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复仇在我(上)
沈煜身上总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不是态度上那种。其实他还是挂着习惯的笑,嘴里叼烟吞云吐雾,但就是像个毫无灵魂的玩偶,残肢断臂堆在废弃的空屋角落。
那与他刚经历那场轮奸暴虐无关。早在王义一第一次见他,就是如此。
两个月前踹开他房门的男人,风衣浸染夜雾冷湿,狭长眼睛浅笑阴狠:“就是你?下药偷拍发网上。”
第一时间逃跑失败,被银晃手铐铐在墙角暖气管上,王义一硬顶着发麻头皮叫嚷:“你谁啊?私闯民宅犯法!”
薄唇嘴角上扬:“老子叫耀西街。”
一时不知该先吐槽,耀东城不是独生子么,还是哪有人起耀西街这种傻叉名字?
很快也顾不上这小事,因为被扒得一丝不挂,男人手机对着他多角度全方位拍了个遍,让他立刻妥协认怂,开电脑删除原始视频,同时哀嚎网络上散播的,有一些他也真的无能为力。
男人站在他背后,后颈就汗毛竖立,那低沉声音里突然起了几分兴趣:“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弄不干净?”
王义一老实回答,他只是传在几个同志色情网站,给向他哭诉被欺负的发小出口气,绝对没想过恶意散播,把事情闹那么大。
“怎么总有人以为蠢可以当免死金牌”,男人点了根烟,深深吸进缓慢吐气,眼梢如刀如月,笑得邪魅丛生,“不过看来你让我灵光一现的份上,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多少年后,王义一想起那个神情仍会不寒而栗,那是压抑在泥泞沼泽下不见天日的绝望和疯狂,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释放霍乱,困锁希望。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阁楼里,装完一屋针孔摄像头,王义一哀叹着喃喃自语。
幽灵一样无声无息飘在他背后,冷不丁低笑:“不是说你义字当头,一马当先么?”
男人,真正名字当然不是耀西街。沈煜,据他自己说,随心所欲,不讲道理。
“很不情愿?”沈煜问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没有没有。”保命要紧。
“你替我做事,当然是因为,我很擅长,威逼”,手机屏幕上晃了晃王义一摆出沉思者Pose的裸照,不等他开口告饶又丢了张银行卡过去,“利诱。”
自动取款机数过位数,王义一颠颠一溜小跑上楼,笑容都变得真诚无比:“煜哥,有这个哪还用裸照,这个数我卖裸照都可以,就是不见得有人买。”
“订金,剩下的事成给你。”
“还有一半?”
“做的好,三倍。”
之后他尽心尽力,谁会不珍惜天降横财?可真到这份所谓高薪工作结束,另一张卡拿在手里,王义一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解脱。
沈煜好像跟他刚见时没任何变化,除了遭受性侵虐待后,脸上更无血色的苍白,仍然与世隔绝的散漫随意,换了个舒适坐姿,对他说:
“放给我看。”
“煜哥,我反复检查,所有牵涉耀东城的地方,绝对都剪掉,彻底删干净了……锦鸣也是。”
“确认过才能放心”,沈煜一丝讥诮,“自己做的事,我还怕看么?”
屏幕荧光,昏暗中映在凝视瞳孔里,忽闪忽灭。看的人专注审视,不遗漏分毫。
那些惨叫呻吟,喘息笑骂,都像砸在窗上的暴雨,玻璃后面的人,冷眼旁观。
被两人同时撕扯时,也不见什么触动。
反倒快结束,沈煜几不可见皱眉,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庆幸:
“还好看了。”
“怎么?不会我漏了什么吧?”
“百密一疏,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再改一次,删两三秒,不用太久吧?”
“几分钟就搞定”,王义一迟疑着缓慢试探,“然后,真的发出去么?煜哥,这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
男人脸上笑意沉坠,深不见底:“沈煜的煜,不是犹豫的豫。”
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就全部结束了。王义一攥紧刚拿到的银行卡,手心汗水黏腻。
他穿着灰色T恤,鸭舌帽压盖面孔,靠在十字路口报摊旁边,几乎淹没进人群。
沈君霖的车在他眼中呼啸而过,速度那么快,还是看清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像只瞎眼断爪的秃鹫,嗷叫着找寻血腥腐肉。
“让他杀了我”,视频引爆网络后,沈煜的唇角就没掉落过,“把视频发在网上,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王义一狠命握紧抖动的手:“我怕以后晚上,会做噩梦。”
沈煜笑起来,难得认真看着他:“记住教训了么?”
“记住了。”
“说来听听。”
“别惹耀东城。”
“乖。”
王义一麻木打开手机,也能查看到监控视频。
男人半躺在床上,淡漠释然,用不了多久,这个伴随黑夜而来的魅影,就会消散归于黑暗之中。
为什么?明明有挚亲的朋友,深爱的人,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死去?
王义一冲进电话亭,手指抖到几乎按不下第三个按键:
“杀人了!快,救命!救救他!”
沈煜让他丢掉电话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继续他的生活。
在新闻报道里,看见撤诉,看见报道他有被虐和被杀死的精神疾病。
王义一鬼使神差重新插上了电话卡,不到一分钟铃声就响起:
“椅子?”
“锦鸣。”轻易辨别对方身份。
因为他听了足够多,听他承诺,听他拒绝,听他犹疑纠葛,听他放弃离开。
“来我这里见面吧”,王义一说道,“东西太重,没法搬出去。”
锦鸣周身遍布生人勿近的凶煞,王义一也不懂,为什么沈煜会说他像跟白羽毛一样干净又好玩。
“发到网上之前,他自己看过,有个地方,挑出来让我删掉,我居然到今天才想起来。”
锦鸣面无表情看王义一坐到他的设备前,那两三秒,是沈煜被包夹在两人中间超过极限的侵犯时。
滚轮放大聚焦在他空洞面孔,无意识嘴唇轻微煽动,同时截出淹没在各种杂声下的细碎低语:
“锦鸣,救我。”
下一刻,影像就彻底消失,王义一长长舒了口气:“煜哥吩咐的我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挥霍不义之财,把这些操蛋的事忘个一干二净。总算是,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