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小时后,我亲自来接你。”舒漠阳王者姿态的从容自信,被隔绝在重重闭合的铁门外,声音却仍回荡在这座诡异阴冷的地宫中。
“该死的,这是在拍武侠片还是恐怖电影?”言欢低声咒骂道,“居然会有人变态到把地下室建成这副模样。”
放眼望去,像是游乐场的迷宫,一面面连接起的巨大镜子隔出的通道,接缝处装点着壁灯,幽淡光亮在相对的镜子中映出一排,迷晃人眼。
言欢无知者无畏的向前走,到尽头拐弯处回头看见允落辰仍站在原地,不由皱眉道:“你还等什么?时间很充裕吗?”
允落辰慢慢晃着步子跟上来,懒散环顾四周自己跟言欢镜子里的无数虚影,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八卦镜术阵本来是用做惩罚背叛‘旗帜’的人,镜壁每过十五分钟就会移动变化,不懂五行八卦推算的人,几个月也未必找得到出口,很多进来的人在饿死渴死之前就发疯了。”
“那是不懂的人,你呢?”
“所以坐下,等十五分钟看这块镜子怎么动吧。”允落辰摸了一把嘴边的血,在光洁镜面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扶着镜壁缓缓坐下,允落辰面色赤红,胳膊支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根按在额头上,喘息越发沉重。
“喂,该不是喝醉了吧?”用脚踢着地上没有还手能力的男人,言欢口气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不是很习惯整瓶灌威士忌吗?”
允落辰没抬头,颇为无奈闷声道:“舒漠阳的藏酒,浓度至少是普通伏特加的两倍。”
坐下时右手习惯性扶地,触痛了被开水灼燎的伤处,言欢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没想到这会引起身旁醉得几近昏睡过去的男人的注意。
允落辰侧过脸,手撑到右边眉骨处,斜看过来,目光从他的脸移到手指上,表情一贯的调笑不正经,却似乎因为神智迷茫而平白多出温情和关切:
“对一生都重要的东西,就不知道好好保护吗?”左手抓过言欢右腕拉到眼前细细打量。
“这没什么重要。”言欢冷哼一声,动作粗鲁抽回手。
允落辰竟似乎有些心疼的啧声轻叹,过了一分钟左右又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挑衅舒漠阳?我跟他之间根本就不关你什么事。”
“看不惯向来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混蛋,到了别人面前腿软的像只病猫”,言欢撇嘴不屑道,“何况你本意就是利用我引他注意保护齐轩,我的行为应该让你惊喜交加吧?”
“你甘心被我利用?”
言欢神情复杂的沉默半晌,开口语气异常平静:“这样最好。”——保护齐轩就是保护了纪秋,能减轻些过去犯下的罪过,还有什么不满足?
允落辰头向后仰靠,懒懒笑道:“我以为你在嫉妒。”
嫉妒这个词像跟针,冷不丁扎进言欢脊骨中,腰身僵挺了一下,歪头看着允落辰半张嘴却说不出话,半天找回舌头,破口就骂:
“你他妈的喝高成这样?我看真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就等着被那个姓舒的杀人狂操上整晚吧。”
“我倒是无所谓。”允落辰闭了眼,神情淡漠疲倦。
言欢无意识咬咬牙,低声问道:“你跟那个姓舒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表达疑惑的轻恩了一声,允落辰问道:“你几时也变这么八卦了?”
“人被困在这个劳什子八卦阵里,变八卦点有什么希奇的?”言欢有些刻意表现出随意和满不在乎,“在这里空等也没其他事可做,两个小时后死活都不知道,那个孟擎都知道死要让人死明白。”
“过多解释就像是在掩饰了”,允落辰睁眼,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笑盈盈望着言欢,“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舒漠阳,是我剑术课和国学课的老师,那时我十四,他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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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落辰记得第一眼看见是背影,在秋天下午细雨迷蒙的凉爽,庭院落叶满地,年轻男人挥剑的轻灵姿态。
几乎每个男人都有仗剑天涯的侠客梦想,而眼前的人就活脱脱是从梦境里走出来一样,彻底打消了允落辰对学习剑术是暴力血腥的抵触念头。
“不能否认他很漂亮,骨子里透出股黑道人最喜欢的风情”,允落辰嘴角始终蓄着自嘲笑窝,“我不像帮里一群笨蛋,一见他就神魂颠倒,只是后来相处久了,比那群笨蛋更无可救药的迷恋他。”
舒漠阳教得很认真,手把手,贴在身后,只是这样更会让他年轻的学生心神不定。休息时两人会想兄弟一样嬉闹,比赛爬树,看谁坐到更高的地方。
两个喜欢高处的人,两个习惯于寂寞的人。
“落辰,没见你以前,就知道我们合得来”,舒漠阳喜欢用手,顺他的额头插进头发里,“我跟你的名字就很般配。”
“名字有什么重要?”少年撇撇嘴,不自然偏开头目光落在原处,“就算你叫猫三狗四,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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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伸手在允落辰发直出神的眼前晃荡:“同性恋外加师生恋,不拍成三级片真他妈可惜了。”
允落辰拨开捣蛋的猫爪,扣起中指狠狠弹在言欢脑门上:“不想听就算了。”
“横竖无聊到死”,言欢捂着脑袋呲牙冽嘴,“继续吧。”口气并不坚决,像是小孩对鬼故事,明知道听后心里遭罪还耐不住好奇。
只是言欢说不清楚,听允落辰的情史怎么会感到难过的有点想回避。
允落辰笑了笑,目光变得更淡,他的眼睛奇特,即使不聚焦,也显得锐亮如星。
“谁都看得出舒漠阳身世来历绝对不简单,但他不说就没有人能查得出,后来他主动告诉了我”,允落辰顿了一下,酒精熏得他脸如同残阳霞罩,“在我按耐不住年少冲动,第一次吻过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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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行动往往直白大胆,凡事先行动后再三思,十七岁的允落辰在后来的几天几夜里始终想着舒漠阳被吻后的神情,盲目揣测那些惊诧和犹豫的涵义,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牵笑的真实。
舒漠阳不再回避他时,异常的平静坦然:“落辰,有两件事我要给你说。第一,是关于我的过去。”
在国境边界上的村落,终年动荡战乱,与现代文明和和平完全隔绝,舒漠阳出生时两个政府军就在交火,村人都是半兵半民,惯于用传统细长利剑,捕猎果腹和杀人自卫。村长老头曾笑说,舒漠阳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这不夸张,甚至可能再几百年下去,也不会在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战胜一干成年男人,名副其实的村中第一用剑高手。
“我遇到了几个散兵,他们说太久没有女人,要借我的身体发泄”,舒漠阳说到这里,看见少年的瞳孔急剧收缩,不由安抚梳插进他额顶的黑发里,淡淡笑道,“五个人,两把步枪,两把手枪,我用剑杀了四个,逃掉一个,因为胳膊跟右腿被打中,我没追上去。”
“我不敢回村,因为知道那个逃跑的散兵会纠集人马去村里”,舒漠阳仍笑着,却像是倔强的斗士在残酷刑罚中强作悠然,“的确被我料中了,只是我以为他们只会找我寻仇,十天后我回去,看见的是全村人,没有活口,手里握剑上身上都至少中了七枪,女人跟小孩,多是被强暴至死。”
“剑嬴不了枪,我知道”,舒漠阳神情冷绝,嘴角却扬得很高,“所以记下那群兵的编制,找到调兵配置的官员,请他派遣那正团的兵去做最前线的排雷,他们全部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首无存。我付出的代价,就是陪那个官员一个月,期间他可以把我当狗,也可以把我当女人……”
“老师!”允落辰猛然伸手抱住他,声音哽咽,力量却大到像要将他拦腰折断,“老师!老师!”少年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辞藻,亦不需要说,他的行动是最直接和真诚的答案。
被勒得有些痛,舒漠阳却不甚在意的吐了口气,下巴搭在允落辰肩上抬头看万里晴空,轻声说道:“第二件事,本来想等你成年再说,也要第一件事吓不跑你才能说。要是你愿意,我们就再多一层关系,除师生,兄弟,朋友之外的,更亲密的关系。”
少年用尽全力的点头,怕说服力不够,又开口一本正经道:“我愿意。”
舒漠阳失笑,刮他的脸:“又不是结婚典礼,你宣什么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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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停在这里,允落辰半晌不再做声,言欢不耐烦催促道:“怎么不说下去?”
“在等你嘲笑讥讽。”
言欢愣了一下,听见允落辰继续调笑:“你怎么会放过大好机会不挖苦我?”
“等到最后一起”,言欢示威性冷哼,“那样效果会更好。”
允落辰淡淡哦了一声,继续道:“没有比两情相悦更好的境况,所以事态只会变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他,就像是毫无根据的认为他一定了解我。盲目前行时,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我大概是比很多人聪明那么一点,从小在帮里也无所事事,发现药剂化学反应,就像是一场奇妙绝伦的游戏,我沉迷其中,允天机自然乐见其成,也是因为我找出办法将毒品的精纯突破以往的限度,开始频繁遭到绑架跟暗杀,才会有舒漠阳来到我身边。只是我已经渐渐明白毒品是会把人变成什么样的东西了。”
言欢突然记起第一次见面,允落辰弹碎那颗迷幻药时眼中的杀气和恨意,本以为那是对自己的厌恶。
“小狸猫,你以为你的罪孽很深重?就因为伤害过雷纪秋一个人?你知道我制出的毒品,害死多少人?”允落辰笑了笑,垂头眼中仍闪亮,像是被刀锋划裂的碎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要离开,但知道允天机不可能轻易答应,只能创造机会,我借口创建一套情报机构网,敷衍不再研毒的事情,花了一年时间,掌握足够的把柄逼他让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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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落辰自懂事后,就再没叫过允天机爸爸,允天机也不在意,在他眼中人只分敌我,要么助他要么阻他。允落辰的母亲是帮派联姻的牺牲品,允落辰百日宴,是允天机等待已久的机会,吞并合作伙伴,接收地盘人马,至于妻子一家,无人幸免。这些被尘土掩埋的血腥勾当,允落辰从地界情报网中无意中得到。
“你是铁了心要走?”允天机半躺在摇椅上,眯眼看着跟他骨血至亲的少年,心里盘算的却只有利益得失。
允落辰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完全没有回转余地,比任何言语更坚决。
“规矩是离帮需离皮,落辰,你真准备挨那一百鞭?”
允落辰缓慢摇头,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自己身体里,只有一个细胞是他给的,但这就足以厌恶到想把自己剥皮拆骨。
允天机放声笑道:“是啊,你当然不想,你从小就最怕痛,什么事只要打你一巴掌,你也就乖乖听话了——”
允落辰截断对方得意的嘲弄,一字一字道:“你抽我两百下,我要带舒漠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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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真很怕痛,几公分的口子都要吹半天,但经过那次以后——”允落辰冲言欢眨眨眼,“我就更怕了,那滋味实在是不好消受。”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当时的写照,两百鞭,要不是动手的人多少顾及他的身份稍微留情,怕是绝对没命硬撑下来,皮开肉绽后是麻木,然后反出痛来,骨子里冷得哆嗦,肉上却像是始终被火灼烧。
十七岁的少年发了高烧,整晚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但他找不到舒漠阳,到处都找不到。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醒时发现趴卧在床上,只是遍体鳞伤不管用什么姿势都会有伤处被压在身下,跟床单粘在一起,哪怕抬抬手指的微动,也有二次受刑的痛楚。
听到开门声,他挣扎起身:“老师?”
“别乱动”,舒漠阳按住他的肩,口气低沉除了疼惜外似乎更多是无奈,“怎么都不先跟我商量?”
“离开后再说也不晚。”少年有几分黑暗中看见曙光的雀跃。
“那要他愿意才行”,允天机出现得突兀,就在少年面前将手按到舒漠阳腰上揉捏,“我已经收了小舒做干儿子,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昨晚他一直在我那里。”
少年霍然抬头,他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舒漠阳的表情。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允天机充斥报复的快感,“我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要留下。”
“旗主,让我跟他说吧。”舒漠阳低声请求道,卑微里透出暧昧。
允天机在时,允落辰感到喘不过气的压抑,可现在只剩下他跟舒漠阳两个人,境况反而更糟。要面对的已不是倾心的恋人,是一个背叛的事实。
“落辰,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天真,把什么都理想化。”舒漠阳终于打破长时间的沉默。
允落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紧紧盯着舒漠阳,像是从来没见过他,又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记住,开口说话时却是异常平静:
“老师,你选择在一起的人是我,还是‘旗帜’的继承人?”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极轻柔的,手指抚过允落辰的伤处,“以后你会明白我的选择,剑赢不了枪,枪赢不了权利,只有掌握力量才能保护自己珍爱的人。”
少年默然点点头。
舒漠阳像往常一样将手插进他头发里:“你现在要走,就走吧,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接你回来。”
允落辰的眼睛闪了几下,变得润湿,光泽渐渐恒定,微张了嘴唇,轻声道:“再见了,老师。”
再见的意思,未必期待重逢,有时是再也不见,即使没那么矫情做作,最起码,也是决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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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就是没提前去问一声”,允落辰食指敲打着脑门,低声笑道,“早知道,也不用多挨那一百下,很疼的啊。”
言欢默然不语,只是他知道,允落辰那时最疼的必然不是身躯,能结疤留痕的伤都疼不到哪里去,痛到极至,是叫人哭不出来,就只有笑了。
“允落辰——”言欢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该不会是开始同情我了吧?”允落辰仍是不变的嘲弄,“十五分钟的说辞,就足够打动你?”
“应该早过了十五分钟。”言欢环视四周,似乎才想起身处何地,以及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舒漠阳肯跟我打赌,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允落辰的话突兀,让言欢迷惑不解的皱紧眉头,“要推算生门需要先确定八个阵位,就至少需要看阵型变化八次。”
言欢听懂了,眉头却蹙得更深:“一刻钟一次,那八次就要两个小时。”
允落辰笑着补充道:“再加上计算和走路的时间,即使不出任何差错,没有五个钟头,就算是舒漠阳本人也脱不了身。”
言欢定定瞪着允落辰片刻,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浑身肌肉松弛下来仰头倚靠着镜壁,一派在滨海沙滩上无所事事享受日光浴的自得模样。
“怎么突然这么悠闲了?”
言欢眼也不睁,嘲讽应答:“也不是刚认识你允大少爷了,总不能每次都让你耍得团团转,看你这副德行,早就有了应对办法,用得着我庸人自扰干着急吗?”
抚掌声,以及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的赞美:“真聪明。”
“有实质奖励没有?”言欢没好气问道。
“有啊。”允落辰音线突然变得诡异,滑如泥鳅让人抓不住真实。
“什么?”
“我。”
言欢霍然睁眼,正对上允落辰凑进的面孔,那双鲜活如水中游鱼的眼睛,昏暗光线让本就异常邃黑瞳孔更为圆润魅惑。
“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允落辰奚落得越发惬意,身体也靠得更近,“你之前说想上我,难道是叶公好龙,敢说不敢做?”
“你——”言欢舌头根僵化几秒,认定对方在戏耍他,冷冷回道,“你要耍痴发浪都冲舒漠阳去,他可迫不及待要你的初夜……”
初——夜?言欢骇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你的初夜我要定了,我等得太久。
你得不到的话,就要放我跟言欢离开,还要保证再不伤害言欢。
一言为定。
“你居然跟舒漠阳玩这种地痞无赖才耍的文字游戏?!”言欢几乎是暴喝出来。
允落辰捂了捂耳朵,无辜笑道:“这叫偷换命题,无聊低级但很实用。”
“所以你从开始就计划要我在这里上了你?”言欢只觉得说不出的荒诞,以及心底淤积起恼怒。
允落辰仰头靠在墙上,冲他笑道:“既然想明白了,就脱衣服办事吧。”
“舒漠阳完全可以不理会你那个卑鄙的小伎俩!”
“我了解他”,允落辰淡淡道,“对他而言,没有公平只有胜负,但我不会输。”
言欢定定看着他,面色渐渐阴沉:“还是你并不在乎结果,因为你根本是在报复。”
允落辰微感惊诧,略一思索会意过来有些忍笑的无奈道:“你要这么想,倒也可以。”
“你甚至不一定要我,只要任何一个男人,能在舒漠阳之前先搞过你。”手无意识的攥紧,手背到胳膊上的青筋浮现出来,言欢极力压抑住自己挥拳的冲动。
“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允落辰笃定摇头,笑容刹时敛灭,冷冷道,“就算是条公狗都行。”
“混蛋!”怒火中烧下毫不留力打过去,谁知拳头却被对方单手接住,顺势一拉,言欢失去平衡跌压在允落辰身上。
“真有意思”,身下的男人懒散嘲弄道,“这是你保命的机会,也没有任何损失,以你那种百般算计决不吃亏的性子怎么会拒绝?除非——你对我有了身体之外的情感纠葛。”
正想起身的言欢像是被这话戳穿了某处脆弱的防线,迫使他以冷酷掩饰心中茫然的狼狈不堪。
“允落辰,不用拿话激我,不就想让我上了你”,言欢手压在他肩膀两边,低下身轻啄他脸颊,“老实说,我求之不得。”
边更凶狠咬吮搏动强劲的脖颈,边腾出手来撕扯开允落辰的上衣,粗暴用力抚弄胸前敏锐的颗粒,过程中感到对方抬手,搭到自己腰侧。
言欢很希望,莫名其妙的渴望,允落辰能喊停,发狠推开他,最好能在小腹处来上一脚,因为那里已经有些不安分的动静。
被压在身下的男人却是如鱼在水,没有半点不适应,手从腰上顺他脊背到后颈,霍然强势扣住他的头,不等他反应嘴唇上的温度已经变了。
跟允落辰亲吻早不陌生,像是海潮,看似波澜温柔,涨落却半点不由他人做主,从最初的清凉触觉,到唇边硬皮刮磨,舌尖探索入侵相互推委。
每一次接吻,允落辰似乎都很认真投入,不让言欢感到颌骨酸楚眼前发黑不罢休,这让言欢经常有被喜爱和珍惜的错觉。他奋力撑起身,眼睛却不受控制,中蛊一般紧盯着允落辰。
这男人有吸引人沦陷的充分理由,他的存在感太强烈,不管置身何处,都让背景环境褪色如同发黄的老照片,只有他鲜活明艳,伸手轻易就翻云覆雨,拨弄人心。
“发什么呆?”允落辰用手爬捋过额顶的头发,漫不经心,“不习惯人配合你?你以前跟雷纪秋,他应该——不会回应你吧?”
像是竹签猛钉进指甲里,言欢被雷纪秋这个名字刺痛,片刻从心底泛起对自己的冷嘲:居然忘了,是为了什么才跟允落辰混在一起——相互利用。
“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言欢冷冷说话的同时,两手一气剥下允落辰的裤子扔到一边,“也别指望我有那种对处女的温存怜惜。”
嘴角勾起随性的弧度,允落辰似醉非醉笑道:“托这高度酒精的福,痛感麻痹得七七八八了。”
言欢分开那双修长结实的腿架在身体两侧,右手托在他微抬起的腰身,滑到臀部用力揉捏,审视所有物那般居高望下去:“允落辰,操弄你就算是没有快感,那份成就感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骛了。”
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望,征服凶悍的猎物昭显力量,征服聪慧的猎物彰示睿智,征服一个高高在上的猎物时,就如同君临天下。
言欢确实如他所说,没有太多前戏,仅是吮了下手指扩张那处未被开启过的紧窒,随即便架起允落辰双腿,用力将勃发肿涨的性器插入,挺腰凶狠往里处开疆破土的推送。
允落辰低呐一声,膝盖反射性抽搐着弯曲收缩,他似乎是不愿被看到表情,向后仰头到极限,下巴到咽喉几乎拉成一条平滑的线。
排斥外物的紧穴勒得言欢灼烧的疼痛,以及被裹得不留一丝缝隙,快感随颤抖的一收一缩越来越强,允落辰像是在咬牙做最后的抵抗,浑身从里到外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放松,别用力。”言欢轻拍打他大腿到臀部一块块轮廓明显的肌肉,手指划过收紧的小腹,慢慢夹住低垂的男性器官,握在手里撸弄。
允落辰长长出了口气,似乎是有意识一丝一丝抽离身体里抵御的力量,迫使自己软下来任凭摆布,喘息随言欢两处的动作变得混乱。
言欢的性爱方式简单直接,这通常意味着粗暴但有效。
空寥的地下室,皮肉碰撞声响越发清晰,镜子对映出无数副交叠躯体的虚象。动作幅度的加大伴随迅猛频率,言欢没留意到交合处随抽插带出的红渍,这是一场超乎预计的性爱,他沉浸得忘乎所以。浑身血管像是要爆开,燥热气息沸腾得翻动不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得嗜血残暴,毫无顾及的糟蹋一具能深刻满足他的躯体。
有一股恨,从遇到舒漠阳开始,从允落辰微笑赌上初夜开始,从知道自己只是一件报复工具开始,从明白——允落辰自始至终深爱舒漠阳开始。而他言欢,能做的从来只有破坏和占有,破坏他珍惜的东西,占有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攀上颠峰的瞬间,言欢狠命将全部挤压进去,上身突然失去力气一样压倒在允落辰身上,猛然一口咬在他肩头,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反击用尽全力死都不肯松口。血气流满了口腔,下体的欲望霍然迸发,几秒钟空白的快感,之后是空白的一无所有。
言欢松了牙关,趴在允落辰身上喘息,脸侧贴在他胸前能听到剧烈心跳,他不知所谓的笑,低声说道:“如果你不是在利用我,我可能就此疯狂迷恋上你。”
允落辰的声音里充斥疲惫跟忍耐,却仍清冷如一弯淡水,倒映了星空的笑意:“你为什么就不想,说不定,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第八章
蹲靠在镜壁颓然用掌根击打额头,言欢呆呆出神半晌,目光迟疑的,近乎胆怯的移到他面前侧躺的男人身上。
允落辰背对着他,浑身布满的旧伤已如光影斑驳并不明显,那是允落辰为他自己和舒漠阳争取自由时留下的记忆,而现在更为触目的是仍带血红的刮伤,青紫的掐痕吻印,以及隐私处的伤痕红肿,言欢突然想起雷纪秋说的,风灌进去会疼得人死去活来。
看到在一边的裤子,想了片刻,觉得那盖不严实,言欢抬手脱下上衣,轻手轻脚搭覆上去。顺势瞥到允落辰的脸,眼睛闭合,嘴角微翘的弧度不像以往那么惬意自在,睡着了身体不时微动,显然是脖颈处空着感到不舒适却没法调整好。
言欢蓦然感到心脏针扎得疼,疼到指尖发麻,动作极为缓慢的爬过去,与允落辰面对面躺下,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垫到他颈下。
自以为轻到能够不露痕迹,允落辰却突兀睁开眼,言欢一刹那无从遮掩的慌乱狼狈,尴尬转开脸想抽回手臂,谁知道允落辰却将脑袋更往里靠了靠,在肩窝处找到最合适位置,再次闭合了眼睛。
只是唇边的微笑,不动声色恢复到往昔的悠然。
“比较起来”,允落辰漫不经心道,“我其实更喜欢做零号。”
言欢被这话堵了半天,低声问了句:“也只有你,能想到这么下贱的招数对付舒漠阳。”
允落辰倒像是得到赞美,调笑得更轻松:“遇到狐狸,就学会比它更狡猾。”
言欢眼白上翻,叹了口气:“遇到疯子,就只能跟着一起疯。”
然后他听到允落辰窝在他身上,闷声低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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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不得不佩服舒漠阳,他竟然能在看清发生的一切后,瞬间就将表情收敛的滴水不漏。
但那一瞬间也足够言欢看清,舒漠阳像是胸口毫无防备下挨了一记重拳,那种错愕震惊以及伤痛。
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吩咐下人带他们去沐浴更衣后到茶室见他。
允落辰再出现时穿着一身休闲服,剪裁合体如同量身定作,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洗过澡让他面色恢复些红润,神清气爽,只是步伐没了一贯的轻盈稳健。
“输赢怎么算?”他好整以暇的抱臂,问到舒漠阳,后者却不回答,只是审视目光紧盯着毫不放松。
允落辰径自说下去:“我走不出镜术阵,上你的床绝对没问题,我也实在看不出身体上受点摩擦有什么大不了。”
“但你要我不伤害言欢?”舒漠阳缓慢接道,似乎有什么困扰他让他迷惑不解。
允落辰耸耸肩膀,做无奈状笑道:“你见过谁的初夜有两次?”
舒漠阳的面部僵硬得像岩石雕刻,他目光慢慢逼上言欢:“为他你会做到这个地步?”
允落辰微笑不语,言欢却是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可以带他走了。”舒漠阳突然挥手说道,整个人像是在一场重大战役中挫败,虽不至一蹶不振,却也是损兵折将的打击。
允落辰笑,笑得并无惊喜,只是理所应当,像是看了一出喜剧完美落幕,他揽过言欢的肩膀向外走。
到门口处却突然听见舒漠阳提高声音,恢复成一个战无不胜的王者气度:“如果你就为跟我赌一口气,付出的代价未免过高。”
允落辰停下步子,回头冲舒漠阳叹道:“我是喜欢他。”
舒漠阳跟言欢,不可能形成默契的两个人,却同时冷哼,不置一词。
允落辰摇头苦笑:“这话的可信度就这么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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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大堂经理如往常一般热情迎上来:“今天玩得还愉快吗?”
言欢冷扫过一眼,面无表情从他身边走过去,丢下一句:“好到没命回来。”
跟在后面的允落辰,对一脸尴尬的大堂经理无奈淡笑:“送两份西式套餐到房间,我们还没吃晚饭。”
电梯上,允落辰有一下没一下碰着言欢手背,目光温和:“有什么不痛快的?”
言欢皮笑肉不笑冷道:“已经痛快过了,你要是还不满足回房间我再伺候你。”
允落辰波澜不惊问了句:“你喜欢上我了?”
言欢一惊,往旁边退了半步:“你是问我下半身?”恨不得能把所有厌恶都摆到脸上,更绞尽脑汁搜索恶毒词句。
只是他煞费苦心,允落辰却不看他,一副忽略他存在的模样,电梯到顶楼叮得一声开了门,允落辰径自走出去,像是不经意的自言自语:
“也对,要是轻易喜欢上别人,怎么对得起雷纪秋?”
男人在狭长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背影,言欢大脑被拉了电闸只是呆呆望着,直到电梯门自控闭合,才被惊醒般想也不想的用手挡过去。这旧式电梯的感应并不灵敏,厚重金属狠狠挤砸了右手。
言欢没防备,抽气呼痛着甩手,抬头看见允落辰不知几时又折回来,一把抓了他手腕转身拉着他走,架势就如大人把自己调皮捣蛋的小孩拽回家。
刷卡进了房间,允落辰从桌上果盘里拿起个鸭梨,转身递过去,脸上是一贯的调侃笑容:“不是要伺候我?给我削梨吃吧。”
言欢瞪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给我把刀,我想削了你。”
“你有没有想过——”,言欢抬眼问坐在对面沙发的允落辰,“舒漠阳怎么会就轻易放人?”
“他要的是不带丝毫瑕疵的完胜。”允落辰在鲜嫩梨身上咬下一口,汁液入喉过程美妙。水果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只能任人采摘和咬噬。
“你说他会想别的办法?”
“他唯一的办法”,允落辰目光投向言欢,一抹阴郁迅速被笑容冲淡,“就是让你主动离开我。”
言欢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他会找我谈判?”
“记住不要轻易答应”,允落辰背靠进沙发里,翘起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首先要他保证‘猎鹰’不再打扰你,然后可以漫天要价,只要不是太离谱,舒漠阳都会接受。你想再回法国读哪所学校,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直到允落辰将梨核准确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言欢似乎才有些理解方才一番话的内容,仍似懂非懂,像是咬着舌头艰难说话:“你是……要我答应他?”
“等他给出合理价码——”,允落辰手指轻点着,精明生意人的盘算模样,“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你就输了!”气急败坏的同时,脑海里竟浮现允落辰说‘但我不会输’时,自信洒脱的神情。
允落辰极为优雅的摇头笑道:“我哪里输了?”
言欢倒抽口气,难以置信低叫:“不要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他没说下去,是没法说下去,有什么尖锐如刀片的东西划了他的眼角,咽喉气管,切开胸前,剖挖心脏的疼痛。
“的确是因为舒漠阳,我不能放纵自己喜欢齐轩,但我至少还有六种方法保证他不受威胁,”,允落辰轻描淡写中目光不时掠过言欢的脸,只是不做停留,“但要让你彻底脱离‘猎鹰’掌控,除了引‘旗帜’对抗外别无他法。”
“允落辰”,言欢眼睛直勾勾半晌不动,极为缓慢说道,“我真分不清你是真是假。”
“你不必想那么多,因为我跟你,很快就没有交集了。”允落辰淡淡道,手掌支腮,指尖滑过眉骨。
“我对你只是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管我的事……还付出一些根本不必要的代价?”
允落辰眼睑轻动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意味,但最终只是勾起嘴角淡淡道:“梨很甜,再给我削一个。”
盯着他若无其事的面孔,言欢原本僵硬的四肢有些松软,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如果不想说,就算是十大酷刑上阵百般花样出尽也逼不出只字片语。
果盘在进门左边的圆桌上,从那里只能看见允落辰坐在沙发里的背影,那处似乎是专是欣赏夜景间隔出的角落,灯光不能触及。
“削梨吧,别盯着我不放。”调侃的声音响得清冷。
言欢心虚低头拿刀,蓦然觉察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允落辰笑得放肆,嘲弄味道更浓:“我是信口开河,你是不打自招。”
“你!”言欢一刀砍进梨身里,意识到自己未免太情绪化,半晌不再做声。
“拿去。”
“切开吧,你也吃一半。”
言欢从后面递过去时,才想起分梨,就是分离。不觉心底讽刺自己几时搞起这种文艺剧里的烂俗噱头了。
咬了一口咽下去,言欢心里暗骂允落辰是个说谎不打稿的骗子,这梨是又酸又苦,不知道几时摘的都开始烂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嘴巴应该是抗议东西太难吃,自做主张问出句莫名其妙的话,“会跟舒漠阳重修旧好?还是再结新欢。”
允落辰咀嚼后慢慢下咽,淡淡道:“都不可能,还是一个人来得轻松自在。”
言欢顿了片刻,弯下腰,从后面伸手圈住允落辰脖颈,缓慢收紧。
“想掐死我?”不止问话口气无关紧要,人也动都没动一下。
言欢将脸埋进允落辰肩膀里,什么也不说,手勾得更紧。
“来一次比以前都激烈的性爱?”
问的更平静慵懒,没有回答。
半晌,被空调吹得冷淡的房间里一声很轻的叹息:“小狸猫,别把鼻涕弄到我衣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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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笑得极为开心,毕竟他是被恭恭敬敬邀请来的贵客,可以肆意撕扯名贵兰花,用手抓捞鱼缸里的过背金龙和七彩神仙,最后再大刺刺拍着舒漠阳的肩膀说又见面了,最近还好吗。
舒漠阳不仅没有一点恼怒,还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看着言欢在他不带一个褶子的衣服上留下的爪印,谦和有礼请他坐下,言欢抢先开口:
“你能保证‘猎鹰’不再找我麻烦?”
舒漠阳微怔片刻,沉稳答道:“可以。”
“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的入学许可?”
“学费和生活费我全都可以支付。”
“那还不够。”
“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
言欢作出思考状,许久才摸着下巴笑道:“都让他说准了,允落辰真是个天才,真他妈是个阴险卑鄙的王八蛋。”
“不要随便评价落辰”,舒漠阳沉下脸色,“你可以敲诈一笔普通人一辈子挣不来的财富,然后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那你给我听清楚”,言欢不再戏谑,冷到冰点下,一字一字认真说道,“允落辰是我的,就算你把‘旗帜’老大的位置让给我坐,我也不稀罕!”
舒漠阳的目光斥出同情,像看见一个痴人说梦的疯子:“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滑稽?”
“因为我没有任何力量,你捏死我比捏死蚂蚁还容易”,言欢向前一步,身体几乎靠拢到舒漠阳身上,低声笑道,“那你为什么就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舒漠阳不屑冷道:“你不值得我破坏跟落辰的赌约。”
言欢嘿嘿笑道:“所以——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干你朝思暮想的人。”
蹭的一声,舒漠阳挂在身侧的剑出了鞘,那寒光似乎都能伤人。
言欢却是熟视无睹,甚至将脖颈迎上剑锋,这就连舒漠阳也不禁一惊,迅速撤回手否则必然见血。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把脸靠得如此近,近到气息侵进他的毛孔里,舒漠阳整个视野里就是言欢那张清秀但平淡无奇的面孔,笑容坚定决绝:
“早在你选权势的同时,就放弃允落辰了,你现在对他的不放手,才是个笑话。”
靠他这么近的少年,曾经只有一个,眼睛闪亮,笑容狡黠,耍着孩子心性的把戏,轻轻叫他——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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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容易让人委靡不振,允落辰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充分到即使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很正常。
这场雨从早上,他透过窗户看见言欢被带走时就开始,一直到深夜也未见消停迹象。烟盒空了,允落辰手垂到床边,把玩着打火机,动作熟练,开盖点火,然后拇指跟食指捻住机身,火苗在他手掌下跳动,手心一丝一丝的热度顺手臂传过来,灼痛则被忽略。
门铃声响过后,允落辰以为会安静下来,谁知道竟是拳打脚踢的重砸声响。
服务生会为讨要小费干这种事?
允落辰晃起来,开门,然后的体会就是一句,迅雷不及掩耳——
“允落辰你他妈的睡死了是不是?都快成新年钟敲一百下了你才来开,淋了雨这房卡不能用了。”
从头发到脚跟都在滴水的男人,浑身湿透的衣服贴在他还像是少年一般的躯体上,湿漉漉发亮的眼睛怒气冲天瞪了他片刻,一把推开他进屋甩上门就往卧室跑。
“冷死了,这场该死的雨,干脆下刀子算了。”言欢边走边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衣服裤子袜子全扯下来随手乱扔,内裤搭在落地灯罩上。
“你这是怎么了?”允落辰慢慢转回身,跟他身后一件件把衣物捡起来,像是随口询问不带任何关切意味。
言欢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舒漠阳太小气,只接不送,我搭不上计程车只能跑回来。”
“我是说——”,允落辰走到浴室门口,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浴室门一打,毛巾飞窜出来打在允落辰脸上,言欢不耐烦道:“罗嗦什么,来给本少爷搓背,我冷得手脚都僵了。”
毛巾滑下,允落辰捞在手里,略思索片刻,走进热气蒸腾的浴室,言欢赤裸的身躯躬着脊梁洗头发,急噪粗暴的抓弄着满头白色泡沫。
允落辰到他背后,言欢显然是感到了,动作滞了一下,更用力的抓头发。
打湿毛巾,倒了浴液,允落辰不急不徐擦拭言欢的背脊,似是漫不经心问道:“你说过我跟你绝对不会有感情纠葛吗?”
言欢低着头,压着声,飞快嘟囔了一句:“去他的纠葛,老子单恋你。”
手一滑,毛巾落地发出呱唧闷响,言欢回头,得意冲他笑:“总不能事事都按你的计划来,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事实上,想到过。”允落辰微笑说道,温文有礼。
下一秒却霍然抬手按住他肩膀将他抵在墙上,几乎是凶狠霸道的吻住他,纠缠不放,时间长到言欢怀疑这根本是一场窒息谋杀。
放开时,允落辰的气息也不再平稳,将言欢抱紧,轻轻笑道:“只是不敢抱太大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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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熙熙攘攘的机场,来去过客匆匆,两个男人略带倦色领了简单行李,走向出口拦下辆计程车,再寻常不过,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有必要急到赶当天晚上的红眼班机回来——”言欢顿了一下,脸色刷得惨白,“纪秋哥出什么事了?”
“没有”,允落辰安抚拍拍他的肩,“只是在你慷慨激昂拒绝舒漠阳后,再不快逃难道等他来抓吗?”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言欢问道,却半天不见回答的声音。
“允落辰,我问你话你没听见?”
回应的却是刹车声。
“小朋友”,计程车司机突然转过头,一双细长眼睛弯如新月笑咪咪的喜气模样,“你的落辰哥哥没教你,越是不起眼的人越危险吗?”
“比如说我——”细眼男人说话时,枪口已对着言欢,“我是个杀手。”
“别用枪对着他”,允落辰很无奈笑道,“就算你是跟帝空暖言齐名的深谷杀手,也不能保证枪决不走火。”
男人瞄了他一下,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平日里开枪在你脑袋边的墙上打几个洞你也照样喝你的咖啡,今天不过是指一下你的小情人就怕成这样。”
“你是舒漠阳派来杀我的?”言欢直截了当问道。
“我不清楚雇主身份,但的确有人雇佣我找你,要活的”,细眼男人回头发动了车子,闲话家常一般说道,“但我没接这单生意,谁叫你的情人是提供我情报的长期合作伙伴呢。所以允落辰,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下一次信息要免费。”
允落辰淡淡笑道:“你不杀他是因为他不符合你那个可爱的杀人标准,黎忘。”
叫黎忘的男人啧啧咂着嘴笑道:“真是谁也占不到允落辰的便宜,小朋友,及早跟他分手吧,你翻不了身的。”
言欢语气平静道:“指床上的话,我是在上面那个。”
又是刹车声,比上次尖锐急促得多,黎忘霍然扭头,看着言欢,目光又转向允落辰,见他一脸坦然没有否认的意思,不禁一拳锤在座位上。
“哥们,有你的,落辰压上去舒服吗?”
言欢很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还行,他不太会叫。”
“那你可以考虑用点特别的……”
允落辰只是歪头靠着车窗,微笑淡定从容,似乎讨论的主角不是他,甚至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表面上的轻松,内心却是另一番光景,抬头看天空晴朗无云,树枝被风撕扯着摇曳不停。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黎忘将两人送到侦探社‘七’的楼下,临走前别有深意看着允落辰:“帮不了你太多,凡事小心,我不想没有了情报来源。”
允落辰礼尚往来笑笑:“我也还没赚够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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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纪秋跟齐轩接到电话赶到的速度跟消防车有得拼,四人见面,目光相互碰撞和回避里,气氛变得微妙诡异。
“去天台喝一杯?”这话允落辰和齐轩不约而同说出口。
雷纪秋似笑非笑道:“说你们没奸情有谁信啊。”
允落辰还惟恐天下不乱顺手勾了齐轩肩膀走出去。
雷纪秋对着离去背影喊了句:“小警察,他摸你哪儿记得摸回来,吃什么别吃亏。”
言欢看见齐轩的脚步跄了下,似乎愤恨的骂着什么,一旁允落辰好脾气安抚他,不由问道:
“你真一点不在意?”
雷纪秋回头看着他,邪气笑道:“抓手里的可能跑掉,放心里的怎么会失去呢?”
“纪秋哥,对不起。”言欢低了头,眼圈发红,但终于,这声道歉他说出了口。
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捏住言欢腮边:“记得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的时候,我说什么吗?”
言欢点头,一边抱着胳膊上下婆娑一边跳脚道:“肉麻死了,你这个小胖墩,你他妈的想用醋酸杀死我啊。”——不管是动作,口气,表情,如出一辙,像是刚才发生过。
雷纪秋手上掐得更用力,留下个深红甲印,淡淡笑道:“那时候,我心里真正想的是,要我为这个肯叫我哥的小子死都可以。”
“纪……”言欢终于是忍不住,天性爆发,哭得不能自己,鼻涕眼泪抹了一把接一把。
“妈的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没痊愈啊!”雷纪秋一见就头大了,手忙脚乱抽纸巾抗洪救灾。
言欢却像是倒退回十多年前,跟八爪鱼一样死拽住雷纪秋不放。直到没有耐性的男人放弃抵抗,揽过他肩膀轻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难看到娶不着媳妇。”
本质上说,言欢还是个孩子,即使现在二十五了也依然是,何况当年只有十七八,孩童的心思笔直,拉不住情感冲动,爱恨分明,将厌恶或喜爱的东西捏在手中时往往做出残忍到令人发指的行径,只是事后看见他醒悟后的惶恐,连惶恐都纯净无辜,叫人责骂也无力只能无奈笑过了。
最大的祸端,通常是最乖的小孩闯下的。
“实在不行”,雷纪秋想了想说道,“就娶允落辰算了。”
俯在他身前的言欢突然不动了,像是蛇被捏了七寸浑身僵硬。
“你喜欢允落辰吧?”
言欢抬脸看着雷纪秋,在全然信任的人面前坦白点了头。
“我的妈呀”,雷纪秋却是手捂着额头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别用那双兔子眼睛盯着我,晚上非做噩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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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麻烦很大?”齐轩突然问道。
“怎么这么问?”允落辰放下酒杯笑着反问。
“你这杯酒喝得太慢了。”
“呵,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
“但有件事我就不明白,那个臭小子,你打算怎么办?”齐轩一副按耐住杀人冲动的模样。
“你说言欢啊”,允落辰淡淡笑道,“我喜欢他,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噗的一声,允落辰早有防备侧身闪开,齐轩呛得直咳嗽半天说不出话。
允落辰不由苦笑摇头,透过玻璃杯看着夜空:“连你都不相信我喜欢他。”
“不信……倒也不是”,齐轩艰难表达自己混乱的意思,“只是太过离谱,你怎么会喜欢他?”
“喜欢就是喜欢,没道理可讲”,允落辰淡淡笑道,给杯子再次注满酒后继续道,“不过我倒真可以给出一个充分的理由。”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两个男人又在斗饮,仍是相同的结果,齐轩以少许劣势落败。
允落辰俯到他耳边,声音越来越低:“你记得那次……”
讲完后,允落辰又悠哉喝完一杯酒,齐轩才从错愕中恢复,低叫一声:“这就更离谱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偏就有了”,允落辰似乎也有些感慨,“本来我也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开始说……是玩弄他?”齐轩禁不住追问。
“纪秋的事让他负罪感太深,我对他好他绝对不会接受”,允落辰啜着酒笑道,“他要惩罚我就给他,认为我利用他也没关系,最重要是他能再走回正途。”
齐轩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允落辰,那神色就像是从一座金矿下又发现了钻石,半晌不由叹气笑道:“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遗憾,当年竟一时意气错过了你。”
“彼此彼此。”允落辰再次碰了他的杯,两人却没再斗饮,相视而笑。
第九章
“你们这唱得是那出戏?”
听到背后齐轩冷冷嘲讽,言欢立刻站直了身,抬手抹掉脸上丢人的水渍。
“你不服气也可以来哭哭看。”雷纪秋摊开胳膊做出副博爱圣母的姿态。
齐轩神情古怪盯着不敢回头的言欢,最终几分拨云见月的释然:“小混蛋,算你运气好。雷纪秋,回去了。”
雷纪秋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问道:“允落辰呢?”
“天台上,说想一个人吹风醒醒酒。”
走前雷纪秋回头冲言欢歪头示意:“去看看他,别真喝醉了又玩高空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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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一眼望过去不见人影,目光放低才看见允落辰枕着胳膊躺在地上,银冷夜色笼在他身上,像个四处漂泊的流浪者一般落拓不羁。
有些人就像是大面额钞票,就算搓揉得再旧,本质上的吸引力却不打折扣,言欢即使有心想从他身上挑剔出点毛病,结果却是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掉牙老话。
“言欢,过来。”声音清明,不带丝毫醉意,这也是第一次,允落辰正经叫他的名字。
允落辰坐起来,脸正对上蹲身在他面前的言欢,不由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兔子眼?”
言欢尴尬撇开脸想站起身,胳膊被握住,那力道有些不像允落辰一贯的温和作风,亦如他说话少有的一本正经:
“跟我在一起,你会遇上很多事,有些不是我能控制,也不能保证你安全。”
言欢嗤笑出声:“跟着你水里来火里去,床都滚烂十几张以后才提醒我,你倒是不觉得晚。生死有命,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允落辰淡淡道,“所以我要你也在乎,以前把你牵扯到危险里是不得已。”蓦然用力将言欢拉近,头低下,吻在他肩头。
言欢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国的习俗,吻在肩上的意思是,对不起。”
言欢几分失神,不得不用戏谑笑骂掩饰:“说的你好象……哎,那什么东西?流星啊!”
“你干什么?”
“许愿,我爸说看见流星消失前把愿望想一遍就能实现。”
“有时真不能相信你跟我是同龄人”,允落辰笑着摇头,调侃间交握了双手语调夸张,“一个人不论在祈祷什么,祷辞都不外是这样的意思:‘伟大的上帝啊,请使二乘以二不等于四吧。’”
言欢冷冷道:“相信没有损失。”
允落辰似乎费着力气忍住笑:“你倒不如对我许愿,至少我不像流星转瞬即逝。”
“有什么用处?”
“至少没有损失”,允落辰食指轻戳他额头,“你想要什么?”
言欢抓了那撩拨他的指头,放在嘴里狠咬在口中,说话含糊不清,神色却低沉认真:“我的愿望不是得到,是毁灭。”
“我帮你实现,你就要呆在我身边”,允落辰任凭手指被咬得破皮出血,淡淡微笑,“不用一万年,只要你活着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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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六年前的事了”,齐轩搜索着已经在遗忘边缘的回忆,给雷纪秋讲述,“落辰精通的事情很多,但最喜欢鉴赏绘画,经常拉我去些画展或者拍卖会。”
尽管齐轩不能理解那些平淡无奇的线条圆点怎么能够价逾万元,但那时允落辰的邀约,他多是无法拒绝。
那是一场大型拍卖会,作品良莠不齐,叫卖程度冷热差异也大。允落辰一直是作壁上观的淡然态度,直到最后一副画,据说是欧洲新锐名家欧迪的作品,篝火。
画面描绘出原始部落围绕在一簇巨大篝火跳舞狂欢的景象,画面色泽诡异,那团火像是就在眼前燃烧,能让人感到打在脸上的热度。
允落辰的眼睛像是被那簇火点燃了,亮得跳动,歪头低声冲齐轩笑道:“那是赝品,真画已经流入黑市了。”
齐轩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底细,已经被他下一个举动惊得说不出来。
允落辰抬手举了牌子。那副画的底价是二十万,一次叫价加二万。
很多人对这副画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和兴趣,价码很快被抬到三十万。然后的三十二万,齐轩看见允落辰面带微笑晃着手中的价拍。
“你不是说那副画是假的吗?”齐轩急忙一把拉下他手腕,低声问道。
允落辰坦然自若:“但我想要它。”
再次叫价,已经到四十万,允落辰举手同时,直接报价:“四十五万。”
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齐轩几乎压不住声音:“你有那么多钱吗?”
允落辰很笃定的摇头,要不是顾及四周,齐轩早提起他衣领大声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四十五万一次。”齐轩呆呆看见场上主持拍卖的胖老头。
“四十五万两次。”齐轩已经能预见他们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名被警校开除的情景了。
“四十五万三次,成交!”一锤定音,盖棺定论,没有回转余地了。
跟齐轩的如丧缟纰对比鲜明是允落辰接过画是的满意笑容,他掏出把钥匙递给齐轩,目光始终未离开画,漫不经心说道:
“我家留给我的房子,你现在快点去银行还来得及办抵押。”
“你……”齐轩已经没什么力气争辩了,“万一不够怎么办?”
“路过二手市场把你的摩托车卖了。”
“那是我老婆!”
“换辆自行车,一样是骑。”
“允落辰!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或许吧”,允落辰轻轻抚摩那副画,神情异样温柔,“画得真好,只是怎么看也像是在求救的可怜模样。”
齐轩无法理解这句话,即使要他这个外行人来看,画面表达的也分明是一派欢乐景象,允落辰的眼底,为什么就映出落寞萧索呢?
“齐轩”,允落辰突然笑道,“可能有一天我会爱上这副画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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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重锁的铁门被开启,允落辰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一片漆黑隐隐透着阴冷气息,言欢却没有迟疑的走进去。
灯开的突然,刺得言欢一时睁不开眼,模糊看到这是个空房间,什么摆设布置也没有,除了四面墙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画。
那是他的画!准确说,是为‘猎鹰’制造出的赝品。
就像是细长钢条从头顶扎进身体里,彻骨的冷和痛僵硬了每一块肌肉。言欢还记得,那是边画边靠毒品和酒精麻痹自己的信仰,每一次调色都像是搅和了五脏六腑,美术上的刮刀最常用来割破自己的皮肉寻求一丝快意。
“你怎么会有这些?”太过震惊,反倒显得死者般的寂静。
“你可以认为我是你忠实的拥护者”,允落辰淡淡笑道,并无骄傲或讽刺,像是陈述地球围绕太阳转的事实,“你总共为‘猎鹰’作了七幅画,除了程零羽那里被你撕掉的那张,全部在这里了。调查这些画被谁买去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让那些笨且固执的有钱人出让收藏品。”
“允落辰,跟你在一起我总要重复同样的问题”,言欢深吸口气,试图理顺头脑里的千丝万缕,“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年前,你替‘猎鹰’伪造的第一幅画不巧被我碰上,如果不是你把最角落里那个仅露出嘴角的男人,原本愉快的笑容改成悲伤无力,我也分不出画的真伪。那也是我第一次承认,有些事用科学和理智不能解释,我调查你,知道你叫言欢,为了钱替‘猎鹰’做事,替你的天赋叹惋,除了收集你伪造名家的画外,也就没有其他行动,一直到通过齐轩跟雷纪秋知道了你的事情。”
允落辰说话的同时,漫步一幅一幅去看过墙上的画,转头看见呆若木鸡的言欢,不由笑道:“不相信有人会因为一幅画爱上一个人,其实我也不信,只是——受齐轩委托去找你时,心里不由自主的期待,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看见你跟一群男人淫乱行为,会心痛跟愤怒,也可以说是嫉妒,以及即使用思想去鄙视你,还是经不起你一点诱惑。”
言欢很费力牵动嘴角,试图勾出嘲笑的弧度以失败告终,这让他的表情停留在一种欲笑不能欲哭无泪的滑稽无奈上:
“允落辰,从头到尾,谁能信你心里喜欢我?”
漫不经心中的自信,允落辰标志式的淡然微笑:“不需要谁相信,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他走过去,将画一幅幅摘下来。
“来帮忙搬到天台上。”
“干什么?”言欢诧异,只是下意识顺从着行动。
“你不是想销毁证据吗?”允落辰将画堆在一起,眼里有不舍,下一秒却将一灌汽油倾倒浇上。
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手中点燃了打火机,递给言欢:“跟以前的所有事告别吧。”
言欢迟疑着接过打火机,突然问道:“那些画,你买下来,花了多少钱?”
允落辰笑了笑,突兀抓住他手腕一甩,那点火光像流星划破夜空,霍然一团火就熊熊冲上天际。
“那个……”在劈啪燃烧中,言欢的声音很低,“在天台纵火,不要紧吗?”
“已经打过招呼,说是一团……篝火。”
火光流窜在言欢瞳孔里,很多事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你喜不喜欢篝火?
篝火,巨大的,能照得黑夜如白昼。
燃烬落时,你会想谁?
火光湮灭,夜色寂静无声,言欢谁也没想,他只是凶狠的像匹穿越冬季的饿狼,死死咬噬着允落辰的嘴唇。
黑暗里跌跌撞撞纠缠在一起进到卧房的身影倒在床上。
“允落辰!”男人低声喘息不定,“我要上你,上到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一声很轻的调笑,温声细语:“我最欣赏你的胆色——可以说是,不知死活。”
然后再没了安静,偌大的床铺发出快散架的声响,人落地的闷声,窗帘被撕扯下来,桌上的摆设乒乓落地。
第二天一早允落辰好整以暇单手支着脸,淡淡笑着冲趴卧着将头转在一边的言欢说道:“我说过除非我主动趴下……”
言欢很想揍人,只是连抬手捂耳朵的力气都没有,他彻底明白身边的男人是个死也不能信任的骗子。
至于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不是地球是方的,也不是美国发现UFO,更不是1999年是世界末日,而是允落辰说的那句,我其实更喜欢做零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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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内没有任何人接到杀言欢的委托”,电话的那头,黎忘的声音笃定,“就连原本活捉的那一单,也主动撤消了。”
“谢了。”
“没有任何动静,除非舒漠阳动用的是潜行者。”
“不会。”允落辰还是记得那个人自恃的高傲,不会不守诺言用自己的力量对言欢下手。
“你肯定吗?十二潜行者个个都是超一流的杀手。”
允落辰苦笑,放下电话。他记得当年的教训,不要太过自以为是,尤其是对舒漠阳。
“饿死了,有东西吃没有?”穿着允落辰的睡衣,松垮像盘随时散开的沙,言欢拖着步子走进来。
“外卖很快就送来了。”
“今天阴天啊。”言欢走到窗边。
“过来,小狸猫,别站在窗前。”允落辰冲他招手。
“怎么?怕有人看见我这副被糟蹋的样子?还不都是——”一点红光,像墓地里幽幽的鬼火,从言欢腹部游走到胸口。
允落辰不假思索扑过去抱住言欢,下一秒就听到很轻的噗声,像是有蜜蜂蛰了他后肩。
“你做什么啊?”言欢不明所以推开他,手碰到他肩膀就是一阵粘湿,红色渐渐染透出来。
“没事。”紧抱住言欢蹲下身隐蔽到窗下,允落辰低头瞥了一眼伤处,看来是右肩被射穿了。他将侦探社选择在高层首要考虑就是安全,最近的狙击点也有两百米,普通杀手不可能做到,除了以远程杀人于无形著称的潜行者。
舒漠阳真的出手了!
只是被子弹射中,倒没有想象中的痛,更多是麻痹,以及让眼皮越来越沉重的头晕目眩。
有人破门闯进来,向他们走过来。
“言欢,快走……”允落辰确定自己是中了某种药物,四肢无力,视野也渐渐模糊。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多,允落辰的头沉重依靠到他肩膀上,抬眼看见一把枪指着自己,持枪的男人面色冷漠得有金属质感,眼球是雾蒙蒙的浅灰色。
他声音沙哑像是长时间缺水:“我不喜欢近距离杀人,血的味道让我鼻子不舒服。”
言欢一直用手按着允落辰血流不止的伤处,无惊无惧说道:“动手吧,然后带他去疗伤。”
“为什么要给他疗伤?”灰眼男人问了,却似乎根本不关心答案。
“让舒漠阳知道你们误伤了他,你们也离死不远。”
灰眼男人突然笑了,笑时露出森白尖牙:“潜行手下从无误伤,旗主下令我们带允落辰的脑袋回去见他。”
“那不可能!”言欢几乎想也不想用身体挡住允落辰,却被男人一脚踩在肩膀上压到墙上。
允落辰的身体顺势倒过来,歪在言欢腿上,灰眼男人的枪口慢慢移到他太阳穴的位置。
言欢连喊也喊不出来,用力去扳那男人踩住他的脚,却根本反抗不来。
“住手!任务取消!”一声喝止,让灰眼男人转身抬枪指着来人。
居然是孟擎,他喘得厉害,显然是狂奔赶来。
“你说什么?副旗主。”灰眼男人问道。
“旗主下令取消任务,不准伤害允落辰。”
“真的是旗主命令?”男人将信将疑。
孟擎上前用手指移开枪口,沉声道:“你不是不知道旗主有多喜欢落辰少爷,不舍得杀有什么奇怪。”
男人收了枪,临走前露出森白牙口冷道:“要是你假传命令,后果是什么心里清楚。”
孟擎大大松了口气,帮言欢扶起允落辰:“幸亏及时赶到了,只是下次该怎么办啊。”
言欢一惊:“什么下次?”
孟擎苦笑:“你真以为旗主改了主意?他对落辰少爷已经死心,他得不到的怎么可能让你得到。落辰少爷的父亲对我有恩惠,我就算是拼了命也只能救这一次了。”
言欢神色僵硬,动作却小心翼翼将允落辰放在床上,解开上衣查看伤处,用清水洗过上药包扎,最后直直望了允落辰片刻,抬头对孟擎说道:
“我去找舒漠阳。”
“你应该去找‘猎鹰’”,孟擎说道,“只有‘猎鹰’有能耐跟‘旗帜’谈判,保护你们两个安全。”
言欢冷冷看着他,眼里思索和犹豫交替,最终说道:“我要先把允落辰送到安全地方。”
孟擎帮忙将允落辰扶进车里,自己并没跟上,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只要落辰少爷安全就足够了。”
言欢顿了片刻,低声道:“我会去找‘猎鹰’。”
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将允落辰架到齐轩和雷纪秋家门外,言欢小心翼翼让他靠坐在门边,蹲下身理了下他额前凌乱的头发,发觉这个向来处事不惊的男人紧紧皱着眉。
言欢不由笑了一下,轻轻道:“保重,允落辰。”然后按了门铃,听到开门和齐轩惊呼声时,已经快步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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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没想到薛纵磊会约他在一处三流宾馆的房间见面。
薛纵磊仍如他印象中那样高大凶悍,只是神色却是少有的温和,甚至有那么一点久违重逢的笑容。
言欢单刀直入,愿意立刻制作伪钞票模板,听命随时挥动画笔,只要保证允落辰的安全。
对这些曾经一度想尽办法的薛纵磊却没什么反应,听了半天只涩然问了句:“你真这么喜欢允落辰?我一直对你有好感,从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言欢说不出话,他当然能看出薛纵磊喜欢他,并一度以此为嘲笑的把柄,但后者从没有把他看得比权势金钱帮派利益更重,甚至没有一点可比性。
“我从来没有碰过你,因为我知道真那么做了,就再没一点机会”,薛纵磊深深看着言欢,“本来只要你替‘旗帜’做事,替我做事,我可以宠爱你,我们两个可以在一起很快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想通这点,不再固执下去,谁知道半途出来个允落辰。”
“他是毒枭允天机的儿子,是‘旗帜’老大舒漠阳的男人,但他居然跟你一样不安分,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薛纵磊冷笑不再看言欢,背过身看着窗外夕阳渐落的猩红,“为了允落辰,舒漠阳不惜主动跟怨爷求和,他说你会主动送上门。”
言欢突然想起,允落辰肩膀的伤处里——找不到子弹。这一切,不过是舒漠阳引他入圈套,为了不破坏对允落辰的承诺,居然这样煞费苦心。
“这么说你要杀我?”
“我倒宁可命令是这样”,薛纵磊仍看着窗外,手握得用力将窗户的防盗铁栏拧得弯曲,“舒漠阳的意思,不是杀你,是让我强奸你。”
言欢冷冷笑道:“你当然会照办。”他不动声色,从盘子里抽出水果刀,慢慢接近薛纵磊。
薛纵磊巨大的身型几乎挡住了整个窗户,他没回头继续说道:“我当然会,喜欢值几个钱?我只要干成这件事,怨爷就要面见我,你知道被怨爷召见是什么意思?就是成为下一任‘猎鹰’头领的候选人,不再是傀儡,到时我要什么没有?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事妨碍我……我不允许!”
薛纵磊霍然转身,一把握住言欢持刀捅过来的手腕,毫不留情反折,骨头断裂声伴随言欢失声惨叫,刀尚未落地,言欢已被紧接而来的狠狠一巴掌打得眼前发黑。
纪秋教过他要先发制人,他总是学不会;落辰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齐轩会不会很高兴,他的报应总算到了——
言欢头脑一片混乱,被身型巨大的男人压在床上,手脚挣扎得像只垂死的虫子,只是微弱的反抗也惹怒了要泄欲的男人,一拳接一拳打进他腹部,直到他吐出酸水蜷缩着身子再使不出半份力气,微眯着眼睛看着魁梧男人脱掉裤子露出跟身型比例相符的器官。
这就像是老虎跟猫的性交。说起来,允落辰总叫他小狸猫,还没问过是什么意思?
言欢不得不佩服男人的蛮力,竟能生生撕裂了他结实的牛仔裤,至于衣服早就成了挂在他脖子上的碎布,胸前的两点被咬扯得透出淤红。
薛纵磊粗糙的大手掌抓着言欢两瓣臀大力揉捏,拇指时不时刺探到后穴,嘴里喃喃自语:“早该干你了!我怎么没早干了你这个骚货!”
他急切想把阴茎插进被刺激的不断收缩的洞穴里,但丝毫不得章法的用力根本是白费力气。
言欢忍着浑身被拆散的疼痛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看那男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言欢不由笑得更大声,全然不顾下一秒那声音就变成忍不住的惨叫,薛纵磊粗厚的手指,突出的骨节猛插进紧窒密穴,如同战马铁蹄践踏在初生婴儿的柔嫩身躯上。
薛纵磊的男根已经涨得发紫,他抓起言欢头发将他拉到胯下,将性器插进言欢嘴里,摆腰不断抽送,只觉得龟头顶到了上颚,不能整根进入,不由用力按压言欢后脑,直到捅进喉咙里被温热包裹的快感袭遍全身。
他在言欢口中泄了一次,言欢被呛得不住咳出浑浊腥白。薛纵磊得到了舒缓时间,重新将言欢的身躯摆弄成侧躺,一手抓住脚踝提来起来,另一手用将手指插进去捣弄受伤的后穴。
被那根滚烫铁杵嵌进时,言欢的神智已有些涣散,只是觉得从腿间一直被慢慢撕开,撕破了肚腹胸腔一直到咽喉。然后是不断被闭合再撕开,上上下下就像是成了一只恶作剧手下的拉链,直到彻底坏掉为止。
从昏迷中醒来,薛纵磊正拿着相机对着他不断拍照,言欢抬手挡住脸,被男人用力拉开,他的右手腕已经断了,角度诡异的垂在一边。
言欢用左手支撑着起身,脚一沾地腰和腿就痛得打哆嗦,他不想理会,就是爬他也想爬进浴室去。
那处干涸的精斑血迹洗得很艰难,言欢像是怕自己不够痛一样反复搓洗。衣服裤子都烂了,只能穿件浴袍走出来。
薛纵磊坐在床上摆弄相机,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可以走了吗?”言欢有气无力冷声问道。
“随便你,你还有脸回去找允落辰?”薛纵磊得到的回答是关门声,他也漠不关心,不断的告诉自己终于得到怨爷的信任,不久的将来就是一呼百应,只有反复想这些,才能忽略掉被腐蚀的所剩无几的真心,那一阵一阵叫嚣的刺痛。
敲门声,薛纵磊开门,看见一身黑衣,目光冷如夜雾的男人。
“展意,你来做什么?”薛纵磊打心底同情,或者说鄙夷这个男人,连记忆都没有,像狗一样跟在怨爷身边,不知道自己只是颗被利用的棋子。
“怨爷吩咐你的事做了吗?”展意漠然开口,像是提线木偶毫无自己的思想。
“当然。我有记录下事情结果。”薛纵磊转身去拿放在床上的相机,丝毫没有觉察到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俯身用手帕拣起地上的刀,眼都不眨的刺进薛纵磊的背心。
“你!你……”薛纵磊被抽了力气,轰然瘫倒在地,不甘心手指着展意。
展意居高临下,面无表情说道:“怨爷说,你是颗没用了的棋子。”
薛纵磊的眼中闪过惊疑和愤怒,最终却黯然在悔恨里——
早知道这样,不如……
死前一点回光返照的记忆,是那个雨夜里在酒吧门前,淋湿得瑟瑟发抖的少年挤进他伞下,抬头冲他笑道:我叫言欢。
一路上言欢只听到自己沉重跳动的心脏,像是快要衰竭一般。路人大多以为他是疯子绕道而行,少数好心的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答。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走回允落辰的‘七’侦探社。没有钥匙了,还回得去吗?
他很轻的敲了下门,却远比他预料得要快,门被拉开,允落辰就站在他面前,言欢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脸上有一种类似惶恐的神色,只是他比记忆里苍白憔悴得多,因为受伤的关系?
“雷纪秋跟齐轩四处找你……”,允落辰说话从来都平静淡定,此刻却是竭力维持冷静,“我没出去,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
他试探着,轻柔的将手放在言欢肩膀上,慢慢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言欢像是被惊醒的人,眼中突然聚了光,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只是被打进一种麻醉药。”
言欢轻轻挣脱开允落辰,笑起来:“我当然会回来,舒漠阳也太笨了,以为我是什么贞洁烈女被人上一次就要去跳楼?只是我更笨,居然会上当,我的手骨折了,帮我接一下。”
就像是什么事没发生过,言欢坦然让允落辰处理他的伤处,看他被凌虐过的身躯,仍然会笑会骂,只是偶尔一个人发呆,脸上闪过恐惧的神色。
允落辰没有多问一句,只是越来越多的时间靠在他身边,习惯性将他揽到身前。
凌晨两三点本该是人类睡得最安稳的时刻,允落辰却睡不着,因为言欢还没睡,他只是闭着眼动也不动而已,允落辰早就能从呼吸频率轻易判断出言欢的状态。
揽着他的肩膀,能感到他很轻的颤抖,允落辰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无能为力的苦涩,像是无意识的歪头,嘴唇印在言欢肩上。
言欢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大,猛然蹬腿翻身压住他,俯身在他颈间胸前狂燥的吻咬,抬头黑暗中幽然的目光射向他:
“觉得恶心吗?”
允落辰笑道:“怎么可能?”
言欢的吻继续向下,到他小腹处用舌头流连一圈,将脸埋进他腿里,让那处在他口中硬挺竖直起来。
“上我”,言欢跨坐到他腰上,大腿摩擦着他的性器,他垂头吻他,很低声喃喃,“已经洗得很干净。”
手抚摩着言欢腰身,允落辰淡淡道:“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好。”
言欢愣了片刻,冷笑出声。
允落辰却拉下他的脸,细吻他的唇边:“不介意的话,你来怎么样?只要小心右手。”
“允落辰……”,言欢将脸埋进他颈间,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我根本就不能恨舒漠阳,你就是那种让人到死都不想放手的男人!”
“过奖了。”允落辰手抚过他的后背,轻轻笑道。只是心里却摆脱不去一层阴郁,单纯叫人强奸言欢,这不像是舒漠阳的作风——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达到目的的事也从来不屑去做。
担心很快变为现实,第二天清早,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上门,言欢甚至未反应过是怎么回事已被反扭了胳膊摁在墙上:
“言欢,现在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逮捕你。”
允落辰在一瞬间,霍然明白了整件阴谋的来龙去脉。言欢被带走,他只是站着,不阻止,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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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
曾是警察的齐轩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以前做同事时极为照顾他的苏立其走出来。
“师兄,怎么样?”
苏立其直摇头:“凶器上有言欢的指纹,他也有杀人动机,再加上一盘匿名寄来的录影带,铁证如山,几乎不用等到判决下来了。”
“那盘录影带上有言欢杀人的画面?”雷纪秋皱眉问道。
“倒是没有,但有杀人前的动作。”苏立其答道。
“让我看一次。”允落辰口气平淡,却像是不容拒绝。
“这不合规矩啊。”苏立其为难。
“拜托你——”允落辰靠近一步,微垂下头,目光直逼人心。
“那……那就跟我来吧。”苏立其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段影像十分短暂,只是言欢拿了桌上水果刀,悄然走到薛纵磊背后,举刀的刹那影像就中断了。
允落辰转身向外走,齐轩问道:“不用再看一遍?”
回头冲他淡淡笑了下,允落辰如同平时一样运筹帷幄的自信:“那是一卷拷贝,他想要我去拿原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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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擎必恭必敬进来通报:“旗主,落辰少爷到了。”
舒漠阳从帮派的交易档案中抬头,冷漠的脸上像是被暖风抚过,有了少许笑意。
帮派后的树林庭院,是两个人初次见面的地方,舒漠阳一步一步走进,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更多年前记忆里的一样。
允落辰微微笑道:“老师,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言欢?”
“见面就说这样的话?”
“你教过我,做事要讲究效率。”
“言欢对你算什么?”
允落辰笑了笑:“他是我现在和未来的路。”
舒漠阳眼睑微动,声音低缓:“那我对你算什么?”
“你是我的回忆”,允落辰淡淡说道,“从你选择‘旗帜’开始,你就是回忆了,而不是慢慢变成回忆。那段感情我早放开了,对于你的紧抓不放,我只感到抱歉。”
舒漠阳的脸色纹丝不动的僵硬,冷冷道:“运气好的话,言欢只要蹲个二三十年就出来了。”
“老师,不如来打个赌吧。”
“我为什么要——”
“老师,这次我绝不使诈,我们赌你最擅长的,你教我的,剑术。”
舒漠阳望进他眼里:“赌注是什么?”
“我要录影带,你要我,显而易见。”
“好。”
两人持剑对立的场景,在记忆中多不胜数,只是全部是教学切磋,从未以生死相搏。
舒漠阳还记得当年自己订下的规矩:“剑离手为输,背落地为输,亲口认为输。”允落辰几乎从未出过全力,打到七八分就丢剑,打滚,要么就是大喊着认输了不打了。
经常抱着他的腰,一脸诡笑:“赢老师有什么用处?”
风吹过,明明还是盛夏,却有树叶开始落地,有些人有些物,总要提前离开吗?
允落辰出了招,他的剑仍以圆通变化为常,不走凌厉迅猛,舒漠阳对剑的拆招过往不必经过大脑思考,那已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就如同他多年总认为自己该把允落辰找回来。
允落辰,可能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人,只有剑碰撞的声音,很熟悉。
舒漠阳一剑直刺过去,朴实平淡的一招,并无凶险,却听见皮肉破开的碎声,他一时愣住,不能相信这一剑能刺进允落辰腹部,更让他惊愕的是允落辰居然左手抓住剑锋,将剑更深刺进身体里。
剑就如同舒漠阳身体的一部分,绝不可能脱离,他整个身体被拉着向前了半步,允落辰右手回剑平削向他脖颈,剑光在他眼前闪过。
血滴滴答答流落了一地,允落辰的剑驾在他颈间,皮肤感到寒意泛起一层细密疙瘩,舒漠阳听见允落辰淡淡道:
“老师,你认输吧。”
“我不认,你会杀我?”
允落辰摇摇头,攒着剑的手更用力,再往里几分就会在肺上开出个洞。
舒漠阳松了手,剑炳沉重,剑尖滑出允落辰体内。
“孟擎,给他那盒带,还有纱布。”
允落辰面色渐渐苍白渗出一层汗珠,却笑得淡定:“谢谢你,老师。”
数日后,孟擎问:“旗主,您明明可以留下落辰少爷为什么要放他走呢?”
舒漠阳淡淡答道:“他的剑术已经超过我了。”
“也许您其他的地方也被人超过了呢?”孟擎说话同时,突然往他身上一撞,一把藏得精巧的匕首,插进他腹侧。
舒漠阳的剑在下一秒就挥出,孟擎有所防备却料不到如此之快,右臂上顿时血流如柱,只是冷冷笑道:“今天当班的全部是我的人,舒漠阳,你插翅难飞!”
舒漠阳却没有恐慌之色,冷冷面对一群如狼似虎之徒,他的无所畏惧里似乎还有一点无奈的孤僻,一种既时不与我便遗世独立的傲慢。
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是且战且退到渐渐力不从心,突然在高处有人开枪毙了最前面直威胁到他性命的人,又有谁从后抱了他,拖进车里,嘴里嚷着:“救到人了,快走,追来了。”
最后的意识,是在一张手术台上,视野里出现的面孔有几分像允落辰——
“落辰……”
“我再说一次,我叫易木石!”
(最终章)
雷纪秋站在言世开的坟墓前,点燃一根烟静静笑道:“老好人,你儿子我照顾不了,我就把他甩给那个更有本事的男人了,你要是不服气就夜里来找我哭吧。”
言欢问站在身边的齐轩:“你不会嫉妒?”
齐轩不看他,没什么好气回答道:“没有你爸,哪来今天的雷纪秋,我除了感激还会有什么?”
言欢笑了笑:“纪秋哥没有选错人,我……从来没得到过他。”
“你从来没失去过他”,齐轩终于第一次,与他对视,“好好珍惜落辰,他是个会流血三百里,为你翻案的人。”
“太过夸张了。”买了束白菊花放到言世开墓前的允落辰淡淡笑道。
“还有什么比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警察局抱着嫌疑犯对一干警察要求他立刻无罪释放更夸张的?”雷纪秋也转头戏谑插话。
“比起齐轩在警察例会上大声宣布自己爱上了男人辞职不干呢?”允落辰兵来将挡的从容有度。
齐轩脸微红了一下,低声催促雷纪秋:“先走了,有人嫌我们碍事。”
剩下两个人,允落辰双手合十,闭目似乎喃喃说了些什么。
言欢并肩站在他身旁,淡淡说道:“我以为我是个犯了罪的人。”
允落辰微笑:“王尔德说:‘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言欢皱眉:“他是什么人?”
“英国唯美主义艺术运动的倡导者,著名的作家、诗人、戏剧家。”
“我当他是放屁。”
“还有”,允落辰补充,“他是个同性恋。”
言欢大笑:“那我可以考虑相信他的话了。”
我从来不是你的救赎者,因为你抛弃困锁回归无辜的那一刻,被释放的是我的灵魂。
(正文完)
无罪释放番外:交换伴侣
城市紧急通知,由于暴雪天气造成山体滑坡,东西隧道地铁和环山公路紧急抢修,全部封闭,请市民尽量减少出行注意安全。
“允落辰,我回不去了。”城市西区处理画展细节的言欢,手机接通设在东区的“七”侦探社,同时也是两人温馨甜蜜的狗窝。
“具体位置,我开车去接你。”允落辰扯开身上丝制睡袍,准备换衣服出门。
“不必了”,言欢皱眉盯着滚动消息里第九起交通事故的报道,“帮我订家旅馆。”
“声音在哆嗦,狸猫是怕冷的动物吗?”口气依然从容带着调侃,修长手指在键盘上的速度却飞快。
“全部爆满,最近的离你也有二十公里”,沉吟片刻,允落辰音线有些微妙,“齐轩住的地方倒应该离你很近。”
“别开这种低级玩笑。”
“不会比冻死街头的下场更悲惨。”
“哈,那家伙会把我剥光了再扔出来,没准再赏我一盆水。”言欢在刺骨寒风里直缩脖子。
“但雷纪秋会立刻用裘皮裹住你,洗热水澡亲自给你搓背,最后再准备姜茶和麻辣火锅不是吗?”
言欢仰起头,漫天飞舞的雪让视野模糊不清,记忆里那个永远言语刻薄行为却最温和的少年,搓热了手心捂住他冻到麻木的鼻尖和耳朵。
胖小子,等宰条野狗炖了给你吃。
“那——我去,明天交通应该就恢复了。”
可能手机信号也受天气影响,让言欢说话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允落辰挂下电话,食指轻敲着眉骨,淡淡自嘲的笑:原来嫉妒和猜疑,是这种心里微微泛酸收紧的滋味,像正在发酵的葡萄酒。
铃响,代表有人接近,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有生意上门。看清监视画面上的人,允落辰微怔了片刻,解除防备措施。
开门声,进来的男人抖掉满身雪花,抱着胳膊咒骂道:“该死的鬼天气,我可以作为冰雕去参加展览了。”
扔过条毛巾:“你怎么会来?”
雷纪秋擦着头发,另只手解开冷湿的外衣:“你派的跟踪任务,外遇的人幽会总这么风雨无阻,他们在宾馆里快活,我却找不到过夜的地方,只能来这里。胖小子到哪儿去了?”
允落辰长舒了口气,若有所思道:“齐轩……今晚大概会吃狸猫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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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几乎是四肢着地连滚带爬,摸到齐轩的家门前,犹豫再三按响门铃。
上帝显然没有眷顾他,开门的人不是雷纪秋,而是面色比外面昏天黑地风雪交加更阴晴不定的男人。
齐轩盯着面前冻得几乎涕泪纵横的狼狈男人,半晌不做任何反应,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举动。
“进来。”最终他移开身体让出通道。
穿过门和这个男人身边时,言欢觉得自己做了件愚蠢的事。
“纪秋呢?”
“让你失望了,他不在,今晚都回不来。”齐轩阴沉沉反手关了门,像是童话故事中糖果屋里专吃小孩的魔鬼。
言欢一愣,立刻转身:“我看我还是走的好。”
齐轩突然伸手扼住他颈侧:“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你他妈什么意思?”言欢试图挣脱反击,被前任警察轻松化解,后颈被卡得更紧。
齐轩冷笑:“当下最流行的性爱方式,交换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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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总不能在这里——”言欢垂死挣扎。
“少罗嗦!快给我把裤子脱了!”齐轩反扭了他手腕,警察出身的利落手法,三两下就把外面裤子剥下来。
“先听我说!你这个混蛋!”,大声呵斥还算有点效果,言欢看齐轩停了手,咬咬牙说道,“你非要这样才解气,我……也没话好说,今天随便你把我往死里整,但就这一次,不能让纪秋知道,也要瞒着允落辰。他们两个都精得跟鬼一样,所以事后必须要处理得天衣无缝……”
“说什么?”齐轩冷冷道,“你想勾引我跟你上床?”
言欢气结:“是你要干……报复我吧?”
齐轩松开手,面无表情:“我只想让你在门口把滴水的鞋,裤子跟上衣脱了,你以为家里的地板都是谁在擦?”
“那你他妈的就不能一开始说明白?”
“你吓成绿色的脸,我看着很有快感。”齐轩坦然说道。
言欢咬牙切齿:“妈的,以前没发现你是这种卑鄙小人。”
齐轩耸耸肩膀:“那是因为雷纪秋手段比我下流得多,对比显得我很厚道。”
“还说什么交换伴侣……”言欢低声嘟囔着,倒也合作,不遮不掩把衣服裤子脱光,恶劣一笑,一件件全扔在屋里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那个倒是真的,雷纪秋被困在那头回不来,今晚睡在侦探社里”,齐轩随手抓住件飞过来的衣服,反手抽在言欢光裸臀部,“他们打电话过来让我别把你煮了吃,现在给我去楼上洗澡。”
“跟允落辰一样,有洁癖的变态。”言欢冲他撇嘴做不屑,但身上不住发颤确实需要热水滋润,二话不说上楼去了。
不多时楼上爆发一声惨叫,言欢怒喊:“齐轩你这只无耻的猪,想用开水烫死我!”
齐轩无语按了下印堂处,他还真不是故意要煮狸猫,真的是一时忘记告诉他,水闸要先切换到冷水再调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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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边两个现在正做什么?”允落辰最为奇特的气质,歪斜靠坐在沙发里也让人觉得姿态优雅。
“估计是些拆房顶的鸟事”,占据另一张单人沙发,眼睛盯着电视里足球比赛的雷纪秋漫不经心咬着苹果,“到时候维修费用一半的帐单会寄给你。”
轻点食指的侦探惬意微笑:“要是换成我跟齐轩,你跟言欢的过夜配对,就没这么悠闲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电视,电灯,正烤着火鸡的微波炉,全部停止工作,断电了。
黑暗里雷纪秋幽幽叹口气:“看来老天不打算让我们悠闲。”
打火机,手电筒,电闸处一阵检查,允落辰有了结论:“电路没损坏,看来是城市规划的断电。”
“没几个人富裕到把家安在商业区,不断这里断哪里?”幸灾乐祸是雷纪秋的优点之一。
允落辰半抱起胳膊,微微笑道:“听说今晚气温会降到零下十几度。”
雷纪秋怔了片刻,皱眉道:“别跟我说你这里靠电力供暖。”
“你猜谜向来拿手”,允落辰眨眨眼,“再来猜猜我这里有几床被子。”
“一床。”雷纪秋没好气说道。
“一床也没有,只有张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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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你那只爪子,猴子没进化好?”
“再吵扒了你这层皮!”齐轩顶着额头青筋,不甘不愿往言欢背脊上涂抹烫伤药,“不过是泛了点红,至于娇气成这样?是不是男人?”
“需要的话你把脑袋埋到我腿里面确认一下。”言欢半眯起眼,老实说被面朝里抵在浴室墙上,身后有个男人摸自己的背,这景象怎么想也诡异或者说淫靡更合适。
只不过对方是齐轩,他们两个想必是宁可跟狗搞在一起也绝对不跟对方扯上丁点皮肉关系。
“这样就行了。”齐轩转身出去,折回时手里拿了套家居服递给言欢。
“这衣服谁的?你的还是纪秋的?”
齐轩嘲讽道:“怎么?你有恋物癖?想拿雷纪秋的衣服意淫?”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言欢,蹭得火气冒上来,不怒反笑:“我想借条纪秋哥的内裤穿,你给不给?”
齐轩不屑一顾:“你区分得出我的还是他的?”
言欢唇边抹了道讥笑,眼睛瞟过齐轩腹下:“看尺码大小就很明显了。”
“混小子!”齐轩伸手抓过去,言欢却像条泥鳅一闪身溜出浴室直奔卧房,拉开衣柜,翻倒出一箱,却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紧跟过来的齐轩看见坐在地上的言欢,一脸惊愕拾起地上那副光亮耀眼的手铐,混杂难以置信和悲愤控诉的瞪向他:
“你跟纪秋哥玩这种变态游戏?喂!你是那个被绑起来的吧?”
“胡说什么?”齐轩脸上泛红,据理力争,“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干警察的!”
言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狠狠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下看回到脸上,松了口气自我安慰的低语:
“怎么看也是你被拷起来才合理。”
似乎听到弦断声,那是齐轩脑中名为忍耐的最后一根神经。
战争终于爆发,也算是事态的合理发展,毕竟让猫跟狗共处一室,不打架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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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见鬼”,蜷在沙发上的雷纪秋反复搓着手,黑暗空气里已能看见说话时呼出的白色雾气,“我说你到底为什么拆掉集中水力供热设备?”
他身边扯着毯子一角的允落辰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不紧不慢说道:“那种供热会让每间屋子温度都高,我怎么设藏酒室?”
两个人同时定格,允落辰那双眼睛瞬间就变得清晰明亮灿若星辉。
“准是脑子跟着电线短路了”,倒回沙发里,雷纪秋一口咬掉木塞,上品红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往下灌,换气的间隙冲允落辰扬扬下巴戏谑笑道,“都忘了你是业余的侦探,职业的酒鬼。”
允落辰手中拿着另一瓶酒,借着微弱月光看了眼珍藏标签,不无惋惜的轻叹,接着如法炮制,毫无情调的糟蹋掉整瓶价值连城的名品。
两个大男人窝在双人沙发上,同盖一张不大的毛毯,肩膀胳膊,膝盖腿脚,不时碰撞摩擦。
雷纪秋给外遇下过定义:男人都带枪,难免要走火。允落辰就靠在他身边,不带一点防范戒备,侧脸线条优美,鼻梁挺立,嘴唇放松显得柔软饱满。
缩下了肩膀,上身前移压低,视线调到正前方铺撒月色冷光的地上,雷纪秋晃了晃手中酒瓶,将剩余的一饮而尽。
空酒瓶滚动,发出低沉叮咚声,类似男人压在嗓底的呻吟。
“雷纪秋,酒最常用来做什么?”允落辰声音里带种睡意惺忪的含糊不清。
“乱性的借口?”雷纪秋回头,对上那双蛊惑人心的璀亮眼睛,单手支在头侧,食指轻滑过眉骨的男人撩拨人心的微笑。
允落辰右手搭上他肩膀,探身压过来,混杂酒气的呼吸打在脸上,鼻尖碰触时雷纪秋眼睑缓慢垂合,低低看着对方温润嘴唇继续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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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内扇玻璃碎片满地;
咣铛——齐轩警校奖杯报销;
叮咚——叮咚——
“门铃,该死的,是门铃响!”言欢憋得满脸通红。
“你先放手,死小子!”齐轩也被扼得气喘吁吁。
在地上以匪夷所思姿态相互扭压的两个人费了半天工夫才把自己个胳膊腿脚分离拆卸出来。
齐轩开门,是楼下邻居大叔,一副胆战心惊头带钢盔拎着球棒:
“糟贼了吧?要不要报警?”
齐轩捂着青肿额头:“我就是警察。”关上门之后才想起来补充一句,“以前是。”
言欢风风火火跑去拉开冰箱,毛巾裹了冰敷在眼睛上,那两个黑青圈,还真让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狸猫。
齐轩看他吃痛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的确很难相信这个人跟自己,跟落辰一般年纪。
“笑什么?”言欢狠瞪过一眼。
齐轩悠然道:“只是想起句老话,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言欢扔下毛巾扑过来:“我看你皮还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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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心点,直接告诉我要干什么。”雷纪秋突兀开口,极不耐烦。
“你认为呢?”允落辰得缓慢说话,以免嘴唇就真碰上了。
“你在试我。”雷纪秋不怎么客气公布答案。
允落辰没意外的笑笑:“彼此彼此。”
“你磨蹭个什么劲?就不能一口气亲上来?”痞子气邪笑。
“我不想再挨你的拳头。”优雅侦探歪头示意,他注意到对方右手紧握蓄势待发。
雷纪秋冷哼一声:“我不握拳,等你用酒瓶敲爆我脑袋?”
“我只打算用酒泼你而已”,允落辰喝光左手握的酒瓶里的酒,笑道,“好在没浪费掉。”
“无聊。”
“时间总是很难打发。”
“你怕我背叛那个小警察?”
“你也不放心我对言欢。”
雷纪秋突然摇头苦笑:“允落辰,我总结出我跟你三个相似处,第一,都带把儿,第二,都喜欢上带把儿的,第三……”
“把一个很重要的人,交到对方手上了。”允落辰坦然接了后话。
雷纪秋似乎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很难再找出四个男人,除群交之外,这么混乱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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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艳阳天高照,上午十点七分,“七”侦探社内]
言欢手抱在胸前,脸上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合适,咬肌不时抽动。
他跟齐轩那厢打的你死我活,这边两爷们睡得香甜恩爱,允落辰侧枕在雷纪秋伸展的胳膊上,手腕在搭在雷纪秋腰间,一床毯子两个人半盖半压着,似乎从对方躯体上汲取温暖就足够了。
最终言欢做出决定,举手一胳膊肘冲允落辰腹部捣下去,到中途却被截住一拉,力道转了方向,收不稳身型向前倾倒,允落辰大大方方接收了投怀送抱,一如既往轻吻落在嘴角:
“早,小狸猫。”
雷纪秋也睁开眼,看见他笑道:“胖小子,路通了?这么快跑回来,还怕我把允落辰吃了?我不对弟媳妇出手。”
“齐轩开的车”,言欢翻翻白眼,他当然不会蠢到真以为这两个鬼精妖怪似的男人发生过什么,“你们还是快点起来的好,那个暴力警察上来,不知道该吃你们谁的醋了。”
允落辰跟雷纪秋默契交换个眼色,同声问:“那你呢?”
言欢像只懒猫一般舒展下腰身,舔舔嘴唇不甘示弱笑道:“我选择加入。”
停好车正往楼上走的齐轩打了个冷颤,加快步伐,决定越快越好,把雷纪秋带走。
推开门,三人已各自到位,异口同声:“快点,就等你了。”
齐轩头皮发麻:迟了一步,看来今晚又不用走了。为什么他们三个就这么爱打麻将!
罪恶番外:升职加薪
“小警察,呃,不是”,身材消瘦的男人,灰色T恤松垮,脸上痞气不正经,“现在应该叫,小侦探,你知道科学统计,办公室恋情影响家庭合睦。”
他身边的男人正装工整,置若罔闻,抬手按电梯,眼睛上挑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不紧不慢道:“你跟我,什么时候和睦过?”
雷纪秋手臂抱在胸前,晃着肩膀撞了下齐轩,挑眉笑道:“晚上和谐,就行。”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齐轩直接伸手抓了雷纪秋胳膊拽了人进去:“缺人手,你不来以后我每天加夜班,你自己和谐去?”
“行吧行吧”,雷纪秋叹气,“人到中年,养家糊口不如狗,还怕媳妇翻墙走。”
顶楼“七”侦探社,招牌一尘不染,推开会议室大门,落地窗外午后天空明净,长桌尽头,斜坐在椅子里,手支在额边的男人,周身浑然天成的松弛,笑容温和:
“还是没躲过去,被当壮丁押来了。”
“双重裙带关系啊想不上位都难”,雷纪秋就近拉开椅子坐下,脑门直接扣在桌上,半死不活道,“老板好,有事您吩咐。”
允落辰笑道:“齐轩内政,你外勤,所有事,自行决断。”
雷纪秋抬头,下巴支在桌上:“那老板负责什么?”
“知人善用,还有——”,允落辰笑意加深,“发工资。”
“说起来”,雷纪秋起身回头去看齐轩,“都不知道你赚多少。”
正低头翻看手机的齐轩,表情很是微妙和复杂,眼也不抬嘟囔道:“一言难尽。”
“市面常见的,固定薪金,比例提成,或是加盟股份,就我们关系来说,都不怎么适合”,允落辰下巴微抬,眼眸澄亮,手指将桌上银行卡推过去,“你跟齐轩一样,名字已经加到账户上,薪酬跟工作所需支出,之前已经说过,自行决断。”
雷纪秋拿过卡,反正面看了看,眉毛上挑:“是说侦探社全部钱都在里面,随便用就行?”
允落辰点头,顿了片刻随意补充一句:“量入为出。”
雷纪秋眯了下眼,果然如此的表情叹道:“被卖还帮忙数钱的桥段,轮到我主演了。”
回程车里,雷纪秋随意问道:“现在卡里余额多少?够晚上吃顿火锅吗?”
齐轩单手打着方向盘:“不知道,你注册个网银查一下。”
“那多麻烦”,雷纪秋指指前路,“过了这个路口右转就是分行。”
“没停车位,你进去,我车上等你。”
二十分钟后雷纪秋快步从分行大门走出拉开车门坐进来,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催促:“快点开车,走走走。”
齐轩老神在在的幸灾乐祸:“怎么?被银行打劫了?”
“差不多”,雷纪秋一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和不耐烦,“柜台再三核实我身份后,召出了基金经理,投资顾问,分行行长,对着我各种财务规划一通输出,我话都插不上,要不是我说家里钱都是媳妇做主,得出来叫老婆进去,还得被他们摁在贵宾室的椅子上继续凌迟。”
齐轩启动车子开上主路:“所以余额是多少?”
雷纪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四千多万,具体那一串数字我可记不清,数数位就够我忙了。”
齐轩半点不惊讶的哦了一声:“那晚上去哪吃火锅?”
“咱们要不计划一下卷款私逃吧。”
“你是不是忘了全权合法支配?”齐轩轻笑,“卷款就行,没必要出逃。”
雷纪秋懒散后仰了脖颈:“别人打工追求升职加薪,给允落辰干活是入职即巅峰。”
齐轩似乎想说什么,临时却又改了主意,嘴角掠过一丝笑:“吃完火锅,回去把家里水电煤气物业费都缴了,缴一年的。”
低头在手机查附近最贵火锅店的雷纪秋,没把这话当回事,导致三个月后,两人接了个长线调查任务回家后,发现几张欠费通知,电已经被停了。
齐轩问:“你没预缴?”
雷纪秋一脸无辜:“我设的自动扣费。”
齐轩长叹口气,却总带种预期中拖人下水隔岸观火的愉悦。
雷纪秋这次不嫌麻烦,注册网银自己查余额:3.71,数字简洁明了。
“纪秋哥,我都不知道你被齐轩绑进侦探社了”,在另一个城市里大型画展刚刚收工的言欢,看不出真实年纪的娃娃脸上,痛心疾首,“不然我早提醒你,允落辰那个账户,有钱赶紧用,不然他看上什么稀奇古怪玩意,再多钞票分分钟也变成蝴蝶飞走了。”
饭勺搅和锅里加热的稀饭,雷纪秋耸肩夹着手机回道:“我还想你这天天东奔西跑,怎么不在家舒服躺平了吃软饭。”
“我倒很想吃,无奈饭碗不太牢靠”,言欢顿了顿又愤愤不平道,“纪秋哥,这事我跟齐轩早都被荼毒过,他不事先告诉你,摆明是看热闹坑你。”
“是啊”,雷纪秋叹气,“可真把我坑惨了。”
挂掉电话,关了灶台的火,雷纪秋轻声推开卧室门,拉过毯子盖住仍在熟睡的男人,明亮眼眸中几分调笑——
不被坑一把,哪来肆意横行的绝佳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