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有罪,我用最残酷和卑鄙的手段,去伤害了,心中所爱。]
锲子
遇上雷纪秋前,言欢只是个平凡的初中生,当然,遇上之后,也仍然平凡,只是生活不再简单而满足。
他心底有了渴望,并且愈演愈烈,不能自拔。越来越多的时间目光追逐雷纪秋的身影,即使看不见脑袋里也会想。
晚上甚至会不断回放雷纪秋洗澡时赤裸的躯体,腿间一股股热浪,然后燥湿粘腻。
言欢以为自己病了,后来也弄明白,他的确害了病,见不得人的那种。
他喜欢雷纪秋,喜欢到死。
这个孤儿院长大,曾在社会上流浪的不良少年,即使被父亲收养,也未见安分温和,仍放浪不羁,看淡世态炎凉的嬉笑怒骂,如同栖息时也随时准备挥舞爪子的猎豹,任何人靠近不得。
任何人,除了父亲言世开。
有一天言欢发现,雷纪秋早已不是父亲的养子,也可能从来就不是,他们拥抱,亲吻。
言欢像独自站在井底的人,仰望半生,才知道那片天不属于他。
从那时起就兴起卑鄙和下流的念头,血液里流淌起暴力和狂燥,他不再是乖巧的优等生,一言不和就发疯跟人扭打成团。
他经常感到血一滴一滴坠落,从心脏底端漏出的。他被困在匣子里动弹不得,有时他想不顾一切去强暴占有雷纪秋,有时他只想痛喊几声,希望有人拉他出这个泥潭,就是踹他一脚让他清醒也好。
压抑的孤独滋生了变态,扭曲了人格,也扭曲了爱情。
所以借口父亲的意外身亡,借口雷纪秋对父亲的背叛,借口就是一个决堤的突破口,全部积压下的欲望汹涌宣泄而出。
他是饥饿多时的野兽,袭击了雷纪秋,捆绑住他,甚至等不及撕光衣物就从后扳开两片臀肌,生硬挤塞进去。干涩紧窒的甬道磨得性器火烧火燎的灼痛,他顾不得,只是占有他能占有的。
强奸,凌辱,然后是陷害。
明明对着的是深爱的人,他却别无选择。
他只是,别无选择。
第一章
言欢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个男人压倒雷纪秋,像头饥饿多时的野兽,撕裂他的衣服,架高他的双腿,硕大性器凶狠侵犯进那处狭涩的甬道,拉锯式剧烈摇摆着腰身粗重抽插。雷纪秋并不挣扎反抗,空寂着面孔极力压抑下痛楚,似乎还带着几分嘲讽笑意,任凭躯体被暴虐对待。
那男人毫不留情在雷纪秋体内撞击,速度不断加快,力道也随之增大,雷纪秋的躯体像是松脱了螺丝的钢架随时会散得七零八落。
住手,给我住手!——言欢试图嘶喊,嗓子却发不出丁点声音,想扑过去阻止,四肢也像是被捆束着无法动弹。
他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个男人疯狂淫辱雷纪秋,那男人慢慢转过头,言欢看见那张狰狞凶残的面孔,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像是被百万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刺进体内,言欢浑身冰冷的醒悟过来,侵犯雷纪秋的人——本来就是他。
突然一切都消失,只留下他在彻底的黑暗中,在所犯下的罪过里。他忏悔,只是连被聆听的资格都没有。
“小贱货,舌头不会动弹了吗?”男人喘息着怒斥声。
腹部被狠踹一脚,疼痛将言欢恍惚的心神拉回现实中,他嘴角轻微咧了咧,一种从噩梦中醒来的释然松弛。
他跪在地上,身前的高壮男人手掌插进他头发里,拉过他脸摁向裸露的胯间。
言欢顺从将男人勃发的粗大器官含进嘴里吞吐,舌头在前端打转,他有些刻意讨好,希望不要再被太过粗暴穿刺喉咙深处,一旦窒息昏厥,就会陷入那场逃脱不了的梦境中。 。。。。。。。。。。。。。。。。。。。。。。。。。。
素有“同志滥交天堂”的十四街区,成群饥渴男人在寻找猎物。
允落辰习惯性用修长食指滑过眼镜边框,滑过自己的眉骨,向街头卖迷幻药的蛇头走过去问道:“在哪儿能找到他?”说话同时递过一张照片,上面的人相貌清秀出奇,年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难于分辨。
蛇头痞气十足扫了眼照片,色情意味十足笑道:“第八街最里面,这小贱货只要二十块钱就给男人口交。”
他盯着允落辰斯文干净的面孔,舔过下唇:“我的功夫可比这些装嫩的骚货厉害得多。”
允落辰温和笑道:“多谢了。”转身走进那条黑暗狭长的街道。
男人放纵情欲的嘶喊呻吟络绎不绝,纠缠涌动交叠重合的躯体透出糜烂的气味。允落辰目光逐一滑过这些人,不尴尬回避也没有丝毫热衷,只是平静的搜索,他像躁热沙漠里吹过的一缕凉风,肆意不羁。
看到言欢时,允落辰发现他本人比照片上显得更年轻,别说看不出跟自己相同年纪,简直就不像同一代的人。赤裸的上身锁骨突出,消瘦得像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只不过虽然瘦,却并不是病态单薄,肌肉纹理能看出锻炼后的结实光滑。他的面孔长相更透着稚嫩单纯的气息,如果不是沾满男人干涸的精液,以及嘴上仍在为一个粗壮男人服务。
比起费力吞吐的嘴巴,那副青涩相貌更能满足围着他的男人们的欲望吧。允落辰心里嘲弄着,一步步走近。
“嘿,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到后面排队。”等在一边自己动手套弄那处的男人拦住他。
允落辰退后,耸耸肩膀,笑道:“你们请便。”他又望了跪在里面的言欢一眼,酡红的脸,眼神迷醉,姿态淫荡——没有被强迫的迹象。
倚靠在墙下,点燃一根烟,悠然抬头看着天空,允落辰轻笑喃喃自语:“再恶心的地方,夜色也一样迷人可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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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男人加快速度在他口中长驱直入,濒临爆发前狠狠压住他的后脑,几乎抵穿了他喉咙里的软骨。言欢能清晰感到男人爆发前器官上的抖动,射出的体液溅进他的咽喉食道里。
舒解后惬意吹了声口哨,男人掏出两张钞票甩在他脸上,像丢弃垃圾一样松手任由他趴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今晚应该结束了吧?言欢的眼皮变得沉重无比,支撑不住的不断闭合。只是又听到走近的脚步声,迷迷糊糊看见两条笔直的腿立在他面前。
脖子酸得很,连再抬高脑袋看清这位嫖客长相的力气都没了。言欢自嘲勾了下嘴角,看不看也没区别,要对付的不过是男人下半身。
支起身子半跪半坐着伸手向那男人腿间,只是还没碰上眼前被展开的布料一挡,言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男人脱下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接着将他整个包裹住。
那男人抄过手臂打横把他抱起来,突然凌空的失衡让言欢下意识抓住那男人白色衬衣的前襟。
“喂,你他妈的干什么?”质问因为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没有任何力度,言欢无惊无惧与这个眼眸深邃明亮的男人对视。
“放手别抓着我”,那男人居高临下,眼中带几分嘲弄鄙夷的淡漠讥笑,“你这只肮脏的小狸猫。”
[A市:允落辰的侦探事务所办公室]
事务所当家不在,准备上任的副手齐轩正翻看过去的案件资料,熟悉业务运营。
有人从背后搭上他的肩,暧昧在他耳边吹气低语。“警惕性变差了啊,退休的小警察。”
“雷纪秋!谁像你那样走路不出一点声响的!”齐轩愤然转身,“你又跑来捣什么乱?”
邪笑的男人突兀吻住他,牙齿轻咬他的嘴唇,间断着低声说道:“想来试试……跟你在允落辰……办公的桌子上作爱……”
齐轩身体一僵,脸涨得铮红,舌根躁热沙哑了音调:“你——”认真的?
只是没等他说出来,挑逗他性欲的男人已退开一步,若无其事转身去摆弄桌上的资料:“侦探事务所的名字居然就一个字——‘七’,还真符合主人古怪生僻的性格。”
齐轩叹了口气,似乎是习惯了恋人的戏弄,答道:“大概是因为他喜欢《七宗罪》那部电影。”
雷纪秋思索片刻:“暴食、贪婪、懒惰、骄傲、淫欲、愤怒、嫉妒。”他突然笑了笑,歪头看着齐轩,“我们犯了几宗?”
“似乎是全部。”齐轩回之以微笑。
“那允落辰呢?”雷纪秋戏谑问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齐轩抱起手臂,抬脸望了眼窗外的天空。
“骄傲。”默契十足的两个人同时说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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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对那个抱起他的男人残存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当时已是筋疲力尽,那男人还没走出十步,他已经歪头睡得雷打不动了。
坐起身,手捏了捏仍然酸痛的面部肌肉,然后活动下麻木的颈椎,看这房间布局显然是家高级宾馆。
开门声,扭头看见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修长体态松垮穿着棉布浴袍,头上搭了毛巾,但水滴仍随他步伐的移动坠落在地上的羊毛地毯上。
那男人坐到床对面的皮沙发上,擦拭头发后把毛巾扔在一边,露出那张冷淡倨傲的面孔,眼睛因为没有平光镜的掩饰,犀利得摄人心魄。他开了瓶红酒,倒进高脚杯慢慢品啜,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言欢。
言欢嗤笑一声,看不惯这种有钱人的姿态:“你大概不知道,60年份的红酒跟男人的精液味道差不多。”
男人送到嘴边的酒杯顿住,流光色泽的眼眸终于汇聚到言欢身上,似笑非笑牵动下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盯着言欢,像是杰出猎手看待他的猎物,冷静里包含着热切。
言欢耸耸肩膀:“你提供的床舒服得让我几乎感激涕零,但我只用嘴做,想玩后面你最好找别人。”
男人不说话,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改变。
“你要想用强的也无所谓,但我得告诉你我染上爱滋了”,言欢戏谑说道,“信不信倒也随便你,或者你打算用保险套,我要是反抗起来美国进口的套子也保不了你的命根。”
男人笑起来,像是看了一出不错的喜剧那样心情愉悦,淡淡问道:“你就用这些言辞击退那些想干你的男人?”
言欢不置可否,一副无关紧要的懒散样子。
“你还昏睡时我给你抽血检验过”,男人微笑道,“对你,倒是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遗憾,你的HIV还是阴性。”
言欢愣住,仅是有些惊诧,并没有恐惧或惊慌,半晌长长舒了口气:“那就来吧。”他下床,动手解牛仔裤的扣子,那裤子紧裹着他的屁股和双腿,脱起来很费力,看来也是防止男人侵犯的一道围栏。
那条裤子是他身上唯一的衣物,踢腿甩到一边后言欢就是一丝不挂,表现的满不在乎,赤裸后却不敢再与欣赏他躯体的男人有目光接触。他转过身,趴在床上,腿自然分开着,他能想象那应该是一副不错的景致,毕竟至少有二十个男人说过他屁股结实漂亮。
地上铺着厚地毯,他听不见脚步声,但能感到那男人已站到他身后,言欢咬了牙,他早该被这么对待,之前却一直逃避。自嘲笑了笑,他仍是个自私懦弱的混蛋,能对雷纪秋残忍到禽兽不如,对自己却有所保留。
“你以为我把你弄来是想操你?”身后响起男人笑意里带着戏弄的声音,以及冰冷的触感霍然蔓延过他的背脊,腰身和臀部。
言欢不由惊叫一声,回头看见那男人正将手中那瓶红酒浇在他身上,言欢跳起来骂道:“你他妈的搞什么?变态!糟蹋东西还是糟蹋人?”
男人淡淡笑道:“我叫允落辰,私家侦探,受齐轩和雷纪秋的委托,带你去见他们。”
那副发生任何事也无动于衷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言欢面色惨白问道:
“雷纪秋……他们两个,找我干什么?”手蹭着腿根,轻微颤动着。
“我不打探委托人的目的。”允落辰淡淡应道。
言欢目光凝滞着呆了半晌,突然狠狠道:“办不到!我不会再见他!”
“你的意向跟我无关”,职业化语气,允落辰平淡说道,“我只需要带你去见他们,即使捆了你四肢,或者打断你手脚也算完成委托。”
“你是无论如何也要我跟你走?”言欢冷冷问道。
“是。”
“那就小心一点”,言欢的语气变得阴晴不定,“我会不择手段,就算杀了你也再所不惜,因为我绝对不会再见雷纪秋。”
“随便你”,允落辰起身走出卧室时,回头淡淡道,“去洗个澡,你太脏了。”
言欢不由啐了一口,穿起裤子跟着走进客厅里。
酒店的总统套房,布置极为考究,允落辰半躺在沙发里无所事事翻着杂志。
门就在那里,虽然不抱希望,言欢还是伸手握住门把,一股电流瞬间刺穿手掌流窜进体内,毫无防备的吃痛低呜一声,言欢甩着手回头狠狠道:“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相信我”,允落辰头也不抬漠然道,“对你已经算非常客气。”
每扇窗户外都安装了铁栏,包括他现在所处的浴室。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面对镜子,言欢看见里面无可救要的混蛋男人,看着他跟自己一起苦涩的笑:
纪秋哥,怎么可能再若无其事面对你?
言欢陷入思索,习惯性的咬了咬拇指——允落辰,这个名字以前听过,是以前调查那个叫齐轩的警察时——
不错!允落辰跟齐轩并非只是雇佣关系,他们是朋友,甚至关系密切到不止是朋友。
如果是这样——冰棱似的刺冷笑容缓慢展开在言欢嘴角,他迅速将手插入裤子口袋,手机,还有指尖碰触到那几颗圆小的药丸。
允落辰,我说过我不惜任何代价,你没把我的话当真?
“还没洗澡?”抬头扫了一眼从浴室走出来的言欢,允落辰漫不经心问道。
“有洁癖的男人”,言欢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挑衅轻笑,“跟我这个淫乱贱货同处一室,感到不舒服吧?为什么就不干脆点放了我大家好过呢?”
“猎物就算在泥堆里打过滚,洗干净也能吃。”允落辰说话语气总是平淡无波,里面却透着股天生骄傲的王者气势,即使他不欺人,也像是居高临下。
言欢不动声色更靠近,拿过允落辰面前的杯子,喝酒时眼睛却紧盯住低头看杂志的允落辰。
突然间他松手,酒杯还没落地,已探身勾住允落辰的脖颈,像是撕咬似的吻上去,凶猛热辣撬开那两片没有防备的嘴唇,将那口酒和包藏在内的玄机一并强迫允落辰吞咽下去。
允落辰似乎是愣了片刻,却没有闪躲或者惊诧,任由言欢继续碾转吸吮得啧啧有声,直到袭击的人主动拉开距离。
“滋味不错吧?”言欢仍靠得很近,神情诱人心魄,呼出的气息喷在那张淡漠的脸上。
眼睑微动,允落辰似笑非笑,抬手轻轻擦拭起嘴唇:“去洗澡,记得刷牙。”
言欢滑开身子走向浴室,显得乖巧如猫,只是嘴边渐渐加深的笑诡异如同无星无月的沉沉夜色。
不紧不慢冲刷着躯体,言欢的表情僵硬得像石头,挤了浴液到手里,顺着腰滑进股间插下去,不适应异物进入的痛苦,很快被一种自嘲和决绝的冷笑替代。
等他光着身体走出来,允落辰仍坐在沙发里,不再看杂志,目光滞在一道虚无直线,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呼吸也发出轻微的喘声。
言欢走过去蹲下身,在允落辰尚未将眼神焦距拉回到近处,他已经娴熟解开这个失神男人的腰带,扯下拉链将沉睡状态的阳物握在手中抚摩套弄。
“你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居然仍保持平静,言欢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分辨不出是茫然还是冷漠。
言欢不正经笑了笑:“做点让你不感到那么无聊沉闷的事。”顺下摆向上撕开衬衣,挑逗的吻咬落在男人平坦结实的小腹上,手更用力向上探索着抚摩,到胸前突起的颗粒。
允落辰霍然抓住那双肆意掠取的手,将言欢整个人提拉起来,审视的目光淡淡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言欢也不挣扎,顺势大刺刺张开腿跨坐在允落辰身上,歪头笑道:“大侦探,你现在该弄清楚的是你想怎么样,好象有东西顶在我腿上了。”
允落辰许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言欢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缓慢点了下头:“我想上你。”
说话时他的手已搭上言欢的肩,缓慢滑过上臂,顺胸前向下蔓过腰身,到后背猛然用力向前一揽,言欢贴合上他衣衫半开的躯体。他低下头,嘴唇印上那对精巧锁骨,舌尖点水式戏弄暗朱红的乳头。
毫无预兆下快感流窜过身体,言欢生硬压下喉咙里的呻吟,差点咬到舌头,男人干燥的手掌抚摩过他的背脊大腿,那些进攻并不粗暴,却带有强烈的占有意味,像是那些最早的拓荒者,碰触了即宣告所有权。
言欢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失去了主控权,只是想要有所动作时,抱着他的男人就像是有所觉察咬噬他胸前敏感地带,混合了快意的刺痛流窜四肢百骸的神经,让他不由挺直背脊大脑一片空芒花白。
允落辰的男器硬热膨胀,言欢甚至能感到上面一阵阵脉冲的搏动,摩擦下自己腿间也挺立起来,欲望勾起来就一场血腥战乱开始容易结束难。
臀肌被男人揉捏,分开,手指划着极小的圆圈,按住那个紧窒入口,试探着向里侵入。言欢吐了口气,提高腰身,让手指更容易进入他体内。
“已经清理……扩张过了……”,言欢喘息着吃吃笑道,手抓着允落辰肩膀保持平衡,“进来试试吧。”
允落辰抱住他站起来,又转身将他扔在沙发上,从背后压制住贴合上去,轻咬他的耳廓,喃喃道:“你还真是自甘下贱。”
趴俯在沙发上的言欢,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准备用更具羞辱性的后背位占有他,不由讥诮笑出声,只是伴随身后被强撑到极限,皮肉绷裂一般绽开的巨痛,演变成一声无法压抑的惨烈叫喊。
言欢大口喘息着,只是每次呼吸都能感到后穴收紧时包裹住那根粗壮的器物,手指在沙发上徒劳撕抓,躯体却不敢轻易动弹,再轻微的,即使只是颤动,肉体被破开的疼痛和恐惧也会蔓延到身体各处。
“痛吗?”他听见身后男人用事不关己的生疏语气问道。
冷哼一声,言欢咬牙道:“我担心你他妈的是不是性无能。”
男人似乎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开始摇晃腰身,缓慢进出抽插。
言欢略微松了口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恐怖,虽然疼痛难耐,倒还不至于无法忍受,至少脑袋思考的能力还没被剥夺。
他想起雷纪秋,想他被自己强暴时,是不是心里也感到惶恐和孤独,不对,纪秋受的罪,远不止这些,他毫无防备,他被蒙上眼睛陷在一片黑暗里,甚至根本想不到强奸他的是被他视为亲生弟弟的自己。
言欢抬高臀部,迎合允落辰进入他体内,他低笑道:“允落辰,你能不能干得像个男人,而不是一只啃草的兔子?”
允落辰将他翻转过来,面对面,淡淡看着他笑道:“你有被虐待的嗜好?”
言欢扬高嘴角,点头时汗水顺着脸颊留过脖子:“对。”
“那对我倒挺合用。”允落辰抬高他的腿,霍然大起大落进出他的身体,速度和力度都不再温柔缓和,像是进入跑道的飞机提速准备飞离地面。
身体如同被飓风扯上天空,随时被撕个粉碎或是坠落地面,言欢的意识在一次次猛烈撞击里涣散开,他感到体内某处被触及,陌生的颤栗就勒紧他的脖子,分不清痛苦和愉悦的界限。像是被抽离,抽剥开肉体,离开这个世界,抽离了他曾经犯下的罪过。
小腹处火烧的灼热,言欢低下头,模模糊糊看到生殖器被人握在手里,激出一道白浊液体。然后是那男人搂住自己肩膀,将他整个抱在怀里,隐约听到冷淡戏谑的声音:
“你不想要你自己的话,我就要了。我喜欢做资源回收再利用。” 。。。。。。。。。。。。。。。。。。。。。。。。。。。。。。。。
言欢醒时发现他跟允落辰相拥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允落辰睡得很熟,起身并没惊醒他。言欢戏谑冷笑:
“当侦探的,现在一刀就能宰了你。”
站起来没走出几步,腿软得打弯,不止是肛肠脱皮式的疼痛,臀肌,大腿根包括小腿也酸涩得让人忍不住呻吟。言欢扶着桌子腿,小心翼翼坐到地上,轻轻按摩着疲劳过度的肌肉。
无意中瞥见允落辰熟睡的脸,发觉这个男人长得倒是俊俏,极有味道的面孔,带有容易诱惑人心的神秘气质,琢磨不透,高深莫测,说不清是温和还是冷酷,是随和还是犀利,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非一个平庸之辈,即使他甘于平凡,也折服不下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
看见桌上的酒店服务簿,旁边还有一枝铅笔,言欢不由自主伸手勾过来,在簿册反面起笔,画起眼前的男人。
第二章
言欢在洗澡,只是这次用的是冷水,比起缓解疼痛的温热,他更中意让身体彻底麻木的冰冷。然后穿戴整齐,静静等待酣睡的男人悠然转醒,递上一杯热茶,亲和笑道:
“纵欲后不轻松吧?”
允落辰坐起身,看言欢的神色倒也平静,喝了那杯茶:“有话直说。”
“放我走”,言欢眼看着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个键,转过手去给允落辰看,“或者你想我公开这段已经存进我网络邮箱里的视频。”
允落辰无动于衷的瞳孔里映出两个男人疯狂交合的镜头,角度选择准确,不甚清晰的画质却能辩识出面孔。
允落辰轻轻微笑,“接下来打算怎么样?报警说我强奸你?满嘴谎话的小狸猫,记住你已经成年了。”
言欢的脸骇然变得铁青,许久才低低吐出几个字:“你调查过我?”
“不了解猎物怎么可能抓得住?”允落辰戏谑笑道,“八年前你这么陷害雷纪秋,现在又故伎重施,不觉得无聊?”
“我只打算给一个警察看,他的名字叫齐轩。”言欢毫不示弱,尤其是满意看见那个高高在上如冰山之颠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允落辰,不要以为只有做侦探的会调查。你是齐轩警校时的同学,也是他多年唯一的朋友,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又都对男人有意思,不会纯洁的没有任何念头吧?”
“我喜欢过齐轩”,允落辰很干脆的承认,“但现在他跟雷纪秋都是我的朋友。”
“那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干了我?你的两位朋友委托你找我,结果你不仅找到了,还搞过了。我给很多男人用嘴做过,不过后面,你倒是我第一个男人”,言欢顿了顿,笑道:“你要怎么跟雷纪秋交代?齐轩知道后又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多年的朋友?”
允落辰沉默了,连同整个人似乎都退却了一步,不再那么兵临城下的气势逼人。
言欢打铁趁热,凑到他面前:“你放了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你对他们说你没见过我,也找不到我。”
允落辰长长舒了口气,淡淡道:“确实不好办,我不希望齐轩把我看成滥交的人,也不想雷纪秋以为我糟蹋了他弟弟。”
言欢满意笑道:“所以?”
允落辰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慢慢说道:“所以我决定对你负责。”
“你说什么?”三秒后言欢呆呆问道。
“我说——既然我干了你的处男屁股,那你这辈子就跟着我吧。需要向雷纪秋下聘礼吗?”
“你他妈的——”言欢挥开允落辰的手,愤然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不甘心,回头骂道,“你这个疯子,变态,自以为是的混蛋!你要我跟着你?哈,你以为你能满足我?”
允落辰耸肩:“昨晚你到中场就体力不支再没有射门能力了。”
言欢冷笑:“那是因为我给你下了春药,不然你以为你天赋异能,能持久到那个份上?”
“我倒不清楚AEE几时能壮阳了”,允落辰淡淡笑道,“二亚甲基双氧安非他明的成分,只具有兴奋致幻的催情效果,何况——我根本就没吃过。”手掌里变魔术般出现几颗白色的药丸。
“你——”言欢咬牙切齿低声道,“换了药?”
“你还昏睡不醒时,以为是你要嗑的”,允落辰手撑在额头上戏谑笑道,“一时好心,就换成你身体最缺乏的维生素C了。”
“不可能!你那时脸红得像新鲜猪肉。”
“我有整杯灌下不加冰的威士忌的习惯,没注意到你回来后那瓶酒已经空了吗?”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搞?”言欢暴怒问道。
“我是个正常男人,你表演得也很卖力。”似乎是回味般的顿了一下,允落辰目色柔和望着他,“既然欲望被引起了,我为什么还要拒绝?”
言欢已气得脸色发白,拳头握得整条手臂不住颤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允落辰食指一弹那药丸嗖的掠过言欢脸颊打在后面墙上,笑容里隐藏了一丝冰冷杀意:
“我是毒品的祖宗。”
言欢走回去抢过手机,快步走进浴室反锁了门,他深吸了口气,眼中溢出悲伤,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按下通话键:
“薛纵磊,我是言欢。”即使声音伪装得再冷,也掩盖不住那份痛苦无奈。
话筒另一头传出低沉粗暴的声音:“你倒不怕死,居然主动联系我,不等我挖地三尺把你掘出来?”
“你能查出我的位置,来找我吧。”言欢将保持在通话状态的手机放在盥洗台上,任凭那个男人粗鲁的骂声不时传出也不再去理会。
他靠着瓷瓦墙坐下,抱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连叹气都觉多余,空洞眼睛里露出自嘲的冷酷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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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纵磊来得比想象中还快,听到门从外面被强行破开的声音,言欢扬起最终胜利者的微笑,丝毫不露为这胜利付出代价的苦涩。
走进来的男人近两米高,肌肉健硕黝黑,透冷钢质感的坚硬,眉毛浓重上挑,目光凶狠狂燥如同受到攻击的野兽,他伸手就牵制住言欢的胳膊,将比他瘦小几圈的年轻男人拉到自己身前,冷笑道:
“你倒真是聪明,知道我最恶心这些下贱苟合的地方,为了不被找到居然连男妓都做了,我过来路上还顺便打听了你的价钱,你一小时能给几个人口交?钱够你吃饭了?还是光靠精水就把你喂饱了?”
言欢被这粗野壮汉抓得生疼,却勾了个媚惑笑容:“薛老大,您还真是关心我。”
薛纵磊的目光顿挫片刻,暴躁居然收敛了不少,沉声道:“跟我回去就算了,你欠‘猎鹰’的债赖不掉,再敢跑我也保不了你。”
“我当然是跟你走,不过——”言欢扬起下巴撇撇歪斜倚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你得问过他才行。”
薛纵磊面露疑惑:“他是谁?”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文安静的男人,要不是言欢有意提及,就一直忽略他的存在了。
“他一定要我跟着他。”言欢说话时,允落辰已经站起身,但不开口也不走近,只是静静看着像个局外看戏的观众。
薛纵磊轻皱下眉头,手势一打,身后的十余个手下中的两个威猛男人向允落辰走过去。
言欢手臂抱在胸前,悠然道:“允落辰,就看看你还有什么通天本事。”
那两个手下久在道上混,见多了外表无害隐藏极强杀伤力的人,摸不透眼前这男人深浅,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个霍然挥出一拳,试探成分居多只用了三成力,时刻做着应对准备。
只是完全没想到,这速度算不上极快的拳头,结结实实砸中男人脸庞,眼镜飞出去,连带他整个人身子一跄倒在地上。
出拳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对手如此不济,还愕了片刻,紧接着与另一个同伴愤恨上前抬脚狠踹这个装腔作势的男人,那种提了牛刀宰鸡的郁闷积在胸口叫人万分不痛快。
“痛死了,你们要带他走我又没拦着。”地上的男人捂着脸,几缕红色从指逢里渗出来,只不过作为一个倒地挨打的人,他的声音却是平静出奇。
薛纵磊放声大笑:“言欢,你就让这么个孬种困得脱不了身?还不惜向我自投罗网。”
言欢瞪着一双黑亮眼睛说不出话,他一直没有考虑用暴力制服允落辰,因为从开始就认定自己在打斗上绝对占不到便宜,但目前这种状况,直叫他有股用脑袋去撞墙的冲动。
“够了,住手吧。”言欢上前制止了仍在殴打允落辰的两个手下。
“想怎么处置他?”薛纵磊问道。
“垃圾就留在原地让环卫工清理”,言欢冷笑用脚狠踢了下允落辰的腰,转身对薛纵磊漠然道,“走吧。”——躲不过的,就只有面对。
“看来只有回去如实告诉委托人了。”地上抱着一身伤痕的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却又能让所有人听清楚,尤其是言欢,立刻又调转回身,蹲下一把揪起允落辰,厉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
“做私家侦探的,就算完不成任务也要给雇主交代”,允落辰放下手,血顺嘴角不住的流,可他分明在微笑,“我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你如何谋生,以及下落和去向。”
“你——”言欢提起拳狠狠打下去,不能!不能让纪秋知道!
允落辰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但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我现在可以要你的命,要你永远闭嘴!”言欢狠狠道。
允落辰神情戏谑,语气笃定笑道:“你舍不得。”
“怎么回事?”薛纵磊问道。
“带上他”,言欢似乎是气愤得喘息不止,“我要监禁他。”
“理由?”薛纵磊觉察到不寻常的挑眉。
“想要我替你们好好做事,就把我要的玩具带着,毕竟适当的放松娱乐有利于更好投入到工作,是不是?薛大哥?”言欢口气舒缓,像是有十足筹码谈判的人成竹在胸,“尤其是我做的事,需要高精密的技术,要在我最佳的状态才能完成。”
“只要你把答应的事做好,任何条件也没问题。”薛纵磊显然妥协,吩咐手下反绑了允落辰双手,将他一起押上小型后箱车。
言欢跟允落辰坐在最里面,外排是薛纵磊一干凶悍的手下,相互大声嚷嚷着女人和酒之类的话题。
“喂”,允落辰淡淡冲言欢说道,“替我擦干净脸上的血,粘腻着很不舒服。”
“我以为你很能打?”言欢讥讽笑笑,抬手用袖子在允落辰脸上乱擦一气,“早知道我就打到你放过我。”
“打倒那两个五秒就够了”,允落辰侧脸躲闪言欢的蹂躏,轻描淡写道,“外面还有九个,一拥而上就麻烦,至少两分钟,再加上那个蹄膀肌肉男——”
允落辰忽而转过脸,亮如恒星的眼眸里充斥着笑意:“你就有足够时间逃跑了,小狸猫。”
言欢愕然半晌,冷哼道:“你是宁可束手挨打也不肯让我利用,现在落得处境可满意?”
“很不错”,男人闭了眼,悠然笑道,“现在跟你绑在一起,我总算可以安心睡死,你横竖也跑不了。”
说话同时,嘴角血迹未干的男人就头一歪,枕靠在言欢肩膀,片刻就打起鼾来。
“混蛋!”言欢不甘心的狠抖着肩膀,男人的脑袋跟着摇来晃去,总还能找到舒适位置继续沉睡不醒。
最终言欢放弃这种无聊举动,他抬头望了眼黑暗的夜空,不禁又瞄了瞄身边的男人。
这男人,近得能触及体温,却似乎比夜空离得更远,叫人无从揣测捉摸。
车驶进流水别馆的大门时,言欢就不禁笑起来,充斥落寞自嘲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他走进布置考究奢华的卧室,以及隔壁工具设备齐全的工作间。
真不简单呢,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包括床头柜上那半杯水,里面掺了少量氢化物。
“上次你不惜服毒被送去医院,再拔掉洗胃的管子逃走,我至今也很佩服你的勇气。”薛纵磊从后面抓住言欢的双肩,眼睛盯着白净的后颈,闪过几道欲望色泽。
言欢没回头,懒散向后靠进薛纵磊庞大的身躯里,有意无意贴合了微妙的部位,露出一丝讥笑:“想不想跟我干点什么?”
薛纵磊眼中闪过狠色,猛得一把推开他:“别再试图勾引我!”
言欢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笑道:“我只不过想换个方式还债。”
高大的男人面色阴沉,似乎极力压抑着愤怒:“我说过我打听过你,想把染的脏病传染给我?”说完甩门离去。
言欢仰面倒在床开,四肢大张,突兀笑得喘不过气——谣言传上一百遍就变成真的,尤其那还是自己制造出来的,真他妈的有成就感。
等他笑够不由习惯性摸摸鼻子,想到被关进地下室的允落辰,他比自己倒霉得多,言欢再次环视一下这间卧室——至少有间宽敞漂亮的牢笼。
自我嘲弄的娱乐迅速冷淡,冷得彻骨,言欢动也不动看着天花板的吊顶灯,想象自己被它砸个四分五裂,变成一滩再无任何感觉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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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一点也不害怕。”
“第一次被劫持,比起害怕,兴奋多一点。”允落辰笑得太过温雅,让薛纵磊一瞬间错觉这男人是在高档餐厅轻执刀叉,而不是被铁镣反拷了双手坐在潮湿的地上。
拉过把椅子坐下,手下递过雪茄点燃:“再蹩脚的侦探,也总该有点常识,不会没听说过‘猎鹰’吧?”
允落辰淡淡笑道:“黑道上实力未必最强,势力范围绝对最广泛的猎头组织,猎物从金矿古玩到现代科技包罗万象。贵组织的头目怨爷,猎尽天下奇珍异宝却行踪成谜不留蛛丝马迹,被称为黑道神秘第一人。”
雪茄火光闪烁顿了片刻,声音低缓:“似乎太小看了你,那你被雇来找言欢时,一定不知道他是‘猎鹰’的人。”
“他不是”,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允落辰语气轻松笃定,“他只是猎物,被猎取的是他的绘画天赋。”
“那你现在只需要说出来,是谁在打我们猎物的主意。”
允落辰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对方:“你想找到要挟言欢的把柄,看来你们的小猎物不怎么听话。”
薛纵磊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雪茄拿在手里,燃烧烟头按进允落辰锁骨处捻转:“谁要你找言欢?那个人跟言欢是什么关系?”
允落辰神色不动淡淡道:“‘猎鹰’的拷问未免太绅士了。”
“我以为你只是个没用的侦探。”
“能力跟职业道德是两回事。”
薛纵磊叹了口气,霍然抓住允落辰衣领撕开,不由皱起眉:“你到底是什么人?”养尊处优的光鲜外表,包裹下的躯体上却是长年累月的班驳伤痕。
“允落辰,有职业道德替客户保密的侦探。”活像推销员,介绍商品时还颇为自豪。
薛纵磊起身对身后人冷声道:“招待他。”
身后的男人强壮,目光机械不带人类感情:“到什么程度?”
“只要不咽气。”
“言欢现在在哪里?”允落辰突然开口问道。
薛纵磊沉吟片刻,答道:“就在楼上。”
允落辰满意笑道:“那你们这里隔音设备怎么样?”
薛纵磊一时愣住正不明所以,一声凄厉惨绝的喊叫直刺耳膜,那个正准备皮鞭刑具的手下也反射性捂住耳朵。
“你叫什么叫!”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怒喊。
“搬救兵。”允落辰收了声,好整以暇咽口唾沫润润嗓子,再抬眼就看见言欢已经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薛纵磊哼了一声:“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叫得鬼哭狼嚎了。”
允落辰自顾冲言欢微笑道:“他们叫我说出谁要找你,不说就要大刑伺候,我怕疼,打不得,清清嗓子正准备招供了。”
“你敢!”言欢疾步向他走过去,顺手拿过刑具中那把剔骨刀,直到允落辰面前,“你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允落辰似乎很无奈摇摇头:“你不是左撇子,怎么会用左手拿刀杀人?”
言欢嘴角勾了一抹冷笑,突然转身将右手贴到墙上,猛挥刀刺下去。
“言欢!”薛纵磊大惊失色——这只手毁了他拿什么向怨爷交代?!
“我会替你们画那张画”,言欢面无表情回过头,刀刃插在食指和中指的缝隙里,只伤了皮肉,“再追查我的私事,下次我保证废掉它。”
“画只是利息而已”,薛纵磊仍带着虚惊后的一身冷汗,“别忘记最重要的另一半。”
言欢脸上肌肉轻微抽搐一下:“滚出去,不准再靠近允落辰。”
等薛纵磊等人悻悻离开,允落辰饶有兴趣问道:“另一半什么?”
“关你鸟事”,言欢瞥了他一眼,突然抬脚踹进他腹部,“妈的,你怎么就肯定我不会宰了你?”
允落辰吃痛弯着腰,半晌抬起头,神色魅惑人心的淡笑:“我是雷纪秋仍然记挂你的证据。”
更用力一脚踢过去,言欢觉得眼睛周围刺痛,嗓子里勉强挤出低哑声音:“我不稀罕他记得,更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瓜葛。”
走出地下室时,回头看了一眼允落辰,发现他正不知所谓的诡笑,这个男人说他怕疼,每次挨了揍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满足样,言欢几乎认定这家伙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被虐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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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画板上扯下纸张,撕碎再揉成团扔进满出的废纸篓。言欢用力吸吸鼻子,空气像是在气管某处截断,运不到肺里。终于还是放下手中快折断的铅笔,从旁边盒子里摸出根大麻烟卷,点燃含进嘴里,瘫靠着椅子仰起脸。
毒品几乎不再起作用,言欢仍感到清醒,脑袋正常运转思考:老天将他唯一的才能也剥夺了?作为惩罚,来得未免太晚了些。
以前他能在半月内完工一幅世界级名画,就算一流鉴定师也不可能在一时三刻内辨别真伪。现在,那只不听使唤乱抖动的手,连最基本的草图也构画不出。
在法国求学时,为了淡忘雷纪秋几近疯狂沉浸在绘画中,技艺进步神速,天赋才华也绽露无疑。‘猎鹰’发现了他,那时的他极度空虚,需要挥霍堕落的金钱,以及找寻雷纪秋的资本,那时的他无可救要的思念雷纪秋,尽管他并不承认那是思念。
复制名画还不算什么,他甚至以最擅长的铜版印画技术,制造出精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四点七的美钞模板,但只有一面,他从来不打算制作另一面。那时他还不知天高地厚,未见识到‘猎赢’吞天噬地的贪婪力量。
大麻带来的飘摇将言欢拉进一个纯白光亮的世界,在那里他只感到惊恐不定,无处藏身。
孩童怕黑暗,出于天性;成人惧光明,因为罪过。
‘猎鹰’的投资不收回十倍利润不会罢休——薛纵磊曾面无表情告诉他。如果真的毁掉右手来个玉石俱焚,‘猎鹰’的报复行动不会仁慈到止于他本身,祸及雷纪秋是迟早的事。
现在……该怎么办?
言欢将快燃到尽头的烟卷进嘴里,灼伤刺痛和苦涩味道化在舌头上渐渐麻木——他在深渊,还未到底,仍在不断加速的坠落。
纪秋,仍记挂我——那个自称为证据的男人,说话有几分可信?
脑中闪过那张总挂着莫名其妙笑容的面孔,即使再温雅平和,也像是幸灾乐祸,像是狭促讥讽,像是随意就能置人于股掌中玩弄……以及——不知死活,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言欢站在地下室,看着被反铐着坐在冷湿地上,仍能仰靠墙壁睡着四平八稳的男人,心里就不住翻滚起挫败的无力感。
一桶冷水掀底倾泼向酣睡的男人,心情畅快,嘴角扬起恶意微笑:“痛快不痛快?落水狗!”
被浇的浑身透湿,水珠延发梢皮肤流滚,男人却醒得缓慢,打了个大哈欠,温吞半睁开眼带着朦胧睡意怔了片刻,舌头在唇边滑过一圈,卷走流下的液体:
“是水,不是硫酸啊”,允落辰鼻音浓厚,冲言欢粲然笑道,“谢了,小狸猫。”
言欢愣住,转念才想起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允落辰粒米未尽,滴水未沾。
手被束在身后的男人低头看面前的白饭跟清水,似乎很为难嘀咕道:“叫我怎么吃?”
言欢冷笑:“趴下,像狗那样,很适合你。”
男人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进餐时保持上身挺直是基本礼仪。”
“我倒想知道空荡荡的胃怎么支撑你挺直腰板的礼仪,贵族少爷。”
“其实你可以喂我。”狭长眼睛笑时弯出弧度,眸子更显粲亮。
言欢抬手竖起中指,狠狠道:“做你他妈的春秋大梦。”
第三章
第一天,看见纹丝未动的饭和水,言欢哼了一声,不置一词冷笑离开。
第二天,仍是原番光景不动,对着允落辰那张透出苍白的面孔,言欢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言欢愤恨从牙缝里挤出低沉声音:“你真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允落辰不说话,尽管近乎虚脱,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仍满溢自信。言欢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个宁可饿死也不弯腰的笨蛋,最终跺着重步折返到他面前蹲下,端起水送到他唇边:
“喝!”语气虽然不善,面色也阴郁,但言欢却耐着性子让允落辰缓慢将水饮下去,再拿起那碗白饭,酸馊味道直呛鼻子。
“我去换一碗。”
“不用”,允落辰开口,声音沙哑,但好歹能发出声了,“我不喜欢浪费。”
言欢冷冷瞪他一眼,从裤子后袋里掏出把汤匙。
允落辰笑道:“原来你早有动手的打算了。”
“闭嘴吃你的饭。”
“闭上嘴怎么吃?”
“我是叫你少说废话。”
“食不言寝不语,倒是基本礼仪。”
“……去你妈的礼仪!”
有粮食落肚不再是空磨胃肠,让允落辰看起来恢复了少许气力,言欢从他吃到一半是就席地坐下,跟这个男人面对面,意外的,心情似乎不再那么焦躁混乱,开口说起无关紧要的话:
“听说过死要面子活受罪,真为了面子连命都不要的笨蛋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全是为面子”,允落辰无辜耸耸肩,“吃饭喝水后消化会需要排泄。”
“?”
“把我关这种地方,不可能提供我入厕的机会。”
“所以?”
“时间久了饥饿可以忍,但内急靠毅力解决不了。”
言欢失去耐性皱了眉头:“那又怎么样?”被关押的人肮脏不堪是必然的,否则这地下室怎么会终年弥漫一股腐臭味道?
“真到那种地步——”,允落辰似乎想一想都觉得恐怖的摇头,“太没面子,还不如饿死干净。”
“……允落辰,你真很欠揍!”言欢站起身,冲地上的男人比了下中指。
“他的招牌动作,你仿得倒有七八成相象。”允落辰漫不经心的话,像钩子钉住言欢离开的步伐。
“他现在……怎么样?”言欢克制声音里不平静的因素。
‘他’指的当然是雷纪秋,两个人心照不宣。
“如果明天有糖醋排骨,我不介意边吃边给人讲故事。”允落辰笑得谦和淡然,言欢却感到牙根痒得更深更厉害。
身上沉重的枷锁铁链,形同虚设,即使被层层捆束住,这男人却总有办法随心所欲,达成所愿。
言欢找到薛纵磊的心腹,负责看守的阿成:“以后每天早晚带允落辰去一趟厕所。”
“不行”,阿成想也不想拒绝道,“大哥临走前交代过要看紧他。”
“你身上配着点三八的自动手枪,还害怕一个饿得站都站不稳的囚犯?”
“可是——”
“薛老大有没有交代你——”,言欢冷冷斜睨道,“让我不爽的话大家都不好办。” 。。。。。。。。。。。。。。。。。。。。。。。。。。。。。。。。。。。
久违的阳光,被窗户上的钢条切成几段散在允落辰身上,光影的倏忽不定映出那张俊俏面孔上的微笑。
“你他奶奶的给老子快点!”厕所门外阿成大声叫嚣,“敢打什么鬼主意,这层薄门板可挡不了子弹,把你打成马蜂窝。”
“就算死”,允落辰淡淡戏谑道,“我也不想死在厕所这种地方。”他摘下眼镜,从镜片内侧剥下一层透明纸,伸手透过通风窗贴到外面墙上。
那张被贴在外墙的玻璃纸片,吸收阳光颜色逐渐起了变化,间隔反射出耀眼光亮,那一点闪烁不会引起周围任何人注意,却逃不过数百米高空上盘旋多时的鹰隼的锐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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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油亮,干香滋润,甜酸醇厚,糖醋排骨是一道美味川菜。言欢瞪着允落辰,允落辰盯着他手中的盘中餐肴,两个人谁也不先开口,就这么僵持着。
最终还是言欢先耐不住:“你不想吃?”
“我在等”,允落辰目光仍专注在菜上,“糖醋排骨凉后更美味。”
言欢几乎忍不住将整盘菜砸到那张不知死活的脸上,如果不是听到悠淡的话语继续:
“他说你这道菜做得登峰造极,就算五星饭店的大厨也未必赶得上,以前你们一起生活时都是你做饭。”
言欢冷冷道:“我妈生下我就跟人跑了,我只是做饭给我上班辛苦的老爹吃而已。”会做饭,的确是单亲小孩体恤父亲,但真正有意精进烹饪技术,是因为雷纪秋第一次风卷残云吃光抹嘴时,那副既新奇又满足的神情,咋着嘴说,原来家里做的饭是这么个味道。
允落辰笑了笑:“他给我跟齐轩讲过一个特别爱哭的小孩,虽然很会做饭,但打破个鸡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言欢脸色铁青,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小时候懦弱,长大了未必就窝囊到死。”
允落辰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说下去:“可就是这个懦弱的初中生小鬼,为了让他能通过高中二年级的入学测验,独自跑去学校高中部恳求那些学生提供些课堂笔记和复习重点,为此不惜被几个戏耍他的高年级男生当狗一样使唤了一个礼拜,最后还被拖去厕所揍了一顿。”
“事后他仅凭自己看课本,不光是通过了入学测验,还是整个年级的第五名”,言欢像是置身事外的冷淡,只是眼里总闪烁几分回忆中的落寞,“他根本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只是在那时,看到学校排名榜上雷纪秋这个名字,自己居然不顾在公共场合不管有没有同学看见的哭出来,被雷纪秋从后面一把勾过脖子脑袋,拐在身上,听见他冷淡不耐烦的声音:
“早知道你又要来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就随便考个及格算了。”
入学后不久,就听说雷纪秋约了那些曾欺侮过他的男生干一架。
“他们人多,你怎么打得过?自己的焦急跟雷纪秋的满不在乎对比鲜明。”
“笨蛋小鬼,打不赢还打不输吗?记着,打架的诀窍就是比对方先出手,打一拳也是赚的。”
那一场被学校出动保安阻止的混战,言欢没勇气去现场,只是听说雷纪秋以一敌四打得跟不要命一样直到对方跪地求饶。
等到太阳快落山,才看见从校长室出来的雷纪秋,鼻青脸肿冲他招手。
“回去了,小子。”夕阳映出那头凌乱头发下,鲜明桀骜的面孔。言欢一路跟在他身后,笼罩在他钦慕的背影里。
直到家门口,雷纪秋转过身从他头上摘走棒球帽:“这个先借给我。”
雷纪秋将帽子拉得很低,勉强遮过额头鼻梁的伤处,神情是少有的局促:“我可不想听你那个烦人老爸罗里八嗦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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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别人思考可能不礼貌”,允落辰突然出声,惊得言欢手一抖险些拿不稳盘子,“但菜已经凉透,可以吃了。”
言欢神色平和淡漠,蹲下身将排骨一块块夹给允落辰吃,不像以往那样暴躁催促,他盯着眼前似乎只顾吃喝不问世事的男人,像是透过他能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不管看到的具体是什么,都叫他悲伤的怀念。
“条件仍然在”,言欢冷淡说道,“只要你答应不对他们提起我的事,就放你走。”
允落辰将口中肉块剔出骨头吐出来,抿了抿嘴边的油渍,言欢确定如果他双手自由肯定还会执起餐巾优雅擦拭一圈再不紧不慢开始说话:
“如果我要自己走,当初根本就不会被抓住,谁叫我的雇主不仅叫我找你,还要我见到你就照顾你。”
“你照顾得真不错”,言欢讥讽道,“整晚不停的操弄我。”
“主动的并不是我”,允落辰淡淡笑道,“何况你比我享受更多。”
“那我现在倒有机会好好报答你。”把本就撕裂的领口往一边扯开,手抚上肌肉结实的肩膀,言欢探过身,嘴轻轻吸咬允落辰颈上的脉搏处。
“我倒无所谓”,允落辰不以为意,“只要你不嫌弃——我不是雷纪秋。”
言欢一惊,猛然推开他站起身,神色慌张的四周张望。
“放心,除了你没有人听得见”,允落辰淡淡道,“只是即使我不说,‘猎鹰’也迟早会找出他,以此来要挟你就范。”
言欢咬咬牙,低声道:“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他愤然转身,走前狠狠关上厚重的铁门。
隐约还听得到,言欢训斥那些看守叫他们离远点不准接近他,允落辰不由露出一层笑意,微笑,不同于他一贯勾起嘴角的温和弧度,而是从那双犀利眼眸中透出的,冰冷不带任何情感,倨傲得万事运筹帷幄的笑。
在他眼中,同龄的言欢实在是单纯幼稚到极点,一举一动的心思反应都能轻易揣测,雷纪秋居然曾经受制于他任凭玩弄,不可理喻。
第一眼看见言欢,除了鄙夷,就是同情。爱得过深,就会失去所有荣耀和价值,害人,害己。
他能想象,言欢此刻一定全力以赴铺开画纸,排除所有杂念的调对颜料,一笔一划强迫自己去复制那张他被要求复制的名画。
为了雷纪秋,他别无选择。
允落辰眼中的笑意像夜色一样加深,越深,就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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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允落辰。
或者说是没法讨厌一个为他身陷囫囵的男人,这就好比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看到另一个人,不指望他拿清水救命,只是心灵上有了慰籍和支撑。
人类摆脱不了群居动物的天性,再倔强也忍不了荒凉,耐不住空虚寂寞。
“你看起来还真惬意。”言欢习惯性嘲弄着吃光整盘醉鸡的允落辰。
饱餐的男人满足倚靠向灰冷墙壁,淡淡笑道:“我在这里吃喝不愁,比起空肠虚胃满街游荡的乞丐,谁更不幸?朝九晚五的平民,一己之私的政客,尔虞我诈的商人,说穿了都是用自由换生存,你会认为自由比生存更可贵?”
“当然。”言欢斩钉截铁回答之后,觉察到允落辰说话的语气神态,似乎带弦外之音,不动声色触及他痛处。
“那你应该是个艺术家。”像是随口调侃,包含的别样意味更浓。
言欢蹲下身,倾过去歪头盯住他的脸,想看穿这个男人的居心,徒劳而已,肉眼所能到达的不过是他沾染了油光,微微上翘的嘴,唇看起来颇柔软。
抬手用拇指擦拭嘴唇上的油渍,言欢冷冷道:“我不是什么艺术家,是台复制机器。”如果能用性命去换,他想要的自由,不过是在自己用心绘出的图画右下角署上名字。
允落辰突兀抿了下他的手指:“在伪造你心里所崇敬的画?”
言欢犹豫片刻,低声轻道:“你知道……彼得?保罗?鲁宾斯吗?”
“难道你在画《对无辜者的屠杀》?”允落辰挑挑眉毛。
“倒没那个本事”,言欢的心情许久不曾放得轻松畅快,“是他早期的作品。”
“《抬起十字架》?”
言欢盯着被捆束的男人半晌,不得不叹服笑道:“你知道的不少。”
“鲁宾斯曾经仿制过达芬奇那副《最后的晚餐》。”允落辰低头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显得莫名其妙,言欢怔了片刻——这个男人,是在宽慰自己亵渎艺术的罪恶感?
“允落辰”,言欢捏起他下巴,对上那双淡然邃亮的眸子,“你这副不错的皮相,加上花言巧语蛊惑人心技巧,能迷死不少女人吧?”
允落辰懒散摇头,向前探身到他面前,悠然里暗含着挑衅笑道:“男的更多。”
“你在勾引我?”下意识的吞咽动作牵动喉结,体内有股莫名的冲动,言欢几乎忘记的那次疯狂交合,此刻突然清晰起来,男人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强悍激烈的律动,痛楚和畅快的刺激并存,矛盾得像用冰块摩擦出火花。
贴到他耳廓边缘,暧昧低语时而不时的碰触:“迂回战术对你不适用,单刀直入更好,我带你离开这里,再干你一次,怎么样?”
言欢侧脸拉开距离,冷冷讥诮道:“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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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相安无事,看守阿成也松懈下来,不再严密守侯在厕所外催促允落辰,此刻正靠在洗手台上翻看色情杂志。
通风口闪过一抹白影,扑扇翅膀的微声,鹰隼——更准确说是鹰中极品的玉爪海冬青躬身钻进来。
“美人,为跟你幽会,可说是大费周章。”允落辰轻道,不由用手去碰触白鹰的脑袋。鹰目中凶性旺盛,偏头狠啄过去。
“不是主人连碰一下都不行啊”,幸而及时收手,不由笑道,“程零羽那家伙是怎么调教出你这种尤物的?”
从绑在鹰脚上的细小圆桶中抽出里面卷起的空白纸条,用包着的铅芯写下一行字:鲁宾斯,抬起十字架。将纸条装回去,白鹰一拍翅膀,消失无踪。
刚被抓进来时薛纵磊就将他身上彻底搜查,确保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或追踪器。只是这早在预料之中,所以也早决定用古老的方式,古老的往往最有效,千万不要藐视先辈的智慧。
三日后,白鹰送来有内容的纸条:二十八日下午两点,威斯特拍卖行。
允落辰笑了笑,纸条冲进马桶,还有六天,时间宽裕绰绰有余。 。。。。。。。。。。。。。。。。。。。。。。。。。。。。。。。。。。
[二十八日清晨]
“该死的天气!”
言欢无缘无故的咒骂让仍带朦胧睡意的允落辰轻叹道:“你已经闲到大清早来地下室跟一个不见天日的人抱怨天气了?”
“知道自己是阶下囚就闭上嘴。”
允落辰打个哈欠,坐直身子深吸口气:“大麻混合劣质酒精的味道,这两样东西会让你握不住画笔。”
“无所谓”,言欢肩膀松垂落下,不是释然解脱,是被击垮的颓废,“三天前就完成了,最后是他们的工作。”
“你的高超画技经过复古处理,就能以假乱真,或者说以假换真”,允落辰像是在淡淡自语,“我猜他们会在公开拍卖后下手掉包,那些自诩收藏家的笨蛋花大笔钱买回家的东西,锁进保险柜直到破产变卖时才会知道是赝品。”
他被束在身后的手指轻巧弹动,如同灵活掌控了一出好戏,谁是他手中提线木偶?
“你不必着急,他们很快会派给你新任务”,声轻语细,残酷的行为并不都需要凶暴的手段,允落辰的笑容明朗无辜,“只是不断去复制他人的作品,你还有多少时间和才华去进行自己的创作?”
“省下你的口水”,言欢脸色透明的苍白,“我不会跟你走。”
“即使我能保证雷纪秋绝不牵涉其中?”允落辰不着急,手中握有一把好牌的人,就可以慢条斯理。
“你能?”言欢瞬间就暴露了动摇和期待,像个困在黑暗中多时的孩子见到一丝亮光就扑上去。
“但我不承诺你完好无损,看你敢不敢赌上自己的性命?”
“算不上什么大赌注”,言欢沉默半晌,冷声道,“好,我信你这次。要我做什么?”
“等我站起来。”
言欢愣了片刻:“你背后镣铐的钥匙在阿成那里保管,我可以想办法偷出来,只是得花点时间。”
“我能比你快一点。”允落辰笑得狡黠,身后清脆一声响,他的手已拿到身边,相互按摩着红肿的手腕,断成两截的铁链垂下来碰撞着丁当不停。
敲打揉捏因久坐麻木的双腿的同时,允落辰淡笑解释道:“我没什么蛮力,只是左右袖口的三颗扣子里各藏一种化学剂,混合起来就变成腐蚀性的强酸。”
“你什么时候开始溶铁链的?”言欢低声问道。
“从你咒骂天气时”,允落辰已站起来,活动手脚舒展筋骨,“走吧。”
“你打算就这样走出去?”
允落辰笑笑:“那你能给我找套干净体面的衣服换上吗?”
言欢跟在允落辰身后,几乎看不清他出手袭击扼人脖颈的动作,十秒后阿成就无声倒地。
“你杀了他?”
“窒息昏厥”,允落辰俯身挑出阿成的枪,眼睑低垂淡淡道,“杀人要容易得多,容易到没什么意思。”
连接地下室和一楼的门被无声推开,缝隙里邃亮的瞳孔带着玩味审视着外面。言欢不耐烦贴到窥视的男人耳边轻声说道:
“一层走廊只有两个人,但出了这栋楼外面两百平米的院子有十几个人带枪巡逻。”
允落辰转头,两人鼻尖几乎碰上,他手中冰冷的枪管像情人的手指,挑逗滑过言欢脸颊:“你害怕看到子弹穿透人的脑袋,浆血四射的场面吗?”
言欢抑制不住身体颤栗片刻,咬紧牙狠狠瞪回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眸:“你当我吓大的?”
“你了不起”,允落辰以一副敬佩有加自叹不如的神情看着他,略带无奈说道,“我就很害怕。”他突兀抓住言欢手腕,推门大步走出来,看守的人还未发觉他们,他已举枪向正上连开三枪,响声震得整栋别墅微微晃抖,灰尘散落。
枪声惊落了看守的两个人手中的酒瓶,坠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们也算训练有素,立刻翻身找掩护位置,掏出枪来准备还击。
“这枪的后作力,震得我手发麻。”允落辰淡淡抱怨着。
“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从短暂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言欢骂声未消,人已被拉着一蹲身,子弹破风声从头顶呼啸而过。
别墅的门从外面被撞开,枪声引来的看守鱼贯而入。
“腿脚利落点。”好整以暇的男人仍有工夫调笑,却不耽误他拽着言欢敏捷越过扶手台,窜上楼梯奔向二楼。穿插在他们脚步里的是打穿楼梯的子弹,巨响连天,硝烟弥漫。
“你往哪里跑?”言欢气急败坏问道。
“你的房间”,允落辰跑动时说话居然也是四平八稳,“你说过下午有阳光照进来——那应该是这间。”
进屋反手关门的刹那,能看到追兵已蜂拥赶来。
“用这个别住门。”
言欢接住允落辰抛过来的银烛台,反插在门的欧式双把手上,喘息不定瞪着踱步到窗前的男人:“不用一分钟他们就能瓮中捉鳖了!”
“你那时还说过窗外有棵树会替你挡住强光,你喜欢在窗前做画”,允落辰拉起窗户,向外瞄了一眼又回头望着言欢,“你体重多少?六十五公斤?”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允落辰笑笑:“金蝉脱壳,做知了总比当王八好。”
第四章
“你确定能跳过去?离那棵树至少也有五米。”言欢趴在允落辰背上,万分不信任的疑虑。
“早说过不保证你完好无损”,允落辰戳戳他搂住自己脖颈的胳膊,“抱紧点。”
破门而入的追兵,只看见人影自窗户跃了出去,不由惊呼出声,即使只是两层楼,也有近十米高,摔下去免不得断胳膊瘸腿。
悬空的失重感后,树枝刮蹭到脸的触觉几乎让言欢忍不住松手去拼命抓住,他听到皮肉破开的声响,勉强睁眼看见背负自己的男人手中已攥住一根细树枝,随着他们下落,树枝的弧度越大承受不住,速度又加快,再因允落辰抓住另一根而稍作停滞,缓冲了坠落。
背上有人自然会更重,下落过程逐渐让两人转了身面朝上,言欢胳膊被一股强劲力道向上猛然提拉,允落辰侧过身将他向自己胸前推送,紧紧抱住。
一切发生只不过在瞬间,如一道光打穿隧道,言欢听到允落辰后背着地发出的沉重闷响,他被垫在上面护得几乎没受一点冲击。
“真疼啊。”允落辰吐了口气,支撑坐起身,瞄了一眼皮开肉绽的掌心,淡笑的表情中却找不出丝毫痛苦味道。
“人在楼下!下去!快下去!”半空嘈杂起那群被引上二楼的追捕者。
言欢仍怔怔发呆,允落辰拉起他,温热湿润的血,鲜红刺目,浸染了手,像是透进心里恍惚了神智——除了父亲跟雷纪秋,还会有人以血肉之躯不惜伤痛来保护他?为什么总要成为他人的负累?
“不管跑不跑得了——”,言欢跑动中咬牙一字一字说道,“允落辰,谢谢你来找我。”
允落辰身型顿住,回头看向他,目光中透出诧然,浅淡,却真实。
顺利穿过人手被调空的庭院,流水别馆门口,一辆黑色轿车高速急刹,发出尖锐声响,不偏不倚停到允落辰身边,甚至车把的位置就在他手边。
将言欢先塞进去自己也上了车,允落辰冲开车的男人礼貌微笑:“分秒不差。”
男人一身黑衣,戴着墨镜,似乎从显后镜里瞄了一眼允落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平抑回应:“你也像老板说的一样准时。”
“进展顺利?”允落辰淡淡问道。
“一切如你所料。”开车的男人机械应答。
言欢不由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允落辰单手按住言欢肩膀,没有转脸看他:“沉默不只是金,还是让人长命百岁的好习惯。”他话语中的冷漠几乎是刺骨的严寒,拒人千里。
言欢眼中闪动一下,开始的几分茫然渐转为阴沉思索,他不再说话,不知道这车会开去什么地方。
允落辰也不问,闭眼似乎是睡着了,但显然他知道答案,他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男人。
四五个钟头,一直跑在晃郊野外,人烟罕见,夜色渐渐降临。
“到了。”车停在一片小树林,黑衣男人的声音像拉锯木头一般平板单调,“翻过这个小山坡,就有他们布下的暗哨,那边在官方资料上是一家宣传册印刷厂。”
“老套的掩饰手段”,允落辰打着哈欠,“如果画上的追踪器被发现,等着我的就是陷阱。”
“追踪器是老板亲自制作的,绝不可能被发现。”黑衣男人的音线,像是平地起波澜得拉高。
允落辰玩味笑道:“对你老板倒有信心。”
黑衣男人被戳到软肋的窘迫,不觉得低了头:“那是……那是当然的。”
“放心,我接了你老板这单生意,就肯定拿到他要的东西”,允落辰打开车门下了车,“我要的东西带齐了?”
“都在后备箱”,黑衣男人也下了车,“老板让我协助你。”
“那你就在这里——”允落辰瞄了一眼从车里探出半边身子的言欢,“替我看住他。”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跟他在一块你不会无聊”,允落辰嘲弄调笑的同时,手摸过言欢脸颊,“这小子嘴上的技术很不错。”
允落辰的身影没入黑暗里,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言欢先开口冷笑:“他说的没错,你想不想试试?”
“不必了!”
那男人说的声音不小,言欢不由嗤笑出声:“你老板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男人的声音霍然冷了下来,凝聚起杀气,“你想干什么?”
言欢摊摊手,无所谓说道:“不能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多管闲事。那你的名字,是不是问了也要死?”
“我叫战非。”男人敛了杀意,但仍带防备和警惕。
“天都黑了你还戴墨镜,装酷?”
“不是——”战非似乎犹豫了片刻,伸手摘掉遮去大半脸庞的墨镜。
本来漫不经心的言欢目光触及,不由啊的惊叫出声。
战非嘴角牵了一丝苦涩微笑:“为了不吓到别人。”战非的左眼,瞳孔黑泽透亮,右眼却是毫无生命气息的假眼,像是黑暗中诡异瞪着人的娃娃,触目惊心。
“对不起”,言欢无意伤害这个男人,小心翼翼轻声问到,“意外造成的?”
战非缓慢摇头,平板说道:“卖了,还债。”
言欢再说不出一个字,脑海里突兀出现一句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没有鞋的人在遇见没有脚的人之前,总认为自己走的路最为痛苦艰辛。
回想起自幼父亲的宠爱,雷纪秋的照顾,自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任性妄为。
他凝视战非的脸,看眉目轮廓,本来应该是英气逼人的容貌吧。但越看下去,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张脸,再怎么看,也太年轻,像是不足二十的少年。
鉴于自己总显幼稚的容貌,言欢试探着问道:“你多大年纪?”
“再过两个月,就十八了。”战非坦然答道。
“我——操!”言欢拉长音,最后也实在没有什么字能准确表达出他的心情,“你还没成年,你那个老板就让你干些危险勾当?”
战非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透出深沉颜色,淡淡道:“本来不光是一只眼睛,我浑身上下五脏六腑皮肤骨头都要被拆开卖——他买下我,救了我……”
“原来你喜欢他。”言欢略带嘲弄的笑了笑——少年痴恋一个人的心情,大概没人比他更明白了。
战非突然淘气笑起来,这是他唯一与年龄相符的举动:“那你呢?喜欢允落辰?”
砰的一声响,言欢握紧的拳头重重砸在车门上,低声道:“鬼才喜欢那个卑鄙小人,我谁也不喜欢,喜欢别人的不是白痴就是笨蛋!”
“说得好。”男人懒散的声音配合着缓慢拍掌,像是黑夜里突兀冒出来的一般。
言欢回头,看见允落辰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淡淡嘲弄着笑道。
战非戴回墨镜,恢复成那个忠心不二的冷漠形象:“东西到手了?”他似乎是多此一问,因为他已经冲允落辰伸手讨要。
“带我去程零羽那里,买卖还是当面货款两清的好。”
战非没什么迟疑,说道:“上车。”
“你肯带路?”
“我老板早预料到你会要见他,吩咐我带你去。”战非再次笑了,笑得单纯,像是少年看见自己偶像的胜利。
“等一会。”允落辰没上车,靠在车前掏出烟打火点燃。
言欢冷冷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算计?”
允落辰半闭着眼缓缓吐出烟,抬头仰望天空,空寂笑道:“你喜不喜欢篝火?”
“什么东西?”
“篝火,巨大的,能照得黑夜如白昼。”
霍然间爆炸声响彻夜空,团绵的火焰缭绕得冲高升起,隔着矮山坡也能看见漫天的焰舌,火光冲天。
战非并没有什么惊诧,平静说:“我开始不相信你能潜进一个设置二十八架红外线探测仪,五十名守卫的地方,布下六枚液体炸弹,偷走保险库里的东西,神鬼不知全身而退。”
“不止是炸弹。”闪烁火光映衬出允落辰淡笑的面孔,他低头吸烟,再次扬起脸时,空中传来类似呼哨声音,阴沉压抑的夜空里炸裂开七彩烟花。
言欢走到允落辰身边,盯着他的脸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允落辰转脸戏谑看着他:“不觉得很漂亮?尽管转瞬即逝——”他的眼神,话语,瞬间像是吸人坠落的漩涡,无从揣测,“燃烬落时,你会想谁?”
“不要让我老板等太久。”战非没去看漫天绚烂的烟火,火光映得那张刚硬侧脸明暗不定。
允落辰上车擦身错过时,轻笑说道:“别爱上太聪明的人,他们只会利用你。”
这话,一字不漏传进言欢耳朵里。这时,连他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就把这句话清晰记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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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注意到程零羽身旁的那副画,是出于自己笔下的复制品,言欢可能会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这个斜坐在长沙发上,眉目如水墨画,魅惑得像是散发果香的漂亮男人。
言欢走过去,拎起那幅画,垂头面无表情看着,淡淡说道:“现在能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了吗?”——尽管他早已感觉出,他跟这个复制品一样,都处于尴尬和可悲的境地,自身没有价值,只是被人利用。
程零羽笑道:“你应该问允落辰,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是他查出‘猎鹰’在本地只有一条隐秘运输通道,只要事前知道了目标,先下手换掉真品,‘猎鹰’用赝品换去的就是一幅加了追踪器的赝品,带我们找到伪钞据点。不过我必须得承认,你的作品假乱真的程度,叫人叹为观止。”
“承蒙夸奖”,言欢将画从框中拆下来,从中撕开,对折再撕直到厚重的画纸成为碎片,转眼冷冷道,“原来你们想要的是那副精确度百分之八十七的钞票模板。”
“是他要。”允落辰上前更正他的同时,掏出模板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我欠他一个人情。”
程零羽像个顽皮孩子得到新奇玩具,将模板把玩在手中,漫不经心道:“‘猎鹰’要多久才能找上我?”
“十天后准备交付北美的货被烧得干干净净,如果你是‘猎鹰’的怨爷恐怕就不像现在这么悠闲了。”
程零羽朗笑出声,一双狭长眼睛里流光异彩,他的一举一动,每个神情似乎都在勾引男人压倒他:“允落辰,我现在想跟你作爱了。”
对于这种直白的放荡,恐怕没几个男人能无动于衷,只是允落辰向来站在少数派,他淡淡笑道:“我现在只想回家,请你替我找条路,能不被‘猎鹰’打扰平安返回A市。”
程零羽低头啜着一杯红酒,懒散道:“我似乎没有这个义务。”
“或者你想他被‘猎鹰’带回去”,手搭上言欢的肩膀,允落辰轻描淡写道,“他是能制造出精确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能令你手上的电板变成废铁。”
言欢扭头看着允落辰,似笑非笑道:“原来我不光是进门的引路石,还是你离开时的船票。”
“希望是飞机”,允落辰回笑,“我晕船。”
“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程零羽突然扯进个不相干的话题,“三年前你主动找上我,要我把天网不动声色送给做卧底的齐轩,作为交换你可以替我做任何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明明拥有不输给我的情报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是不想让齐轩知道你为他做的事,还是不想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允落辰的眼睑微闪了一下,淡淡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你不惜一切也要找出‘猎鹰’的怨爷,是为了‘猎鹰’多年掠夺偷盗的奇珍异宝,还是为一个下落不明,姓展的男人?”
听得不甚明白的言欢,身体不由颤了一下,像是细微的冰粒打在脸上,针扎般的冷透刺痛,那是因为程零羽霍然间排山倒海的杀意,他极其缓慢的握紧手,如同忘记了手中还有玻璃杯的存在,轻微的破碎声连接响起,红酒和更为鲜艳的液体顺手腕流过手臂,滴落到地上。
“我可以杀了你们两个。”程零羽一字一字说到,斟酌考虑的认真。
“你可以。”允落辰却是轻松自在的点头表示极力赞同。
屋里的空气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程零羽蓦然吐了口气,恢复慵懒色泽的笑,抬手到手边舔着混合的血色液体:“允落辰,跟你打交道,魔鬼也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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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零羽安排的是一架小型飞机,伪造的身份,登机处接应的人。
“到此为止吧。”言欢面无表情道,“我应该没有用处了。”
“虽然我说过打断你手脚也无所谓”,允落辰漫不经心说道,“但不会真那么做,强迫不是我的喜好。”
“那就再见,再也别见的意思。”言欢转身走出两步,再迈不开腿,因为允落辰的一句话,浑身的每根神经都像是断裂开。
“雷纪秋被人捅了三刀,在腹部,都是致命伤。”
允落辰在呆若木鸡的言欢耳边轻道:“即使这样你也不回去?”
“你胡说!”
“我利用你,但几时说谎骗过你?”
言欢突然挥拳打过去,却被对方轻松闪过,自己反倒踉跄得站不稳,他眼睛通红瞪着允落辰:“混蛋!为什么不早说?如果因为你……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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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非跪在沙发前,低着头,用镊子将程零羽手掌中的玻璃碎片一块块夹出来,再涂上伤药,用纱布包扎好。疗伤的过程因为他的专注仔细而漫长,结束后仍没有放开程零羽的手,仍小心翼翼捧着,疼惜的感情从他那一只完整的眼睛里流露出,覆盖了他整张年轻早熟的面孔。
一直闭目不语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嘴角轻微牵动出一丝笑意。他抬手,抚过战非的颈侧,原本瘫在沙发里的身体抬起来贴过去,没有受伤的手按在战非腹部,滑到腿间。
战非仍垂着脸,耳根处渐渐变了颜色,声音带出压抑的低哑:“请您停手。”
“为什么?”程零羽贴在他脸侧,舌尖转进敏感的耳廓内,迷靡的诱惑,“我会让你舒服,你也到了享乐的年纪了吧?”
“我跟……他们不同。”战非退开少许距离,足以看清程零羽凌乱散布着嘲弄和寂寞的面孔。
“有什么不同?”程零羽有些好笑,有点好奇的望着情欲膨胀的少年,听他一字一字说:
“你不用跟我上床,我也会为你去死。”
程零羽怔了片刻,突然笑道:“允落辰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他说,别爱上太聪明的人,他们只会利用你。”战非平板回答。
唇边溢出一丝诡异而瑰丽的笑,程零羽对战非说:“珍惜这个忠告吧,那是允落辰一生中最大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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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侦探社“七”]
市内第三高度的摩天楼,四十四层包括顶楼天台,实用面积接近二百平米。
你赚来的钱够缴房租吗?——这是齐轩参观过他办公室后第一句话。
允落辰笑着转身去倒酒,他当然不会告诉齐轩没有房租,因为他买下了这里。
言欢推开门时,雷纪秋正站在落地窗前向外张望,闻声回头,一刹那强光从他背后散射出来,刺痛言欢的眼睛。
纪秋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消瘦挺拔的外表,放浪不羁的神色,像是玩世不恭却能让人全然信任。
他们之间还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言欢从牙缝里挤出低哑声音质问身边的允落辰:“你骗我?”
允落辰无辜笑道:“只是忘记说,三个月前就已经出院了。”
“他真的受过伤?”
“我以为你见到他安然无恙会高兴,还是你希望看他奄奄一息?”
言欢不再出声,他眼神躲避开,余光还是看见雷纪秋向这边走过来,接近的步伐如同踩住他的气管,让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把这小鬼带回来了”,允落辰说道,“按约定齐轩归我了。”
雷纪秋笑笑回应道:“可惜我没有把麻烦甩给别人的习惯。”
“你的麻烦已经来了。”齐轩不知何时倚在门外,对雷纪秋语带双关的同时,冷冷看着言欢,像是用尽全力把自己钉在门框上,以免会扑过去宰了这个混蛋小子。他可以全然包容雷纪秋的过去,但那不代表着他面对元凶也能毫无介怀。
“去天台陪我喝一杯怎么样?”允落辰转身到他身边,伸出手掌。
“乐意至极。”多年老习惯的击掌,齐轩走前,略带警告意味着瞪了雷纪秋一眼,对方却戏谑冲他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
“妈的!”望天台走的楼梯上,齐轩忍不住憋在胸口的郁闷。
“既然对言欢恨之入骨,还委托我找他回来干什么?”走在前面的允落辰没回头,轻笑问道。
“因为我他妈的是个神经病。”
“因为你爱雷纪秋。”允落辰仍然没有回头,话语里却不再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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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静默,言欢似乎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剧烈声响,从表情到四肢甚至每一只手指头,都僵硬得不能动弹。
“说话是件累人的事,尤其是站着说。”雷纪秋已席地坐下,像是他多年的习惯,左腿伸直右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
言欢也缓缓坐下,把腿盘在一起,他还记得这个姿势曾被雷纪秋取笑像个没出嫁的小姑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霍然抬头,刻意表现出厌恶和拒绝:“你问这个干什么?”
雷纪秋神色坦然道:“我关心。”
“你关心的就是我的将来?”言欢情绪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那以前呢?以前的事你都忘了?还是你要装作一点都不在意?”
“你希望我在意?”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深秋季节午后的天空,却让言欢毫无立足之地。
“因为我父亲,连憎恨我都办不到吗?”
“并不是——”
雷纪秋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请问是允落辰先生吗?”
“什么事?”懒得去天台喊人,雷纪秋应了下来。
“您的包裹。请签收——请务必小心拿着,里面是易碎物品。”男人说话时脸上闪过一丝诡异,雷纪秋一伸手接过,就匆忙转身快步离开了。
疑惑的神情只在雷纪秋脸上停顿了少许便散开了,水平捧着盒子不动,无奈自语道:“应该说是易爆品才对吧。”
“怎么了?”觉察到事态不对的言欢走过来。
“去天台叫允落辰下来,但愿他还没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第五章
天台上,喝空的酒瓶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声响。
“有烟没有?”允落辰问齐轩。
“烟倒还不少”,齐轩自己叼上一根,递了一根过去,“但火柴只剩一根了。”说完一划用手护住可怜挣扎的火苗,刚点燃烟星就殒身在疾风里,几分得意挑衅的冲允落辰笑笑。
允落辰向前一步,几乎压住背靠在围栏上的齐轩:“要么借我点火,要么我就到你嘴里抢你的烟。”
烟头靠在一起,随着气息忽明忽暗的火星渐渐传递过来,齐轩突然想起还在学校时听人说过,这种点火方式比接吻更煽情,这一刻是有所体会了。
“下去!”言欢突兀出现的喊声让两人微微一惊,“雷纪秋接到一个炸弹邮包!”
“开什么玩笑!”齐轩猛推开允落辰,向离弦箭一般冲出去,言欢闪避不及也被撞倒在地。
允落辰不急不徐走过来,拉起他,淡淡笑道:“别用那副捉奸的眼神看着我。”
两人赶到办公室时,齐轩已取出里面的雷管,这炸弹做得简易,却通常有效,要不是雷纪秋超出常人的听觉捕捉到接过包裹时,装置被启动时发出的微弱声响,只要稍微倾斜摇晃,就会一炮打响,零落纷飞。
“根本就一刻不能让你离开视线范围!”齐轩抓着雷纪秋上臂的手深嵌进去,“你总喜欢搞出些要命的花样吗?”
“你会有心脏病的免疫抗体。”雷纪秋不甚在意的调侃,他也有紧张的时候,不是独自捧着炸弹时,而是齐轩下手拆除的瞬间——他甚至有点后悔没让炸弹早些爆开来得干净利索。
“我的地方由我来善后吧”,允落辰开口说道,“你们先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想想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齐轩点头,雷纪秋则看向允落辰身后的言欢:“你——”
“我留在这里。”不看雷纪秋,言欢目光垂在地上,口气冷淡,不容置喙。
雷纪秋向来玩世不恭的神情中闪出几分无奈,由着齐轩揽了他肩膀带他离开。
日落余晖不受阻碍的打入处于高层的房间里,给沉寂默然漆上一层光泽。允落辰漫不经心摆弄着炸弹邮包,妥当收拾后,迈步走出房门,踏上去天台的楼梯。
一直像尊雕像伫着不动的言欢,始终陷在深思里静止的瞳孔闪动一下,无声跟了上去。天台上的风猛烈刚劲,刺得眼睛辣痛,但他仍瞪大眼睛盯着允落辰的背影,看见这个男人从围栏台上的雨槽里夹出之前那根来不及吸上几口的烟。
烟头已经灭了,焦黑,允落辰低头叼上烟,手从衣袋里摸出打火机,迎风再次点燃,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小狸猫,刚才我跟齐轩调情你从就头看到尾,还没偷窥够?”
“你自己有防风火机,还去那个警察嘴边借火?”言欢在他背后,无声无息慢慢接近。
允落辰毫无察觉,更没回头:“我以为你会乐见其成,破坏了他们两个的感情,你对雷纪秋才有机可乘。”
“可惜你错了!”说话像被风撕裂的决绝,言欢猛然冲上去,整个身躯的力量,推向允落辰。
一点火星光亮打着转,从四十四层的楼上翩然下落,烟卷的重量很轻,飞舞在风中姿态优美,落地也必然完好无损,如果换成一个体重一百三十斤以上的成年男人,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言欢扑过来的瞬间,允落辰转了身,所以他现在是腰抵在围栏上,上身向外仰倾,黑发扬散,整个身躯如同翘翘板的横木,一旦失衡向另一边,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要杀我?”命悬一线,这个男人仍淡然自若,还带一丝嘲讽的傲慢。言欢压在他身上,双手死命按住他的肩膀,因为不能泄劲而说话低沉缓慢,一字一顿:
“我,要,你,死。”他掂脚,中心上移,像天平上的砝码缓缓移动到另一端来增大压力。
“你会跟着掉下去。”允落辰仍是置身事外的语调。
“正合我意。”言欢冲他笑了一下,笑得了无牵挂,所以粲然生辉。
允落辰淡淡道:“为保全雷纪秋,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言欢目光冷然:“你答应过我不会让雷纪秋涉险,但你不仅不守诺言,还勾引他身边那个警察!”
“所以就判我死刑?”那双异常光亮的眼睛里,映出言欢迟疑的神色。人一旦犹豫,力道就会不由自主的减少,允落辰霍然出手扼住言欢手腕,全凭腹部力量挺起上身,稳过重心顺势向前一拉,反折过言欢的胳膊绕到背后,抬腿膝盖撞进他腰侧。
突如其来的巨痛迫得言欢低叫一声,人已经被允落辰制住,稍做动弹臂膀处就是一阵锯骨断筋的灼噬。
“看来你还没弄明白,谁是谁的主宰?”自始至终都轻松惬意的男人,像只玩弄老鼠的猫,居高临下,笑容里透着戏谑的冷酷。
言欢冷汗直流,紧咬住牙,挣扎着用力转身。
“再乱动,胳膊会被折断”,允落辰冷冷说道,“骨气倒跟雷纪秋有几分像,就是连他一半的聪明都不及。”
“我要是不笨,怎么会信你这个混蛋?”言欢痛得抽气,仍狠狠回击。
“那个炸弹包裹——”,允落辰淡淡道,“外面写明是给我的,盒子夹层里还有几张没烧干净的伪钞残留,雷管的威力不足以致命,是‘猎鹰’对我的警告,雷纪秋接到只是意外。”
“那你跟那个警察呢?”言欢咄咄逼人,“别跟我说你不想跟他上床。”
允落辰泛起一丝诡笑,松开对言欢的压制:“至少我还没跟他上过床,要说旧情难忘,你跟雷纪秋更有可能。”
言欢愣了片刻,回过身冷笑道:“看来我们担心的事倒是如出一辙。既然你这么担心,不如我就跟你搞在一起,男人有性需要没什么好避讳,我跟你各取所需——”
“还可以相互监视,不去破坏齐轩跟雷纪秋的甜蜜日子。”允落辰淡笑着接着说下去。
言欢抬手勾住允落辰脖子,两人额头碰在一起:“因为我跟你不可能彼此信任,也不会有无聊的感情纠葛。”
允落辰抬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真喜欢上你?”
言欢冷笑:“因为你根本看不起我。”
允落辰蓦然笑出声:“刚才你是不是注意到对面楼里有不寻常的闪光?既然送来炸弹意味着‘猎鹰’已经找到这里了,那他们就很可能在附近用高倍望远镜监视。不急于抓走你,是想找出你的弱点,所以你就想让他们看到有个男人跟你相好,还是那个很可能得到你协助才能偷走伪钞模板,并且带你出逃的男人,让我做雷纪秋的替死鬼。”
言欢神情有几分僵硬,勾着允落辰的手茫然松散下落,却被抓住放回原位。
“不是想杀我,就是想利用我,真是个歹毒的小孩”,允落辰不紧不慢说话的同时,目光垂落看着他,嘴唇贴近,温热气息扑在言欢脸上,“但我愿意让你利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言欢冷哼着笑了一声,“对你有同样的利用价值。”
“答对了。”那两片泛凉的嘴唇,看起来淡薄柔弱,此刻却像是猎豹的口齿掠夺下猎物,不容反抗的肆虐,轻易剥落对方的防备,长驱直入,舌头探进对方口腔,顶磨着上颚,向内攻略得越深,就是越脆弱敏感的地方。
言欢突然甩开头,微透红的面孔,眼睑轻轻颤动,喘息时残留的丝线干涸在嘴角,他再次扬起脸时,冲允落辰不甘示弱的笑道:
“这种幼儿园的程度可完全不够。”他伸手抓住允落辰的衬衣,向两边撕开,脸靠进裸露出的结实身躯,亲吻舔弄着男人上身的敏感部位,从胸口一路延伸到腹部,他跪下去,手解开允落辰的裤子。
允落辰并不阻止,只是目光里有什么微弱的闪动了片刻,淡淡问道:“你想要我在这里干你?”
言欢没说话,此刻他也不可能说得出话,他的嘴在忙着做另一件事,一件让他口中留不出任何空隙的事情。
“知道有人看,会让你更兴奋吗?”允落辰冷淡的讽刺里,似乎夹杂了一丝愠怒,只是他掩饰得天衣无缝。
言欢站起来,目光仍低垂停留在允落辰腰下,随手抹了一把嘴唇,笑了一下,显然对自己做的成果很满意,然后他抬头,望着允落辰,自己动手褪掉衣裤,丝缕不着魅惑笑道:
“若干年后你可能不记得我叫言欢,但不会忘了我有多淫乱。”
允落辰抓住他肩膀,言欢顺从着转过身手抓住围栏,趴俯下身体双腿叉开,感到身后的男人不带感情的扶住他腰身,灼热的柱体缓慢插进干涩的甬道,研磨着撕扯开内壁皮肉,直侵入体腔里。
喘息里压抑不住断断续续的呻吟,言欢被抽插动作牵引着反射性挺直背脊,身体绷紧后穴霍然收紧裹住允落辰深埋的性器,听见允落辰吃痛的吐了口气,不由吃吃笑起来。
允落辰似乎也笑了一下,淡淡的吻落在言欢的肩头上。这一抹异样的温情,与整件事态的发展格格不入。言欢微感诧异想回头时,却被一个深刺捅得头脑轰响,眼前发白。
允落辰不再有耐性,毫不留情用力操弄起言欢年轻的身体,右手绕过他的腰,握住言欢已经兴奋湿润的男性上下抚动,不时点到前端的细孔刺激得言欢浑身颤栗,躁动扭动身躯寻求痛快的解脱,欲望像是一波接一波的海浪,起伏不断,接近高潮时又跌落下的焦躁折磨得人发疯狂暴,沉沦时就忘记了一切。
射精的几秒钟,言欢说不清是极至的痛苦还是欢愉,不记得是为了什么目的跟允落辰做爱,如同是粉碎了全部,包括罪孽跟烦恼。
感到允落辰也在他体内发泄出来,却不再动弹,言欢有气无力,极不耐烦催促道:
“喂,干完了不出去,等什么?”
没有回应,言欢扭头,这次允落辰没阻止他,他看到一个人——
雷纪秋,站在天台门口,静静看着他。
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世界上唯一的无底之洞只存在于人心里,它的名字有时叫悲伤,有时候叫绝望。
言欢曾以为跟雷纪秋的重逢已经是他人生最尴尬煎熬的时刻,可跟现在相比那已经不值得一提,光裸的身体蓦然觉察到顶楼的风其实很冷,能吹进血管和骨髓里。
“发什么呆?”言欢强迫自己讥讽笑道,“我跟他玩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看两个男人亲热你还会觉得奇怪吗?”
雷纪秋面无表情,迈步向他走过来。
“纪秋……冷静点。”拉住他手腕的人是齐轩。
言欢这才发现齐轩一直在那里,因为他眼里只看见雷纪秋,容不下齐轩。想必,允落辰应该跟他恰相反。不由抬眼瞟了眼仍抱着他腰身的男人,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戏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允落辰却似乎完全不在意,手搭上他肩膀扳正他身子,揽在身侧,淡淡笑道:“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还没有恰当时机说明我们的关系,被撞破了倒也省麻烦了。”
雷纪秋似乎并未听他们说什么,甩开齐轩的手径直走到言欢面前。
“你到底想怎么样?”言欢竭力掩饰着焦躁,以及一丝莫名其妙的畏惧。
雷纪秋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拦腰围过言欢的下体,神色波澜不惊说道:“风灌进肚子里,会让你一晚上疼得死去活来。”
言欢怔住,身体被雷纪秋轻轻一拉,脱离了允落辰的掌控。
“楼下走廊到头右面是浴室,去洗个热水澡。”雷纪秋说话时,低头看着他。
“我——”
“去。”声音不大,音调也不高,却寂寥空旷得强悍,不容人抗拒。
至少言欢,几近本能的退却,遵从,并且心甘情愿,因为这是他记忆中最真实的雷纪秋,是他怀念,可望不可及的年少时钦佩和爱慕的对象。
“我们也下去再说吧”,已经不慌不忙将自己整理妥帖的允落辰好整以暇面对着雷纪秋,“我想你一定有不少话要说。”他最后若有若无望了一眼对面百米开外的建筑,在那里监视偷窥的人已经得到他们该得到的信息,要是雷纪秋或者齐轩引起他们注意,跟言欢的这场露天性爱表演就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那么做?”雷纪秋单刀直入问道。
允落辰不以为意,回答得更直白:“宣泄欲望。”
“纪秋!”齐轩来不及阻止,雷纪秋已一拳打过去,血水从允落辰嘴中飞溅出。
允落辰摸着嘴角的伤处,淡淡笑道:“至少我诚实坦白的玩弄他,比起你别扭隐瞒着的关心爱护要强得多吧。你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兄长角色,还想扮演到什么时候?”
“看着他被人糟蹋不去管,那不可能。”雷纪秋冷冷道。
“你管不了他了,因为你已经选了齐轩”,允落辰扬起嘴角,“糟蹋言欢的是他自己,那种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罪恶感,纪秋,你应该没那么快忘记那种消魂噬骨的滋味吧?”
“落辰!别再说了!”齐轩厉声制止。
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雷纪秋的声音蓦然低沉:“那不是他的错。”
允落辰的笑意,像映在刀锋上的星光,冷透人心:“我也认为你是自作自受,不喜欢他,从开始就不该给他错觉,过分的宠爱和纵容,等他不能自拔时再拒绝,雷纪秋,你跟我,谁更残忍?”
雷纪秋的神色专注起来,盯着允落辰,突兀问道:“我只是奇怪,我抢走齐轩时你也没像现在这么憎恨我,言欢的事到底什么地方惹毛了你?”
允落辰怔了片刻,整个人褪去了犀利,散漫笑道:“你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我跟你本来不需要敌对。”
转过身去,允落辰望着窗户外面,淡淡道:“雷纪秋,言欢在我身边,总好过他自我折磨,等他自身的负罪感消失,我自然会放他离开,你应该明白,这样对他最好。”
“我回来,是因为半路想到那个包裹本是给你的, 所以有麻烦的人并不是我。”雷纪秋说出折回的目的。
允落辰吐了口气,不紧不慢道:“这次确实麻烦不小,我会带言欢离开,暂避风头。”
雷纪秋静默片刻,淡淡道:“我能信任你吗?”允落辰不答,只是耸耸肩膀,低头点了根烟,似乎很无奈。
从窗户上看见下面雷纪秋跟齐轩离开的身影,允落辰嘴角勾起一抹笑,回头对洗完澡头发仍不住滴水的言欢说道:
“你的纪秋哥哥,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吃软不吃硬。”
言欢嘲弄冷笑:“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难不成是想拆开卖掉?”
“没那么血腥”,允落辰笑笑,“不过将来你大概会觉得被拆开卖更幸福。”
。。。。。。。。。。。。。。。。。。。。。。
易木石睁开眼,仍是一片漆黑,接近死亡的颜色。
嚓得一声火柴划响,光亮像个妖娆女子摇曳着苗条的身躯,易木石看见手中捻着火柴站在他身前的男人,火光映出的面孔叫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并非阴柔美艳的长相,相反是轮廓犀利棱角分明,目光沉稳深遂,嘴角轻勾上翘,气势风华如剑锋逼人,他像极一个王者,似乎凭微笑就能筑起城邦。
易木石盯了眼前的男人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继续昏睡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嘴边若有若无泛起讥讽的笑,已经是个跌到谷底的人,老天何必再弄个站在顶峰处的做对比啊。试图换个更舒适的姿势,四肢牵引了锁拷他的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轻微的滋声,似乎是火柴湮灭了,接着又一声划响,闭着眼的易木石感到点燃的火柴应该是靠近了他的脸,右颊上被燎灼得刺痛。
“出人意料的冷静”,话声清远音色悦耳,口气愉快却透出掩饰下的寂寞,“看来你像他的地方不止是脸,还有性格。”
易木石沉默半晌,消化了这句话的内涵,笑道:“虽然不知道我充当了谁的代替品,但那个人你肯定是一辈子得不到,像个怨妇因爱生恨造成了人格变态,是不是?”
“你要是连头脑聪明都跟他如出一辙,就应该猜到接下来会怎么样。”男人玩味的调侃中附带着残忍,他划着火柴,小巧的火苗吸上易木石的下巴,抚摩般滑动到颈部喉结,延到锁骨处熄灭。
皮肉灼烧的痛楚让易木石不得不咬紧牙抑制险些冲出喉咙的呻吟,他霍然睁眼,视野里玩弄折磨他的男人表情平淡,淡得像映在剑刃上的银色月光。
易木石笑了,他确实觉得很好笑,居然会觉得这个男人出奇的漂亮,野猫扑捉的神态,猎豹追击的骨感,都美得决绝,只是欣赏者向来不是猎物。
尽管易木石已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可他并不在乎。一无所有的人通常无所畏惧。
男人俯下身,气息打在他鼻翼,然后落在唇上,披着温和假象蛮横的撬开撞入,不紧不慢挑逗中彰显出霸道和侵占。
瞳孔急剧收缩,易木石的拳头攥紧,又慢慢松懈,舌头搅动与入侵者纠缠,相互进出抚弄。
男人支起身,轻笑了一声,再划亮火柴点燃了床头上两根蜡烛,光亮足够两个人看清对方。
男人讥诮问道:“配合得积极,是为了乞求事后活命?”
易木石摇头,挑挑眉毛,颇为无奈回答:“我乞求更实际的东西,保险套跟润滑剂。”
“你真的很像他。”男人撑在他上方,垂脸与他对视。
接住对方的目光,不甘示弱笑道:“我叫易木石,不是任何人,尤其不是你得不到的那个男人。”
愤恨从男人脸上一闪而过,手滑进易木石大腿内侧。肌肤相触,才让易木石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遮蔽,男人的手指刮过他的生殖器,抵住会阴,继续向后探过去。
身体忍不住颤动,易木石甚至来不及防备,紧密穴口被强行突入。像是被电流击中,四肢肌肉反射的挣扎,身体扭动试图摆脱对最薄弱据点的攻击,男人却似乎早有防备,扼住他脚踝处提拉起整条腿折过来再靠身体的力量压制。
膝盖几乎顶到胸口,让易木石呼吸痛苦困难,他结实腰身根本不具备这种柔韧性。男人显得高高在上,随意处置手下的玩物,用手指穿刺撕裂开易木石保守完好的私地。
或者有一念仁慈,又或者是想加快实施更残暴的行为,男人用了润滑的液剂,将自己硬挺的男器捅进易木石躯体里,他放低了易木石的下身,将他双腿制在身体两侧。
易木石大口急促喘息着,被插入的钝痛和内壁磨擦的锐痛交相袭击全身感官,让他原本健康的面孔血色刹褪变得惨白。
“你还笑得出来?”,男人有些惊诧于易木石汗如雨下的脸上,五官仍隐约透出笑意,“被这么操弄,有快感吗?”
快感?——怎么可能,男人一味放纵发泄的过程里,易木石的器官始终萎靡蜷缩着,如他的主人一样痛苦。
易木石笑容深刻了几分,断断续续答道:“那是因为我……倒感激你……我之前以为……人生已经跌到最低谷……是你让我知道还有更惨的事……也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就是向你——尽管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但也阻止不了我的——报复!
男人不明所以,也不以为意,打开锁链将毫无反抗能力的易木石翻转成趴跪的姿势,从后面更激烈的撞击,他的目光却渐渐失去聚焦,在蜡烛昏黄的火色里迷茫起来。
蜡烛渐渐到了尽头,交欢却继续,在黑暗里浓重的欲望味道和粗厚的喘息,一直没停过。
直到易木石昏迷到无论怎样的刺激也醒不过来,男人才放开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随手丢弃在一旁不再理会,背靠着冷潮墙壁上,摸到火柴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根火柴。
划动火柴时,男人嘴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落辰,落辰,你再不回来我真要发疯了。”
火柴划亮,男人,黑道十集团之一旗帜的扛旗老大,舒漠阳最后看了一眼被他疯狂占有了一夜的易木石,那张脸,也不过有五六分同允落辰相似罢了。
舒漠阳起身,赤身裸体走出房间,外面守侯的亲信根本不敢抬头,只是不得不询问一声:“旗主,这次,还是做掉埋了吗?”
脚步顿了片刻,舒漠阳淡淡道:“不必杀,丢出去吧。”
易木石醒在清晨刺骨的寒风里,腿仍不住抽搐哆嗦,腰身和臀肌更痛得不能用一点力气,但他毕竟还活着,用手扯过旁边的废报纸盖住裸露的身躯。
对舒漠阳来说,易木石不过是无意撞上的玩物,在吃早饭听帮内成员汇报时已忘得一干二净,他当然不知道这次强暴完全改变了易木石的命运,更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打乱了他自己的人生。
。。。。。。。。。。。。。。。。。。。。。
清晨的阳光透过暖色调的布帘,使整个卧室都显得更为舒适安逸。尺寸容纳五个成年男人也绰绰有余的床上,慵懒斜躺着允落辰,言欢像只猫一样蜷缩在他身旁,睡得极轻,允落辰一动,他也醒了。
“我不得不承认——”言欢拖着初醒的惺忪语调,“你是个出色的性伴侣。”
“那当然,我总让你先到高潮。”
允落辰毫不谦虚的笑语让言欢翻了个白眼,冷冷看着他半晌,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喜欢齐轩?还甘心为他付出那么多不让他知道。”
“那你对雷纪秋呢?”
言欢冷笑道:“我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上他的屁股有什么奇怪?”
允落辰目色淡如水,回答似乎漫不经心:“我开始喜欢齐轩,是有一次看见他点烟——用火柴,不用打火机。”
“你他妈的这算什么答案?扯也扯个象样的。”感觉被戏耍的言欢起身离开床铺。
允落辰独自仰躺着伸展开四肢,眼睛里一抹伤痛,流星般划过。
第六章
深夜,处理完帮中大小事务的舒漠阳靠进椅背里,十指交叠,抬头问副手孟擎:
“落辰收到我的警告,有三个月了吧?”
孟擎一丝不苟答道:“一百零七天。”
“他没有任何答复?”
“没有。”
“杀了齐轩。”
“是。”
“等一下”,舒漠阳思忖片刻,冷冷道,“我要那个警察死在他眼前。”
“那恐怕有些困难”,孟擎向前走近一步解释道,“落辰少爷已经离开A市。”
“他单独一个人?”舒漠阳略为诧然的挑眉。
“是跟一个叫言欢的男人——”向来干练的孟擎露出几分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递上一纸信封,“这是近期监视落辰少爷的情况。”
信封里是照片,允落辰跟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激烈交欢的图象冲击进舒漠阳的视线,大脑,心脏,他定定看了半晌,声音异常平静低沉:
“他是什么人?”
“齐轩现在的同居人叫雷纪秋,言欢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曾在法国进修艺术,中途不知什么原因惹上了‘猎鹰’,落辰少爷为了救他也开罪了‘猎鹰’。”
舒漠阳冷淡的面孔微微变化:“你说落辰开罪了‘猎鹰’?马上把十二名潜行者全部召回待命。”
“是——”,孟擎离开前最后转头问道:“那齐轩呢?”
舒漠阳眉宇展平,无波无澜淡淡道:“既然有情人,就别去打扰了。”
独自一人在不开灯的空荡房间里,舒漠阳划了根火柴,点燃那几张照片,看着两个男人亲热的身影渐渐曲卷消失,唇边似笑非笑凝聚起杀气:
“落辰,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
“你是不是说过‘低调’这两个字?”言欢面无表情问道。
“临行前不是跟齐轩还有纪秋说过,我们这次是避风头,行踪越隐秘越好,行事也一定要低——”砰的一声,允落辰舒了口气,将香宾瓶塞拔出来费不少气力,冲言欢粲然一笑,“冰镇的温度刚好,要吗?”
言欢连话也懒得答,直接将手向前一伸,湛橙液体注入杯中打出小小旋涡,倚着车窗边百无聊赖观看街上的风景。
此刻他坐在豪华加长房车里喝高档香宾,一路上引无数人注目,这就是坐在对面那个标准纨绔子弟富家公子做派的男人所谓的低调。
“再怎么藏也会被找到”,仰面躺倒在酒店顶层旋转观景套房的柔软床铺上,允落辰散漫笑道,“不如省去对方的麻烦,现在的情报费可是很贵的。”
“程零羽说你有不输给他的情报网。”言欢口气淡如水,没有恭维或探询意味,只是无聊时的一句闲话。
允落辰笑笑:“不然怎么负担我这种挥霍无度的日子?”
“这段所谓的避难期”,言欢递过个嘲讽的眼神,“我们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尽情享乐,美味佳肴,陈年红酒……”
“不停的作爱?”言欢猫一般蛊惑的爬到允落辰身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允落辰神色沉寂片刻,淡淡道:“你跟我的确很合拍。”手搭上去,抚过言欢的背脊。
手腕霍然被抓,压制到两侧,看见言欢冲他邪气笑着低头,顺脸颊细吻到耳根轻咬:“这次让我上你。”
允落辰的表情仍是淡漠得像一股浅蓝色的薄雾,任由言欢连撕带咬的褪去身上的衣物。直到最后那一刻,鹰啄豹扑般翻身反压住言欢,扬起一抹冷淡的笑:
“除非我主动趴下,不然没人能上我。”
言欢一挣,被扣住的肩环骨胛处剧痛,识事务的卸了劲:“偷袭,卑鄙。”
“承让,过奖。”
允落辰低头埋进他身体里,言欢很快作出反应,配合得毫无间隙。
不必说话,不用思考,没有顾虑,两个人的关系像荒漠一般死寂干枯,性爱就成了唯一的绿洲。
言欢满足于激烈交合后躯体疲惫的陷入沉睡,丝毫觉察不到身边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湛亮,静静注视他许久,温柔像是窗隙中漏过的一丝阳光。
修长手指轻点在言欢的肩头,轻得如同蝴蝶停在叶尖上。 。。。。。。。。。。。。。。。。。。。。。。
“你当时说的是去赌场还是酒庄?”言欢脚尖踢着黄土地,不咸不淡问道。
“不记得了。”允落辰耸耸肩膀,温文笑着抚落身上的落叶,“因为一早就知道哪儿也去不成。”
“闭嘴!”呵斥的人,早上压低帽檐替他们开门的司机,此刻手中握着沉甸甸的自动手枪。但他分明比枪口下的两人更焦躁,因为对方不在意得似乎面前只是玩具跟小丑在表演。
荒郊野外,风里有树香,天空广阔流云缓慢徐行。言欢打着哈欠,允落辰伸展下腰身,淡笑着抱怨:
“‘猎鹰’真是个没有效率又缺乏时间观念的三流帮派。”
“你就这么急着去投胎?”薛纵磊冷笑着出现,从四周树林里闪出十几个人,每个都手持枪械严阵以待。
“一个人一把枪已经摆平的事情,居然还要劳师动众,怨爷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允落辰似乎很无奈笑道,“可惜我怕死得很,白白浪费了你们的埋伏,大热天蹲草丛里一定很辛苦吧?”
薛纵磊瞪得眼眶四周青筋突显,喉头上下滚动,半张的嘴只能喘息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面见怨爷,通过电话汇报,得到的指示是:对付允落辰再小心也不过分。怨爷第一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沉默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允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哪。
“你也快活够了”,薛纵磊目光转向言欢时,神色里总透露出微妙的愤恨,“不想这个姓允的出事,就跟我们走。”
“他不能走”,不待言欢回答允落辰已插截进来挡在他身上,摊手戏谑微笑的同时,神情一本正经,“因为我还没快活够。”
“你以为你有本事护住他?”薛纵磊不屑冷哼,眼中嗜血杀机凝结,“言欢的眼睛跟手都是‘猎鹰’珍贵的资源,不能受丝毫损伤,但你的——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等一下!”言欢霍然叫道,他看得懂薛纵磊打出的手势。
“言欢,我的耐性已经到头了”,薛纵磊冷冷道,“今天你就接受一次血训吧。”
这句话说完时,允落辰已经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制住手臂按在车身上,言欢也被从后反扭着胳膊钳住。
“阿钻,干你最喜欢的事,把那对漂亮眼睛挖出来,回去泡酒吧。”薛纵磊对其中一个半边脸纹着青龙的手下说道。
“薛纵磊!”言欢挣脱不开身后的桎梏,狂声叫道,“我替你们做事,什么我都干!放了允落辰!”
薛纵磊的回应是冷笑,指挥抓着言欢的人:“让他靠近点,毕竟活人剜目也不是经常能见的。”
言欢被架到允落辰面前,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过半臂距离,足够他清楚看见允落辰那对闪若极星的眼睛,以及其中平静映出的自己一脸惶恐。
允落辰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我有这种下场,你不是早该想到的吗?”——从你计划利用我的时候。
后面的半句,从允落辰透出玩味嘲弄的眼角里说出来。
言欢嘴唇抖着说不出话,他以为允落辰无所不能,他一相情愿这么认为,只是逃避他自己解决不了的困境。
面孔狰狞的阿钻走到两人身侧,他看着允落辰的眼睛,脸上透出变态的喜悦和激动。右手中的弹簧刀噌得跳出雪亮的锋刃,左手伸向允落辰的下巴。
“闭上眼吧”,允落辰望着言欢,像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目光深邃,“血溅进去会不舒服。”
扑的一声穿破皮肉的闷响,滚烫的液体飞射进言欢眼中,整个视野变成暗红一片,模糊不清。
刺痛,不止是眼睛,从心脏蔓延开到四肢甚至手指尖,只是勉强撑出的视野如同一块漆板,红色渐渐向下流淌,勉强看清了倒地的是阿钻,他的脑袋像个被一棍打开的西瓜。
允落辰仍站在他面前,微垂头,闭合着眼睛,左右压制他的两个人,连惊恐的反应还没做完,接连身体一僵,人像是被抽了脊骨,软软倒下去,车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
破风声,言欢感到什么擦过耳边,像是蚊虫之类,只是身后扼着他手腕的力量霍然消失,获得自由的双手无意识的去揉疼痛的眼睛。
视野仍像隔着一层雾气,但已能看清允落辰抬手擦去脸上溅满的血迹,睁开眼淡淡看着他:“不是叫你闭上眼吗?”
言欢茫然,他还没能接受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本能去看周围,又有几个人的脑袋飞出连串血花,瘫倒下去。
后脑上传来一股力量,脸被允落辰按进他肩膀里,连带整个人被抱住。黑暗里听见允落辰的声音幽淡溢过来:“别看了。”
拥着言欢,允落辰站在一片被迅速染红的土地上,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他脸上没有丝毫惊恐,满是淡漠,厌倦,见怪不怪的习以为常。
“孟擎?”,言欢听见薛纵磊低沉充斥恨意和强压恐惧的声音,“‘猎鹰’跟‘旗帜’向来不结怨,你却平白无故杀我这么多人。”
挣开允落辰,言欢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猎鹰’站着的人只剩下薛纵磊,以及一个高佻苍白的中年男人,笑容亲切详和得像娱乐节目主持人,虚伪得很完美。
“谁动落辰少爷一根头发,都死得不算冤枉了。”孟擎温和说道,眉目里似乎很通人情很讲道理。
“你——”薛纵磊一抬手,子弹就擦破了手背,他讪讪问道,“‘旗帜’的潜行者来了几个?”
“十二个。”
“竟然全部出动?”薛纵磊皮笑肉不笑,“倒是抬举我了。”
“杀你和这群废物连半个也浪费了”,孟擎微笑着解释,“但为落辰少爷的安全,动用什么力量也无所谓。”
“别说的好象你有天大本事”,薛纵磊讥讽道,“谁不知道‘旗帜’的当家是舒漠阳,你这个副旗主只是摆在桌面上的傀儡。”
眼角抽动一下,只是微弱得无人能觉察,孟擎仍然温文尔雅:“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你也不妨回去问过躲在你背后的怨爷再做打算吧。”
孟擎不再理会一脸铁青的薛纵磊,走到允落辰面前,恭敬低头:“少爷,旗主让属下带您回家。”
允落辰苦笑:“我要是拒绝呢?”
孟擎似乎没听见,踢开车边的尸体,为允落辰拉开车门。
“他是什么人?”言欢指了指前面开车的孟擎。
“我怎么知道?”
“允落辰!”言欢眼底满是被戏耍的怒火。
“我真的不认识他”,允落辰安抚的拍着他的脸,眼底浮游出几分自嘲,“那个他称做家的地方,我也已经八年没回去过了。”
言欢目不转睛瞪着他,一字一字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允落辰神情古怪笑了一下,依靠向椅背,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薛纵磊像是脚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睛凶狠望着车飞驰而去的方向——
允落辰,那个允落辰,居然真的是允天机的儿子!
允落辰不说话,反倒是前排开车的孟擎温文和善的开口道:“小朋友,你既然跟‘猎鹰’有交情,就应该知道‘旗帜’吧?当然不是广场上竖杆上随风飘的那东西。”
孟擎说的笑话很冷,车里一时没了声音,言欢面色冷淡,斜斜看着一旁默不做声的允落辰。
黑道十集团以帝空为首地位几乎无人能动摇,之后便是‘旗帜’跟‘猎鹰’不分轩轾的你争我夺多年,‘猎鹰’势力广布,搜罗奇珍异宝偷盗抢掠无不用其极,而‘旗帜’却垄断着黑道的一条白金命脉,就是制药贩毒。
孟擎脸上总堆砌着笑容,说话不紧不慢:“落辰少爷的父亲,就是‘旗帜’的前旗主允天机。”
“前妻,前总统,前旗主”,允落辰突然转回头插言道,“前的意思,不是被取代,就是被遗弃。”
孟擎并未在意嘲讽,似乎陷在一场倾慕的追忆里:“允旗主外表斯文,乍看就像个读书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指挥部署,在喝过一盏茶后就灭了飞燕盟整个帮派。”
瞳孔的色泽似乎在不断加深,允落辰声音沉寂,淡淡道:“可惜他死后,不等一杯茶凉就被彻底遗忘了。”
“落辰少爷,您虽然不知道属下,属下对您却是耳闻已久了”,孟擎脚下的油门渐渐加大,继续说道,“十五岁就在美国取得生化制药博士头衔的天才少年,不仅提炼出海洛因V75-2型和冰毒2000,还不可思议的一手创建出人力情报网地界。”
每句话都像一阵冲击,言欢眼中的惊骇层层升级,允落辰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像带着一副没有瑕疵的面具,淡淡问道:
“舒漠阳几时开始起用多嘴的人了?”
孟擎在车子高速行驶中却回头冲两人点头微笑:“少爷,您总该给这位小朋友一个明白交代,毕竟——他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他转过头,一打方向盘车身急转,几乎擦着栏杆拐过了弯道,身体惯性的歪斜,伴随着叹气:“落辰少爷,您真不应该惹旗主生气的。”
。。。。。。。。。。。。。。。。。。。。。。。。。。。。。。。
这座别墅更像是欧洲古堡,高大,幽深,暗淡。走廊冷长,大理石质的地板映得出人影,脚步声也响得清晰。
孟擎在前面带路,言欢跟在后面,允落辰抬手揽过他肩膀,搭的不紧身体却贴得紧密,在他耳边轻笑问道:
“不害怕?”
言欢嘴角扯了丝讥笑:“舒漠阳我倒听说过,黑道四大美人之一。”
允落辰忍不住喷笑出声:“黑道上的八卦传言不比娱乐圈的少,其他三个是谁?”
“帝空的银质杀手暖言,四和帮袭天组老大童熙晔,还有一个刚见过,东南亚交易中间人程零羽”,言欢用手肘捅着允落辰,挑挑眉毛,“他长得比程零羽那妖精还勾人?”
允落辰没看他,自顾勾唇淡淡道:“你马上就可以自己评断。”
他画不出这个男人。
这是言欢第一眼看见舒漠阳心中所想。他的相貌毫无精致柔媚的女气,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淡紫绣龙唐装,额前短刘海垂落在眼前,眼眸湿润,不见犀利的平和,如同不见杀气的致命武器。
单凭外表他不及程零羽,但程零羽那种刻意伪装出的柔软魅惑,与这种单刀直入的凌人之势相比,却显做作相映失色了。
面前矮几上煮着一壶茶,香气隐隐溢出,满屋沁馨。
舒漠阳抬头,神情温柔得像用手去捧一片落雪:“落辰,再等半分钟,这茶就恰倒好处了。”
言欢觉察到,允落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浅淡笑了,眼睛盯着茶炉,蒙了水气一般湿润:“等待的确是件无聊和累人的事情,但有时等待是值得的,比如说等上半小时,品尝今年新采的西湖龙井,比如说花八年时间,只要我爱的男人肯回头。”
“如果你等的是这家伙——”,言欢向前一步,痞气十足扬起下巴,反手拇指指着允落辰对舒漠阳说道,“劝你及早放弃吧,他已经归我了。”
舒漠阳略偏头,笑如微风含着倨傲:“你知道说这话的下场是什么?”
言欢无惊无畏,漫不经心耸肩:“你可以理解为允落辰找到个不怕死的情人。”
沉默,几分钟过去,只听到水沸腾翻滚的声响。舒漠阳揭开壶盖,水气蒸腾弥漫开,他的表情在云雾中显得虚无不定:
“小朋友,我可以原谅你还处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落辰——就像这壶里的新茶,稀世珍贵千金难求,但烫手得很,没有本事还是不要碰得好。”
言欢甩开允落辰拉住他的手,走到茶几前,手撑在桌沿上略俯低身子与舒漠阳对视,突然粲然一笑,低头看向那壶茶,水面翻腾不休。
言欢伸手,修长干净的手指没入沸水中,顷刻就灼得红痛,他却似乎不觉任何痛楚,孩童般狡黠淘气的笑着,将勾出的茶叶放进嘴里咀嚼,边咂嘴说道:
“又苦又涩,怎么会像允落辰?”眼中玩味着暧昧冲舒漠阳挑眉道,“你大概不知道,允落辰的味道可是很甜的。”
舒漠阳向后倚进靠背里,缓慢低沉拍了下手掌,侧门处进出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俯首待命的模样。
“剁碎了,喂狗。”
这话说得很轻,执行命令的男人动作却迅猛。只是允落辰比他们更快,从后一把抓住言欢手腕将他扯到身后。
“落辰,你认为你护得住他?”舒漠阳面无表情,说话语气冷彻骨髓,“手握权利就能掌管生杀,拥有实力才能保护他人,为什么你就不能认同我的选择?”
他紧紧盯住正竭力防守两名特种部队出身手下的允落辰,神色变得古怪,像是嘲弄又像是悲伤:“如果当初你不坚持离开,这个旗主的座位就是你的。”
允落辰的动作滞了片刻,右边的男人已抓住言欢的肩膀,允落辰猛然回身小臂弯成手刀劈截,完全不顾左边打来的直拳结实挨在脸上。
闷声低唔了一声,允落辰后退半步,口鼻间鲜血直流,手却牢牢将言欢揽在身后。
打中允落辰的男人正心生得意,再提起硕大拳头时,却觉得胸口像碰到冰块,冷得浑身激灵,低头只看见心脏位置刺出的剑尖,很小一截,精亮刺眼。
“旗主?!”另一人惊吓得立刻收了手。
不知几时站到他们战圈边缘上的舒漠阳,从瘫倒在地的尸体上抽回手中的细长剑,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看着允落辰,一字一字道:“伤你的人都该死。”
剑缓缓抬起,指向言欢,话语中的恨意更甚:“碰你的人更不能活。”
允落辰移动半步,正中挡住言欢,带血的剑尖几乎抵到他颚下,说话时喉结滚动就破皮见红:“你说你不会用‘旗帜’的势力对付我。”
舒漠阳冷笑:“耐性磨空后,我不保证我不食言,毕竟我有食言的权力和能耐。”
允落辰扬起淡然的微笑:“你不会这么没品吧?——老师。”
老师……
第一次这么叫他时,十四岁的少年微躬下身体,邃亮到寂寞的眼睛看着地面,身高只到他肩膀,握剑的手还因为不习惯重量而微微抖动。
落辰,你像是一夕间就长大,把我跟你相处的日子都抛弃在身后。
“老师,不如来打个赌吧。”允落辰的神情,气质,甚至说话的口气,似乎都没有一点变化。
老师,不如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能把剑放到一个你右手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地方,下午就跟我去登山踏青。
应承后少年抓过自己右手,平放在半空,将剑搁置在手背上,笑嘻嘻晃动食指,从上面掉下来就不算是从这个地方拿到了。
舒漠阳聚敛起心神,冷冷道:“我为什么还要赌?你跟他的性命都攒在我手上。”
“那也是你仅有的筹码,不是吗?”允落辰笑容不变,略垂下头,手放到自己后腰下,“我的赌注是后面的初夜,有没有兴趣?”
剑缓缓滑回鞘里的声音充满意尤未尽的杀气,舒漠阳也仍是冷酷如冰川,却隐约微微动摇:“把话说清楚。”
“你最引以为傲的八卦镜术阵,我有把握在两小时内破出生门。”
允落辰的话让舒漠阳一愣:“你还记得周易八卦布局?”毕竟这在信息技术时代已经如同远古传说了。
回答是男人微微一笑:“你教的东西我想忘也忘不了。”
“你的意思是,你两小时内走不出镜术阵,今晚就心甘情愿躺到我身下?”舒漠阳抬手,抚上允落辰的脸。
对方偏头闪开,嘴角扬起戏谑笑容:“保证配合到你满意为止。这都要在两小时后再说了,胜负分晓之前,我要把言欢一直带在身边。”
“你怕我会对他不利?”舒漠阳冷冷转身走到酒柜旁,拎出瓶伏特加扔过去,“你最喜欢的,喝光它,如果你想带上言欢。”
“这也太苛刻了吧?”允落辰接过酒,苦笑着费力拔开瓶塞。
“对你还是小心点好”,舒漠阳突然笑得温柔,“你从小就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允落辰再不说话,仰头咕咚咕咚将整瓶烈酒灌进嘴里。
前倾了身体,舒漠阳贴上他的身体说道:“你的初夜我要定了,我等得太久。”
完全不经稀释的酒精腐蚀了犀利,那双璀亮双眸有些发直,绯红色已浸透了允落辰的面孔,他侧脸冲舒漠阳吃吃笑道:
“你得不到的话,就要放我跟言欢离开,还要保证再不伤害言欢。”
“一言为定。”两人同时抬手,击掌声干脆利落。
“只不过——”,舒漠阳倨傲笑诡异道,“落辰,你对八卦阵术的研究,真的下过功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