲,不然对一个道上混的,根本不痛不痒。”
“幸好你跟我杠到底”,拇指抹掉锦鸣嘴边油渣,沈煜笑得诡异,“好不容易准备的,可不想白费了。”
随即松开手,歪头示意他跟进卧室:“东城早住对面了,这905租约还有大半年,我就说别浪费,改个炮房也好。”
进门手边,床还是当时锁过池景川那张,床尾齐墙多了长桌,上面并排两台宽大液晶屏。
锦鸣没细数每个屏幕是分了九格还是十二格,就微微窘迫挪开视线,每格都是男人肉体欲望的陈列展示,单人,两人,多人,道具,应有尽有。
“这边只要成年自愿,没那么多条框限制,享乐自由”,沈煜鼠标取消静音,一时间淫声浪叫充斥光线昏暗的房间,回过头看了眼伫立门口的锦鸣,挑眉道,“这些可不是G片,都是真人直播。”
膝盖突然无法弯曲,寥寥几步走得艰难,锦鸣还是到沈煜旁边站稳,侧目看他低头,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飞掠敲击。
“起个什么名字最能吸引人观众?”不知道是询问,还是自语,“野狗调教怎么样?”
回车键确定,其他色情声画瞬间消失,上方两个摄像头启动,屏幕已如同魔术箱里的三棱镜,锦鸣看见自己和沈煜在并立其中。
囚徒困境,一个扛下所有,另一个就能彻底自由。
右上角鲜红数字开始跳动增加,左下橙黄成排英文字句向上翻动。
“呵,不少想约我的”,荧幕冷光在沈煜眼里冷淡闪动,“不过今天主角是这位,喂,打个招呼。”
锦鸣看着他,有点呆愣的不知所措。
沈煜歪头,嘴唇靠近他耳边轻道:“玩不起就滚,受虐狂。”
“我……叫锦鸣。”
“谁让你说名字了?”沈煜笑得弯腰,拼命止住对镜头晃晃手:“不好意思,这家伙,是真没什么经验。喂,都在问你能干什么。”
男人像寒天雪地里强忍下被穿刺的瑟缩,低声道:“你说,我什么都能做。”
“那就脱光,张开腿”,沈煜冷笑一声,拿过润滑剂扔给他,“自己弄松了,求我捅你。”
肌肉结实的躯体裸露彻底,锦鸣左手肘支撑着侧身后仰,支起膝盖,艰难打开,右手手指插入自己,迅速从一根强行增到两根并入,急躁粗暴抽动几下,低头局促道:“好了,你,你……”
只解开裤子前端的男人,抓住他小腿拖拽过去,硬挺性器挺进沾满润滑的臀缝里滑动:“我什么?话都不会说,我玩个什么意思?”
锦鸣抬了下腰身,尽全力显得顺从:“进来,我会听话,让你爽。”
顶到穴口,缓力破开窒息紧密,沈煜压低重心,硕大前端迂回在门槛恶意折磨,冷声道:“你也是这样——勾引东城操你的?”
如果说之前屈辱感如千针百刺,这句则是一刀扎透心脏,周身血液逆流。
惊骇笼罩,锦鸣做不出任何反应,说不出半个字,只能麻木接受悍然冲撞进身体的凶器,疼痛似乎微不足道,跟进一步撕碎他的言语比:
“这次你救他的命,准备叫他以身相许?这几天在医院,他给你打了几针?插得你爽透了吧?”
锦鸣茫然,如同面对一夕深林尽毁的孤狼,在抽送水啧肉响中,上下晃动。
“想从我手里抢他?”沈煜随意弯折他的腿,更用力挺送,“你他妈是有多欠操?”
“谁抢你那个智障”,眼中泛红,锦鸣霍然抬手推拒反抗,“老子没跟耀东城睡过!不是因为你, 他死八百次我也不会管!你停……停下!”
“停什么?你再敢乱扭试试,我叫几个人一起操死你!”被毫无章法挤蹭得发疼,沈煜膝盖压上床,一把扼住锦鸣右腕。
霎时,锦鸣怒火中烧积聚的力量,还未爆发,就消散无踪。沈煜只是松垮握着他的手腕,以至于他甚至是自发的,随他动作将手搁放到头顶。
沈煜另只手下抄,托高扳开他臀肌,狠纵身顶弄得更深,还无法适应刺激的男人肌肉抽动着仰挺,压制不住嗓中低声呜咽。
“别一直缩个没完”,不断进出同时,沈煜戏谑抬眼打量着笑话般禁锢的手,“之前跟托马斯那伙对上时就发现了,是不是我一抓你手腕,你就不敢乱动?这么软绵绵的随便我操,怎么?这是你受虐的性感带?”
锦鸣闭了闭眼,被触及时颤栗着喘息,勾动下嘴角:“是。你只要抓着别放,我就想让人操,越多越好,你不是要叫人么?有种你现在就叫。”
沈煜猛将人拽起来,向前趴跪,握着手腕不放,胳膊被反折扣在扎实遒劲的后腰,轻易再次从后进入,揽缰纵马奔驰那般疯狂律动:
“脸抬起来,看镜头”,沈煜的声音阴狠,“问问看的人里,有没有现在就能过来上你的?”
锦鸣被不断前撞,同时向后拉扯,腿间湿腻,脊骨上汗水覆盖,他缓慢抬头,屏幕里自己淫乱下贱的神智涣散,他没问那个问题,直接报出公寓地址所在。
然后他被从后揽抱挺直上身,乖顺主动,凭借腰腿肌肉,起落吞吐,容纳取悦着男性挺立欲望。
“锦哥”,沈煜手抚过他胸前,下滑握住他饥渴不知廉耻的勃起,“看不出你这么敢玩,真想让别人上你么?”
“说了,听……你的”,锦鸣被前后一波盖过一波的快感逼到绝境,困兽犹斗般挣扎扭头,嘴唇极轻蹭过沈煜眼睑,“别赶我走……我知道,你堵着一口气,我可以让你随便发泄……”
沈煜声音低沉:“我气什么?”
“你没能亲手杀了他,你生气,我懂,因为我也气我自己,为什么会晚那一步。”
沈煜嗤笑一声:“你他妈懂个屁!乖乖张开腿挨操吧。”
突如其来的愤恨,湮灭之前那点柔软缓和,暴胀的阴茎像贪婪无尽的淘金狂热,深狠凿挖锦鸣早已溃不成军的狭窄甬道。
“放开,你放手……”前端淫液泛滥,被沈煜阻断着喷薄,煎熬到理智寸厘崩断离析。
“急什么”,沈煜更残忍动腰碾转,“越晚越好,以后再自作主张,我他妈操死你!”
终于被放过,体内熔岩尽出,挟带紧裹的吸吮,也让身后的人心有不甘,却控制不住的激流滚烫射进他身体里。
心脏擂动,肢体触觉仍像有电流窜动,抽出的男人放手让他侧倒进床上,起身拿起桌上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反复翻滚的一串号码,笑出声:
“这个报电话的这么积极?一直刷个不停?”
锦鸣呼吸渐稳,身上热切迅速剥落,侧躺着不动弹,像砧板上离水多时的鱼,早没了挣扎的力气。
“对,看见了特意给你打过来,多久能到?二十分钟,这么近么?……可以,直接过来吧”,沈煜若无其事拍拍锦鸣手臂,“不止一个,三个还是四个,你行不行?”
锦鸣张嘴,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问你呢,行不行?”
“别再让我重复了”,最终,他还是疲惫,努力说出那句话,“都听你的。”
敲门声响时,沈煜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手臂突然被锦鸣紧抓住,力道大到几乎要捏断骨头。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锦鸣已经自己放开,缩回手,不带情绪问道:
“你是看着,还是不看?”
沈煜笑了笑:“你希望呢?”
锦鸣回道:“按你喜欢就行。”
“我喜欢什么,没告诉过你么?”
敲门声再度响起,沈煜不耐烦道:“我先开门再说。”
锦鸣翻身,面朝里躺,后背朝着卧室门,手臂交叠环在肩上,腿不自觉蜷缩,好像之前沈煜,枕在他腿上时,也是这样。
那时,是不是,该抱住他?
锦鸣脑子里,这种杂念如荒草丛生,其中还有多次掠过,让他不愿意直面的——
被别人动过,沈煜还会要他么?
贱不贱。
怎么想,沈煜也该跟耀东城在一起的。
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有人进卧室,站在他身后,开始窸窣脱衣服,褪掉裤子。
“想什么呢?”做爱时没能碰触的肌理,此时贴合搂抱上来,“以为是别人?不好意思,是我,以后你都只有我了。”
锦鸣当然分辨得出,沈煜的脚步,呼吸,味道。
“你之前信了是吧?怎么那么好骗?这公寓网络都没开通,我问王义一要的软件吓唬你玩的,刚才那是外卖,三菜一汤,你饿不饿?”
沈煜额头埋进他后肩,“你臆想中那些我经历的,你都体验过了,也没那么可怕,对吧?都过去了,我对你这口怨气,也差不多出完了。要不我们都,既往不咎?”
锦鸣无声无息,任由他抱着。
“别怪我折腾,你从精神病院捞我出来,我半死不活的你不守着,居然还敢甩开我?”
“我没甩”,锦鸣低缓道,“是你失血昏过去,自己松开的。”
“你那时打算去砍沈君霖,你这跟让他从我手里抢走你有什么区别?你他妈是不是想气死我?”
锦鸣冷冷道:“你去同归于尽时,想过我?”
沈煜收拢胳膊,下巴轻蹭:“那对不起,我跟你认错,其实……我也有点后悔……但你看,我这个人的好处,有错就认,有气就出,有话直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锦鸣终于忍不住回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审视目光,无言以对。
后者毫不亏心:“我大事可没骗你,这次当警方线人钓毒品链的事,就告诉你了。”
锦鸣皱眉道:“黑白两道的是非,你一个灰色地带的经营者,置身事外才是上策,你到底为什么?”
“为了你,给过你机会走,不走,那就陪我玩到底”,沈煜懒散笑道,“跟警方的交易,锦帮案底会销掉,等躲过这阵收网抓人的危险期,你回去解散洗白。以后,你彻头彻尾,每一个细胞都归我,听懂了没有?跟隋宁那个只认钱的杀手买消息,可花我不少钱,说起来不知道沈淮山是卖了哪个得罪不起的,黑帮凌迟悬赏,抬举沈君霖了。”
锦鸣眼睛微垂:“你不跟耀东城在一起么?池景川已经走了,电话都换了。”
“你他妈想什么呢?他对小点心那副馋样你是没见过?”沈煜挑下眉,浮出个暧昧至极的笑,“何况有些事,只能对你,跟东城可做不来。而且……”
沈煜没把话说下去——其实我认识你,比认识东城还早。
没有锦忠看不过眼阻止救治,沈煜早被玩弄溺死在后院喷水池。
忠叔,多谢您,让我妈能偷偷来看我。但他们,那些事,您不要……
放心,我只说他们打你骂你,不给你饭吃,成天让你擦地洗衣服。
忠叔,你这是灰姑娘的故事吧?
是啊,我儿子小时候就爱听这个当睡前故事,天天在家拿酒杯当水晶鞋表演找人呢,啊,你是我那个会变身的美丽姑娘么?
轻快愉悦,穿透多年时光,沈煜知道,他说过很多次喜欢,轻浮随便,所以不被当真。
可那时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说。现在来日方长,倒是不必着急了。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你干了什么,我都喜欢你。
你就知道我是那时候骗你,不是现在?
我想把,你需要的,缺失的,温暖的都送你。
解你束缚和压制,赠你自由与欢愉,予你毁灭再复生……I‘m your secret Santa。
池老师,我今天发现,以前我一有问题就习惯性找沈煜想办法,沈煜一面子挂不住就找我当台阶下,我成熟进步了,他半点都没有,跟锦哥哥的戏就像屠龙勇士救高塔公主,老套又狗血,他们还互为勇士和公主没完没了,你错过现场有点可惜啊。——信息已发送。
我们大多不以真实示人,即使亲人密友,也只展示想让他们看见的光鲜亮丽,直到遇上某人,心率失衡手忙脚乱,才穿不齐伪装,摔碎了面具,里面藏有自己不曾认知的,黑洞与星云。
(抄自某三流色情小说,回复1看全文^_)——信息已发送。
“先生,飞机即将起飞”,空姐职业化亲切对头等舱乘客恭敬说道,“请您关闭手机。”
“好的——呃……!!!”
空姐就眼看这一秒还温和有礼的年轻男人,突然目瞪口呆,见鬼了一样冷汗直流。
手机屏幕上,右侧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已发信息,左侧下方显示最新的接收信息,微小,明晃晃,孤胆英雄远去背影那般的缥缈又坚定:
1。
(番外四完)
番外五:天堂在左(上)
再见池景川,已经不是第一次那种电压不稳黑一下又亮起来那种感觉。
而是接反电线,造成短路,好像不夜城拉斯维加斯的全部照明,噼里啪啦一排接一排的火亮爆破熄灭。
摩洛哥马格投行的代表上前握手寒暄时,耀东城还是显出专业性,得体应对。直到对方介绍池景川,才又明目张胆盯住那张表情浅淡的脸,直接问道:
“你知道这次是我来对接?”
池景川抬了下手中文件封面,最上面双方代表加大加粗字体,右边明晃晃是耀东城的名字。
马格代表四十岁出头,觉察到气氛有点诡异:“耀总,你们之前认识?”
昨日重现,李培文问过类似的话,是不是见过?池景川那时,还他妈装的无辜,说应该没有吧?——你就不能说,我们早应该见面,相亲,结婚!
耀东城绽开个亲切温和笑脸:“岂止认识,之前在同一家分行工作,我拼命追过他。”
“……”代表团十余人,听的清楚明白。
耀东城坦然继续:“没追上。”
抱着给你点颜色看看的心态,果然对方代表团所有人脸上精彩纷呈,只除了池景川置身事外,表情淡然没有丝毫变动。
略微尴尬的气氛,只持续到所有人进入酒店里订好的会议室,落座后公事展开推进,之前那点插曲就消散在数字和条款的交锋中。
第一天任务繁重,晚上快八点才结束,看着对方银行相互交谈着鱼贯而出,耀东城对那个插在心上的背影略微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就垂头收拾己方文件。
“耀总,出去吃饭么?”
“我不去了,回房间随便叫个送餐,有点累。”
房间里半躺在床上,客房服务点了个三明治,耀东城手按上额头,只觉得眼眶发热,心跳剧烈到不舒服——
走了就走了,突然这么不打招呼出现,跟刺客暗器有什么区别?
不在一起,也用不着刻意回避,工作第一,他不是一向如此,这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对之前就真的毫无芥蒂,没留下半点影响和痕迹?
敲门声响起,以为是送餐服务,耀东城开门时也没掩饰满身颓败的垂头丧气,等看清门外的池景川,再挺腰昂首已犹如追赶一班出站火车的来不及。
手臂撑住门定神,耀东城挂出笑:“池代表,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公事?劳驾您这么晚亲自登门。”
池景川眼睛直望他,平淡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不谈公事。”
耀东城轻哼一声,嘴角扯出个不正经的弧度:“跟我能有什么私事?是不是送上门找操啊?”
他音量有点没收住,走过去的房客不由回头,有点惊诧打量门口对峙站立的两人。
耀东城胸口悔意漫溢,脸色都白了几分,正要开口道歉,就见池景川若无其事点头:
“不然还能是什么?”
头皮炸到发梢,耀东城抓人手臂拉进屋,关上门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池景川径自走进房间,掏出手机滑几下,不带情绪念出文字信息:“景川,我想不做充分准备,就掰开你腿插到底,一刻不停的操你,让你又疼又硬,哭着求我慢一点,等我把你灌满,不拔出来,就裹在里面睡……”
“别念了”,耀东城忍住抢手机的幼稚行径,低头嘟囔道,“你怎么还能收到?号码不是停用了么?”
“电话打不通,讯息会关联新号转送。”
战败国割地赔款般叹气,耀东城勉强笑了下:“之前不知道,以后不发了行么?就收到你那个数字1的回复,差点害得航班延飞。对,我就是个神经病加色情狂,你要不考虑下出律师函告我?”
池景川垂眼看着讯息时间:“一周前发的,现在不想了?”
手机掉落,拿手机的人被拽过去,推倒在床上,耀东城一手抓着他不放,另只手狠命扯下自己颈上领带,缠绕两圈勒紧,绑住池景川手腕。
被压制仰躺的人平静无波,毫不抗拒手臂半抬,任由他捆束。
“你想要什么?”耀东城像最后克制的困兽出笼,盯住日夜煎熬他的人,“池景川,你是不是又想跟我交易什么?你别再勾引我了,要什么我直接给你!”
池景川微微愣住,喉结动了下,低声说道:“没别的,就只是你想的,我也想。”
“我他妈不管了,死就死”,门闸大开,倾洪决堤,耀东城扼住身下人衣领,嘴唇堵上去,直接撬开顶入,贪婪粗暴的吞噬厮磨,“景川,池景川……”
撕开冷淡正经的商务衬衫,耀东城埋进肩颈里,确认触感和味道如同记忆,如同梦境,如同思念: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已经疯了。
身下始终安静的男人,突然侧脸,轻吻在他耳后。那就是一举旗令,千军进击。
上衣脱不掉,凌乱半遮肌肉紧致的躯体,却丝毫不妨碍探插进布料下的揉抚,有种肆意横行的色情掌控。
“你身上”,耀东城确认般用力,五指张开陷进胸肌,“肉少了点,没人给你做饭喂饱你是么?”
池景川面色微红,张嘴轻喘,眼底有点湿气,随耀东城手游走向下,剥褪掉裤子下体赤裸尽显,视线垂移。
“这就硬了?”耀东城挑眉,握上挺立的阴茎撸动,“池老师,你现在的银行,知不知道你以前工作可是,全心全力,尽职尽责,什么都他妈能干?”
手指鲁莽闯进干涩甬道,寸步难行,被侵入的人忍下低唔,大腿内侧肌肉抽紧。
耀东城起身,从洗手间拿回用品。床上男人侧脸平躺,散红燥热的躯体,一览无遗的听凭发落,随意摆布,几乎让顶痛的欲望直接爆发。
“你转过去”,耀东城拉过捆住的手,让人坐起身,“我要从后面。”
池景川眼神飘忽,迟疑看着他没有动。
耀东城看似随意的笑,背后已经汗透,生怕自己秒出来,直接上吊自杀,只能催促道:
“愣着干什么?该不会是太久没见,这次还想看着我?”
向来沉寂的脸上,浅淡窘迫一闪即过,似是而非,耀东城看不真切,对方已依从他,跪膝转过身,顿住片刻,就前伏,并在一处的手肘支撑身体。
几乎痛苦到咬肌抽搐,耀东城拼命压制,看一眼面前,衣衫半褪的耸立肩胛,凹陷的腰窝,紧密的尾椎下,并未刻意挺起,就显饱满的浑实。
冷静冷静,操!解腰带而已,手抖个屁!帕金森了是么?
性器戳在趴跪的人腿侧,耀东城稳着呼吸,润滑开拓,内里转动艰难引得人肩膀挺缩。
“看出你是真忍饥挨饿了”,耀东城关节勾起进出,听人忍不住低喘,讥诮笑道,“该不会跟我分开以后,下面也没人喂过吧?”
池景川垂头,后颈弯出弧度,声音微抖,坦然直白:“没有。”
“操你大爷!池景川!你是不是就想弄死我?”耀东城撤出手指,顾不上准备充分,攥住他腰臀就提枪硬闯。
“轻点”,池景川重心本能前移,不经意说道,“很长时间没做了。”
这话像点燃不见天日的炸药堆,耀东城扳进他腿前,向后抵压,狠插到底,接连不断抽出纵入得凶猛:“很长时间没做?怪我么?我没一天不想干死你!”
承受的身体肌肉抽紧,被他操弄的摇晃不止,呼吸紊乱,不加掩饰的呻吟里透出释放的畅快。
“池老师,你里面吸我太紧了,想我先喂你一发?”耀东城摆腰,挺送撞击得臀肉泛红,手按人肩膀下压,挺翘角度更有力甬道里冲刺,“别想着跟以前那么轻松,今晚我非搞到你亲口承认喜欢被我操。”
“我没说过不喜欢。”低哑嘶声,闷在床铺里。
动作滞住,猛将人掀翻转身,紧密结合处抽离时水腻声响,耀东城顾不上亟待解决的挺翘欲望,手卡在池景川锁骨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池景川眼神有点玩味,正面打量他片刻,抬起被捆双手套过他头颈,抬身将自己硬挺跟他的贴合:“快点吧,不然,灌不满。”
再次吻上,如同池景川主动搂抱,不像之前的天雷地火,有了些润物无声的细密绵长。耀东城抄起他腿弯,进入紧裹吞吐的紧穴,悉心变换角度和力道,照料起渴求的内壁每分每厘。
前所未有,繁复细致的串连勾合,耀东城甚至恍惚觉得,他以前,根本就没做过爱。
池景川率先射在两人交磨的下腹,手脚攀着他体内层峦叠嶂的压榨,耀东城难舍难分猛烈冲刺,几波浓热,浇透了重返的旧地。
他侧躺到池景川身边,像个好奇和沉迷的探险家,手指反复来回勾划他身体骨骼和肌肉的纵横沟壑,凸出凹陷,偶尔就忍不住上嘴,吮出个瘀痕。
不多时又积蓄充盈,就直接扳开开启新一轮征伐收缴,池景川不止接纳,经常反客为主的索取,到后来已是带上胜负欲,谁都不退让的狭道交锋。
凌晨三点,满室情欲气息,床单汗湿浸透,纵欲无度后,一卧一趴,两败俱伤的惨烈现场。
耀东城脸埋在枕头里,空空如也的身体,像揉成团的破烂纸张,太阳穴突跳着眼皮有千斤重,马上就要沉入黑洞时,手臂搭揽的人,撑起身体。
放掉最开始握藏手心的一截领带,轻易脱出勒红手腕的桎梏,池景川俯身穿裤子,整扯皱皱巴巴的上衣。
“怎么就操不晕你?”心有不甘抱怨着,手撑在脸,耀东城眼神有些冷淡,“池景川,我们至少床上很合拍吧?要不以后当固定炮友?反正我有钱,买机票打炮,比打飞机还是爽多了。”
系扣子的手停住,池景川考虑片刻,回道:“好。”
他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波动,声音也平稳,只是手在衬衣上摸了半天,才后知后觉低头,看见第三颗扣子不知崩掉去哪了,只残留短短几根破损线头。
耀东城霍然坐起身,盯住他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总不会以为,我还像之前那么贱,你一出现,就没皮没脸追着你跑?”
池景川微怔片刻,摇头低声缓慢:“我没那么想。”
转身往门外走,出去关门前瞬间,耀东城已看不见人,却听见轻飘飘一句话:“这次换我追你。”
番外五:天堂在左(下)
【偶然落在手里的阳光,夺我思考能力,否则怎么会以为,我能抓住它。】
回国时,耀东城拿着池景川的手写信,找到耀原时,半百老头正不疾不徐拼装帝国大厦的乐高模型,有一搭没一搭,想到什么说什么:
“景川是个惯于提前计划部署的人,所以很难见到他担心忧虑,猝不及防,但那次餐桌上,你迟到一个多钟头,跟那个电话,倒让我把两者看全了”,
“他应该是很重视,身上衣服熨贴得体,可能也有点紧张,后领干洗店小标没拆掉。”
“说起来,我提议相亲的时机也算微妙,他学业有成工作游刃,像刚爬出漫长地底隧道的人,阳光微风,平坦前路,才会轻率尝试空白领域。”
“我那时要他教你,骗你,其实就想让他出口气,有结依的面子,他不会对你过分和出格。但没想到,他对你,不止是心慈手软……”
耀东城掉头就走,想起十来岁跟耀原玩具击剑,当爸爸的认真打得他七零八落。
上车,再次掏出那封信,最后一句:希望对你有所助益。
最初的目标,最后的结局。
想起自己曾对他抱怨,好像所有人都认定自己除了玩完就走,再没其他选项。
池景川问过,那你想怎么样?
当时怎么回答的?——坦白说,我不知道。
理直气壮的无知,飘在云端的喜欢。
池景川离开,合情合理,是给他极大的体面。
他心悦诚服,他拿得起放得下,他不会纠缠拖沓,他不会痛哭流涕。
“你站住!”——放屁!他还是近乎本能,想紧抓不放。
耀东城追出门外,直冲几步开外的背影叫嚷:“池景川,你刚才什么意思?是男人你说清楚再走!”
伴随旁边刚出门的女生尖叫,池景川回头就看见耀东城大刺刺的光裸身体,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至极:“你——”
手比言语利落,池景川上前掐住人后颈,直接推回房间里:“就成熟成这样?”
“你别走,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耀东城反手握在他肩上,眼中惶恐,“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才不想跟你做炮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还一见面就,就——”
池景川手指点在他腕上,缓慢道:“我骗过你,你现在戒备,不信任,没有什么不对。”
耀东城无奈勾起嘴角:“之前我篡改合同强行进你公寓,你明明生气了,事后还硬说什么欣赏我,现在也是,你不高兴,直接上手揍都行。”
池景川轻皱眉:“那是不讲道理。”
耀东城脸凑近少许,眼睛湛亮:“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讲道理?”
“……”
“你刚才是不是说要追我?”
“嗯。”
“那我同意了,进行下一步。”
第二天一早,马格代表对池景川递来的利益冲突回避申请,大惑不解。
对面兴奋如嗑药上头的耀东城,手指比划在两人之间抢先解释:“我们结婚了。”
马格代表愣愣问:“不是没追上么?”
旁边池景川道:“我追上了。”
马格代表眼角褶皱上提,带点敬佩的赞叹:“拉斯维加斯——”
不夜城的婚姻登记处,不止同性合法,通宵营业,手续简单,服务便捷。
“浪漫至死不渝”,马格代表挥手示意在场所有人,“我提议尽可能加快进度,多留几天给大多数喝酒赌博,少数的蜜月预热。”
大熊湖的小木屋里,耀东城洗完澡,下体围浴巾出来时,池景川正往明火高燃的栅栏壁炉里添加木柴,暖光跳动映在他侧脸,有种不真实的幻动流转。
“怎么了?”见他呆愣,池景川看过去问道。
耀东城攥腰间毛巾的手紧了紧,摇头笑道:“我有点害怕,现在这一切,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现实世界里我,说不定,是个植物人躺在病床上?”
池景川神情僵冷几分,转脸对着炉火。
“哎,生气了?说了可以揍我——”
池景川面无表情开口:“要获得内心平静就必须做到身体健康,没有负债,问心无愧。如果这些条件能够达到,那么财富的增加会是多余。”
耀东城微微张嘴:“啊?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亚当·斯密说的,没听过?”
他摇头,池景川继续道:“那你的认知边界不支持你臆想出我。”
“安慰和打击浑然一体”,忍不住低笑轻叹,“你可真是个好老师。”
“我去洗澡了。”
“景川,你掌机带着吧?塞尔达出新资料片了,我给你加载。”
难得一见,那双沉静眼瞳里,不遮不掩,孩童心性的透亮期待。
接过游戏机,耀东城有点后悔,只能补救约法三章:“先说好了,不准冷落我,新婚传统是分秒必争,竭尽全力,除了做爱就是准备做爱。”
池景川点下头,转身进去浴室。
耀东城就地坐在壁炉前,火烧得旺盛,感到燥热难耐,跑去拉开冰箱。
洗完澡出来,直映池景川眼底,白色羊毛毡毯上,耀东城臂肘撑在支起膝盖上,浴巾堆积在外张的腿根上,聚精会神两手拨弄着游戏机,嘴里塞着根巧克力冰棍。
深褐映衬肤色的白,火撩烧灼微透的红,无知无觉羔羊般的男人,唇底湿迹,嗓子发出呜声,不知死活的招呼他过去。
背部,后腰到两条腿,每一块肌肉都收紧发力,池景川握住拳,四平八稳,不动声色,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耀东城冲他晃着下巴,眼神示意,总算池景川抬手捏住冰棒棍底。
他吐出来,轻喘着无意识舔下嘴唇,继续操纵游戏:“试炼关卡,一死就得从头开始,制作组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啊,怎么又有人马,池老师,我要被操死了!”
丢下红字黑屏的游戏机,耀东城才感到池景川定定看他的视线不太对劲。以往不管他把饭菜做的多美味,池景川似乎都不曾流露出这种,饥饿,隐带凶狠。
清下喉咙正要说话,冰棍递回来,直接塞进他嘴里,耀东城瞬间心底炸裂得肩膀微抖,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性暗示?
但池景川看着若无其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自己接手拿过棍底,一时悻悻又尴尬,不知道该吸,该舔,还是咬碎了嚼下去。
炉火愈演愈烈,温度攀升,融化奶褐色滴在耀东城胸前,池景川看了眼,手指过去勾起来,放自己唇下抿掉,一本正经像是强迫症的清理工作。
耀东城眉毛微挑,忍不住前倾,融化滴落在下腹,大腿缝隙里,抓住池景川的手,冲他不怀好意笑起来。
然后,就眼睁睁看他低头俯身,舌尖掠过腹部,吮在他腿里敏感细嫩的皮肤上,本就堪堪覆盖的器官,立刻硬挺直观。
“我真是迷恋你到无可救药”,耀东城低叹里,满是莫可奈何,自嘲笑道,“要是以后有一天,我没这么喜欢你了,你会不会有点,嗯,害怕?”
池景川抬头看他,摇头,耀东城也并不意外,却听见自下而上坦然言语:
“我不是到那天才怕的。”说完嘴唇要碰触勃起时,被握住肩臂拉起身。
耀东城不由分说亲吻,搅动强势搜掠几番,豁出去压低眉眼瞪着人说道:“你今晚不把我上了,我跟你没完。”
池景川身侧手握得更紧,面上仍安然,拉开少许距离,陈述道理般回道:“我们结婚了,这是义务。”
“你你你!”耀东城炸裂得脸色涨红,拉过人手掌,环身贴放自己腰后,“就这么不情愿?我好歹,没被人上过。”
“嗯,难得有公平的时候”,池景川顺势压过去,“我也没上过人。”
耀东城震惊:“你没?从来没?这是你第一次?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
“我不会再骗你”,池景川垂眼道,“我也不喜欢说谎,就算之前,除了你,其他人我都说实话。”
“包括沈煜?”
这名字让两人间涌动顿挫片刻,池景川轻点头:“嗯。”
耀东城眼睛眨动两下——
那时沈煜问:你喜欢东城么?
喜欢。
是一见钟情?
是。
哎哎哎,耀东城控制不住,想抬手捂住眼睛,无法光明正大摆上台面,那种失控的羞耻和窃喜。
”所以你是真心觉得——”,飞扬跋扈着嘴角,在池景川眼前晃动手掌五指,得了便宜卖乖,“他手好看是么?当我面勾搭别人?这可不是操一顿能哄好的事。”
池景川横攥住他四指打量,淡淡道:“你又不是只有手好看。”
然后轻捻开并拢手指的指缝,低头舌尖勾进去,轻慢细致的挑动,刺探,进出。
“骗鬼呢,第一次……”
被向后推倒,池景川欺身在上,眼睑低垂,不疾不徐,不容置疑:“我只有你。”
如同挫骨扬灰的高热消磨,耀东城慌不择路,张腿夹上对方腰身:“我现在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你要是没经验,我可以先做准备……”
池景川手指点他下唇:“被我干的时候,话少一点。”
前戏充足,进入时耀东城不觉疼痛,被填满开拓的异样,新奇躁动,抬手搂住池景川,摸到他背上忍耐的汗透:“景川……”
只是不确定,自己表现如何?过分骚浪了,还是太生涩?
动腰,勾腿,主动收缩,明显感到纳入更深,顶到内里酸软,他抓紧池景川手臂,尽量呼吸笑得自然:“你清清白白处男身我收了,这辈子,我都对你负责到底。”
“你先管当下吧。”池景川托高他腰臀,后撤再挺入抽送,并不蛮横掠夺,是循序渐进给予适应的结合。
沉溺得毫无戒备,像一迈一迈提升的车速,像一层一层搭建的高塔,等突然觉察风声鹤唳,已经绝无退路。
更重要,疾驰的速度,俯瞰的顶峰,耀东城根本不想拒绝,后仰拉直的脖颈,喉咙里呻吟像滚烫的岩浆,他只想索取更多:
“景川,再那个——”被抵触到陌生的核心,像猫爪抓挠心脏下面薄薄的皮肉。
“负责,到底?”池景川呼吸稍显急促,仍游刃有余吮在他胸前,支腿加码满足他的需索。
深透让耀东城低叫出声,颤抖收腿痉挛着按住额头,闭眼道:“到底了!到底了!超标了!我目测失误么?你太,太……”
“太什么?”
“我闭嘴。嗯……嗯”,耀东城咬牙坚持不到一分钟,被折腿压在肩上,更为顺畅击打初次受教的内壁,刺激交汇得海纳百川,“池老师!慢点慢点!我是很爽,但快爽炸了!”
池景川停下,手抚按几下他腰身肌肉:“要休息么?”
耀东城欲哭无泪,处男都他妈这么耿直么?老子还能感到你插里面的鸡吧不断涨动。
火烧火燎的身体叫嚣饥渴,耀东城面红耳赤,声音低不可闻:“换个姿势,继续。”
池景川点下头:“摆个你喜欢的。”
觉得这人在恶意耍弄他,但苦于没有证据,正咬唇委屈,就见池景川笑了下,低头嘴唇延他肩线吻过上臂,轻缓让他转身趴跪,握起他髋骨进退自如,搅动得甬道湿滑,又严丝合缝的吸附。
“景川”,浸透欲望声音,自己听着都肉麻,“前面……”
“自己摸,还是,我帮你?”
“要……你。”
“好,不过,等我一起。”
“池老师”,耀东城悲愤道,“没有你这么久的第一次!”
“别说话。”从背后拉起他的池景川,捏过他的脸,封堵上言语的宣泄,把他意识集中禁锢于感官体验,那忘记开始,也看不到结束,如同与呼吸血流,脉搏心跳融为一体的暖意高潮。
大脑发白,不知道过去多久,耀东城身残志坚的战后总结,持久恒定才是制胜法宝,轻易碾碎一切奇技淫巧。
燃烧木柴的噼啪声,如同做爱后身体里时不时的酥麻跳动,只想懒洋洋的舒展四肢,或者更紧抱住那个,肌肤亲密就有欢愉感的人。
耀东城手臂揽在池景川腰上,收了收问道:“你说过不骗我了。”
“嗯。”
“不止不说谎,也不隐瞒,知无不言那种。”
“可以。”
“那——”,耀东城挑眉,“你之前有没有想过上我?”
“自己先想。”
耀东城不太确定问道:“第一次进你卧室,让我脱光了口你那会?”
池景川轻叹:“你要是其他方面悟性也这么高就好了。”
“为什么?我可一直都是愿意的”,耀东城勾下嘴唇,“我总觉得,你一旦把我上了,就被套牢,跑不了了。”
池景川瞥他一眼,有点服气这种不讲道理的直觉,然后如实回答:“你挺贵的,弄坏了不好赔。忍了十五分钟,还是想,把你赶走,也还是想,最后干脆让你操我,事后,我甚至算了下器官贩卖价格,想问耀先生,接不接受分期付款买下你。”
“你问我啊,我接受!”
“不是钱,耀东城”,池景川认真看着他,“如果感情投入能量化,你能随便给我一百,但我的上限可能就是十,目前或许只在三到五之间,你不觉得亏么?”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
“我不想猜忌,你也不需要迁就。”
耀东城笑道:“怕什么情路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那是真理。”
“你就是真理”,耀东城被自己的肉麻逗乐了,靠进池景川肩膀半天才止住笑,“何况我觉得你这个理论脱离实际毫无意义,沙漠里一杯水,跟水库里的,卖一个价么?”
“算了”,池景川像听见下班打卡声响,不再多想的松懈,“反正也已经把你睡了。”
“对对对”,耀东城用力点头,“已经睡了。哎,你要自己睡吧,那你去房间,啊——”
被沙袋般扛起来,失重感让他手紧扣在池景川背上,没几步慌乱感未定就被扔到床上。
“可以再试试”,池景川躺到他身边,平淡道,“睡吧,这次不会让你走了。”
耀东城手向下,扣住池景川五指,心满意足。
见过,应该没有吧?
幸会,我叫耀东城。
不管我做错多少事,选你总是对的,不管我错过你多少次,总会追赶时间,穿透机缘,握你的手。
十五分钟后。
“睡不着,再做吧。”
“……池老师,别闹。”
“新婚传统。”
“饶我一命,以后我真的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如果现在问耀东城,什么比史前巨兽更可怕?他的回答一定是——
一个专注,认真,体能过分优越,有无师自通探索欲的开荤处男。
他就想不明白,曾经如此讲道理,冷清禁欲的人,怎么会在他准备午饭时,发现餐桌晃动,弯腰研究是桌腿短了还是地面不平,就直接把他抱在桌上操。
正常处理流程难道不是叠张纸插桌角下面么?
你插我插这么起劲几个意思?这餐桌已经快散架了!
耀东城被拉开腿架在他肩膀上,半坐半仰沙哑嗓子:“不能再来了,就算你报以前的仇,能不能也让我分期付款?”
握住他腰身的男人压近:“真不行了?”
忙不迭点头:“前后都要给你搞废了。”
池景川思索片刻,到他耳边:“东城……东城哥。”
“……操!”耀东城咬牙切齿张开腿,“来来来,赶紧的别客气!搞死我!”
幸好,这趟预热蜜月,只有三天。耀东城捂着四面漏风的城墙,忧郁的想不通自己最初是怎么非要给人送吃食,现在……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但真到机场分离,又拉着池景川手臂,不想放开了。
“一个月,离职交接完,就去找你,还租在906吧?”
耀东城闷闷嗯了一声,旁边马格代表打趣道:“不都说,小别胜新婚嘛?”
手直接弹飞,耀东城瞳孔里惊悚万分,不不不,再胜真要出人命了。
池景川手指敲在他腕上:“等我回去——”,靠近少许低声,“给你操,然后,干死你。”
他转身,走进通道,一面接一面的玻璃,冷淡倒退的图像。
脸上流露一丝对未来的忧虑,很快消解在自投罗网,心甘情愿的无所畏惧。
所谓天堂,曾经的理想,长治久安的一生,本应是,无拘,无危,也无你。
万千理由,抵不过我想选你。
天堂在左,我选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