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池景川走出公寓,关门就看见旁边像是没骨头一样,歪头依靠着墙壁的男人。
“高手,我来负荆请罪的”,沈煜散漫勾了嘴唇,“不过我错哪儿了呢?锦鸣说你这种人,肯定有什么不起眼的小机关,确定有没有人进出过,还说他打晕你那下,你毫不招架就很离谱。这么算起来是你该跟我道谢吧?”
密码锁按键1轻微下压会比其他略低,输完1234则会完全弹回原始位置。
衬衣白净袖口硬质,藏进一小节铁丝毫无痕迹。盗贼的积习难改。
池景川淡然反问:“谢你那段替他冲锋陷阵的浮夸演技?”
“你想让他把你怎么样?还打算加深他对你的愧疚?正经工作这借口再冠冕堂皇,也就他信你别无选择——不过,我也大致猜得出你要干什么,也懒得再管。”
“懒得管,还是没时间管了?”
沈煜眼神闪了下:“我就是好奇,东城到底是做过什么?让你对他这么——爱恨交加,干柴烈火,欲罢不能。”
池景川冷冷道:“你成语会的不少,看见你,我也能想起一个。”
沈煜笑容灿烂:“是风流倜傥,还是玉树临风?”
“兔死狐悲。”
905门被拉开,耀东城见到两人不由一愣:“干什么呢?”
“干什么也不会在你门口干”,沈煜冲池景川飞个眼,“楼道里见。”
耀东城切了一声:“楼道里喊起来那回声扰民,你们没事去买点酒回来,景川,晚上过来这边一起吃吧。”
“今晚拳馆有课。”
“不能请假么?沈煜明天一早的飞机,半夜三点就得跟锦哥走。”
池景川瞳色微动:“好。”
沈煜走过来,对耀东城耸肩:“完了完了,小点心真看上我了。”
“算了吧“,耀东城不以为然,“我初中那会也这样,喜欢谁就老跟他身边的人搭讪。”
“呵,你这种除了取向,哪哪都笔直,嗓子通肠子的还有这种曲线美?”
耀东城白他一眼:“不然我那时为什么总找沈君霖?我多少年都是看见他就浑身不自在。”
沈煜脸色微变少许,低头一笑:“哎哟,我家小东城以前眼光这么好,为什么长大就瞎了呢?”
“哎你们别都直接进来,谁去买酒啊?”
沈煜手机搜到楼下酒吧:“请问提供送货上门服务么?哦没有啊,你们老板在么?嗨,老板,买得多能送上来么,不远就三十米不到公寓楼,多是怎么个多法?只要你送,送来多少买多少。谢谢啦,18号楼905,先来刷卡收钱也没问题。”
耀东城摇头:“你早晚懒到四肢退化。”
沈煜摊在沙发里吃吃笑道:“留着第五肢硕壮有力搅动乾坤就够了,把你卡准备好,你花钱,有人赚到钱,皆大欢喜。”
“你不叫锦鸣过来?”
“他三点来接我,总得留个清醒能开车的。”
耀东城娴熟切着菜,背对他嘟囔道:“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多留几天会死啊。”
“不想我走”,沈煜笑了下,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护照,“那要不来赌护照吧,你赢让你拿走。”
耀东城回头:“赌什么?”
“简单点,抽鬼牌。”
“那个十局你能赢七局。”
沈煜淡笑:“十局,只要赢一局,就算你赢。”
耀东城介于高兴和被鄙视的表情之间:“那直接留下算了,走那个过场干什么?”
“但你要全输,让池景川脱光了。”
“滚你大爷!咱们两打赌你扯他衣服干什么?”
“那就拿你护照,公平对决,哎,你该不会约炮的时候又跟保险套一块扔了吧?”
“来这边以后,我一次都没有。”耀东城丢下热油的锅,进卧室翻柜子扔过去。
“嘿,高手你看,东城十九岁照片,是不是嫩的出水?”
敲门声,酒吧老板送酒上来。
沈煜在客厅中间地板上,酒瓶摆出个骚包又巨大的心形,留出空隙三人直接席地而坐。
抽鬼牌果然是沈煜碾压领先,摇头晃脑,眼波起伏,手指调戏着耀东城攥在手里的牌:“这张,嘿,你脸上这表情跟发情一样藏不住啊。”
“今天点怎么这么背啊,还真全输了”,耀东城挤到池景川肩膀,酒瓶去碰他手中的,“据说赌场失意就会情场得意。”
池景川瞥他一眼,自顾喝酒,顿了顿说道:“你坐在落地窗前面。”
“沈煜你个死骗子,出千!剁手!!”
“哎哎,十赌九诈,愿赌服输”,沈煜手一晃,酒水倾倒瞬间淹了耀东城护照,急忙拿起时又没留神膝盖压住一脚,直接撕成两半,“战利品报废了。”
耀东城黑线满脸:“我怎么就跟你这种不靠谱的混了十年?”
沈煜笑道:“是啊,这次还真有点舍不得你。气氛到这儿,我必须得献唱一曲。”
“得了吧,这里又不是K房,我连音响都没有,景川那边就更别问了,他电视都不买。”
“手机就行,唱功好才是王道。”
“你闭嘴,我求你了!一把年纪了这种幼稚打住吧。”
“软件开了,歌单很齐啊,大家好,我是张学友,欢迎来我的演唱会。”
“沈煜你够了,现在起你跟我不认识没关系。”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最后我的爱情,在故事里慢慢陈旧……”
“你够了!”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或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哎你给我看,还有什么别就会张学友?这个这个——我来……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的更狂野,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
“高手你看看,被这种傻子追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沈煜你他妈从他身上起开!”
池景川只是来者不拒的碰瓶喝酒,一言不发,眼神却深沉,像墨水笔在宣纸上书写,不带感情色彩的记录。
过了两点半,两个人眼睛发直舌头不直,沈煜拍着池景川大腿:“你知道,东城那时候说,他就觉得你不会害他。”
旁边耀东城扒拉开他手,一根手指打着转晃来晃去,含糊不清低笑:“我那都是说得很收敛了,我真正觉得的是,池景川喜欢我,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
沈煜望着他:“比不喜欢还惨的,就是他喜欢,但他不想喜欢,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嗝……在他那种人分裂的内心里,感情是被理性操上一百回也翻不了身的废物,东城……他真不适合你。”
“没事”,耀东城沉沉睡去,低不可闻,“……我可以适合他。”
沈煜缓了缓,摇晃着爬起身:“到点了吧?锦鸣该来送我上路,我外面等他一下。”
沈煜踉跄出门,池景川跟在他身后。
905门关上瞬间,沈煜却猛然转身,两手抓住池景川衣领,太过用力胳膊到肩膀都抖个不停:
“你他妈凭什么抢东城?我这辈子就只喜欢他一个!其他人在我眼里,都他妈跟狗没区别!你离他远点他是我的,我很快,很快就能跟他在一起!”
酒精也让池景川脸上透红,却没让他升温热度,仍然冷淡看着身前情绪激动的人。
沈煜很快力竭,额头点在池景川肩膀里,不多时喘息粗重,歪站着昏睡过去。
五分钟后,锦鸣从旁边电梯拐角走出,但电梯门,这期间没响过开关提示音。
他向来凶煞凌厉,此刻却像张丢弃在轨道上的生硬铁皮,被火车轮毂飞速碾压而过。
伸手从池景川身前握过沈煜肩膀,后者看着他,眸中少有犹疑,缓慢开口:“事情有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锦鸣冷哼:“陈词滥调。”
沈煜被向后一拉扯,醉梦不醒的迷茫,喃喃低声:“东城……”仰脸直接吻上面前池景川的嘴唇。
第二天下午,宿醉的耀东城抱着头摸进906,扑倒在沙发上:“池老师,我今天真需要请假,我看东西还是三重的。”
池景川走到落地窗前,打开一缝,让风吹进来:“你觉得不对劲,但还让沈煜跟锦鸣走了。”
“他们那么明显相互喜欢,我总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心里别扭,就给他们硬拆了。”
“相互喜欢就没问题了?”
“相互喜欢还能有什么问题?我好羡慕他们。”
一周后,网络上疯传的视频映进耀东城眼中瞬间,惊骇,愤怒,慌乱,难以置信,这些情绪全部消失不见。
只剩下冻结的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