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哈雷街,星河清梦酒吧]
“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事要离开不要试图找你,然后三年下落不明音讯全无,最后再这么明目张胆出现在我面前”,允落辰透过酒杯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认为我会怎样对待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朋友?”
“大概会请我喝瓶好酒吧。”齐轩淡淡笑道。
“答对了。”
两人默契抬手,清脆一击掌,允落辰转向酒保:“你们店私藏了一瓶罗曼尼.康帝,别问我怎么知道,只需要告诉你们老板,不拿出来就等着走私码头曝光。”
“你好像一点没变。”齐轩轻笑。
被誉为“上帝遗留人间之物”的红酒,开瓶就甘醇芳香四溢。
“这世界似乎变美好了。”允落辰饮下一口,长舒气感慨道。
齐轩不由笑道:“就因为这酒?”
“因为你还活着。”这不经意的一句话,暴露了这个洒脱不羁的男人曾有过的深刻担忧。
齐轩沉默片刻:“在警校搏击课上我手臂骨折,那时你用来给我疗伤的药酒,还有吗?”
“当然,那是我家传秘制之宝,比普通药物有用得多”,允落辰不禁上下打量起来,“你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另外一个人。”
“你重视的人?”允落辰眼眸里的笑有些刻意,“会让最讨厌求助于人的你开口,记得那次帮你疗伤还是在我强迫下。”
“他是——”齐轩慢慢说道,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措辞。
允落辰突然用力拍了齐轩的肩膀:“你不想说,我就不问,还像以前那样。”——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只要你开口。
“药酒配合我的按摩手法才更有效”,允落辰站起身,“所以恐怕我必须跟这个神秘人物见面才行,他在哪里?”
“——我家。”
“哦,你那个不让任何人涉足的家?”看见齐轩表情的僵硬,允落辰歉意笑笑,“对不起。”
“该道歉的——”齐轩目光低垂,“是我。”一直是我。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喝着杯中的名贵红酒。年少时那份暧昧不明的情愫,他们都没有悉心去酝酿珍藏,剩下的也只能是酸涩怅然。
“你就是允落辰。”雷纪秋冲初次见面的男人暧昧不明的笑笑。
“齐轩提过我?”允落辰饶有兴趣问道。
“恩,在床上的时候。”
“雷纪秋!你他妈的胡说什么?”齐轩的脸刷得涨红。
被骂的男人神色坦然哦了一声:“记错了,不是床上。”
齐轩咬牙切齿说不出话,连向来处事不惊的允落辰也微微愕然:虽然一直猜测这男人跟齐轩关系匪浅,却也没料到他一照面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点破。
“落辰,你别在意,他就是口无遮拦——”
“不在意恐怕不可能吧”,允落辰冲齐轩笑道,“难得遇上有意思的人,我现在对他是兴趣浓厚。”
齐轩用看怪物的神色瞪着他:“以前我一直认为你眼光不错,品味很高。”
“他脸蛋俊俏,身材又好”,允落辰邪气扬起嘴角,“如果他不是你独占的,那我就要下手了。”
“不怕被蛇咬,就请便。”齐轩冷淡耸耸肩膀,绝不让心里的不舒服表露在脸上。
“那能不能让我跟他独处?”允落辰在齐轩耳边轻轻说道。
“这是我的房间,你要喧宾夺主?”
“你该为朋友创造机会。”允落辰拍上他的肩,眼里闪着狡黠光芒。
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歪斜半躺在床上,置身事外的雷纪秋,齐轩转身走出去。
伴随关门的声音,允落辰脸上的笑容褪去——他很清楚面前的男人聪明犀利,伪装毫无必要,扭开药水瓶塞:“把手给我。”
雷纪秋垂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伸过去,漫不经心痞笑:“你是想治疗,还是再扭断它?”
“要扭断的话,我会选择你的脖子。”允落辰坐在他面前,拆开绷带,细细摸索检查这只手的骨骼。
“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及早下手?”
允落辰面色平淡的倒了药酒按摩正骨:“我曾经装醉吻过他,开始以为他并不讨厌,但后来他推开我,说他不能这么做。想问他原因,但看他异常痛苦,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在门外站到天亮。”
“雷纪秋——”允落辰抬起头看着他,“换成你,会再去敲门吗?”
“不会”,雷纪秋扬起嘴角,“我会直接踢门闯进去。”
“既然他不想对我说他的心事,或者不愿意我们有超越朋友的关系,我只是不想勉强他。”
“你只是害怕被拒绝”,雷纪秋冷冷道,“允落辰,你的确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所以你太骄傲,连感情也没办法放低身段去追求,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允落辰怔了片刻,轻柔微笑:“说得没错,当时没把握占据齐轩的心。所以现在他只想着你一个人。”
“因为我直接把他压倒在床上”,雷纪秋试着活动手指,“你不担心我玩弄他糟蹋他?”
“你对他的保护欲太明显,我即使想担心也觉得多余。”
雷纪秋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很快会离开。”
“为什么?”
“你问也白问”,齐轩倚靠在门口神色冷淡,“他从来不会解释。”
“几时回来的?”允落辰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
“只听见他说很快就会离开,顿时浑身轻松,谢天谢地。”话这么说,齐轩的脸色却沉重得阴郁压抑。
允落辰离开后,雷纪秋问齐轩:“他是你的初恋?”
回答冷硬:“跟你无关。”
“听说你们也有过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你却在最后关头把他踢下床赶到门外。”
齐轩皱眉:“你杜撰得太离谱了。”
“其实那时你期待他再敲门,或者直接硬闯进来吧?”
“我根本没锁上门”,齐轩冷淡讪笑,“他只需要轻轻一推……”
“是什么让你有负罪感?跟齐雅有关?”
齐轩一惊,雷纪秋对他的洞察力总像是毫无防备下的突然袭击。
“雷纪秋——”齐轩声音沉到底,“你讨厌解释,却很爱管闲事,你不是很快就离开,问这么多干什么?”
“搞得我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雷纪秋不耐烦说道,“倒是我习惯用左手自慰,你要不要帮帮我?”
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连个愤恨的眼神也欠奉,齐轩帮他穿好衣服,扣子一颗颗系上。
不管雷纪秋的言语多刻薄多轻浮,齐轩对他的照顾细致入微,足以让最挑剔的人闭嘴。两人的相处虽然不见得多温情,却也是相安无事。晚饭后各据沙发一头,看电视或当天的报纸。
“喂,你干吗一直抓头发?”
“连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你怎么当警察?”雷纪秋不改一贯嘲讽,“当然是因为痒才抓。”
齐轩靠近过去,手顺他额顶插入发间轻轻揉弄,同时鼻子也凑上前嗅了嗅,淡淡道:“再不洗你要馊了。”
尽管已经看过多次,雷纪秋的裸体仍让他感到不自在,尤其是浸在蒸腾热水里,惬意舒展开的躯体透出一种野性的慵懒,如同林间栖息的猎豹,美丽更甚危险。
洗头发还好,雷纪秋背对他,莲蓬的水流温脉,本来凌乱的头发帖服下来异常柔软。到擦洗身体时就没那么幸运了,隔着毛巾传来的感官触觉,使血液像是从指间凝结麻木,然后逆流冲进脑袋里。
抬头看雷纪秋,他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齐轩当然不指望这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会避开视线接触带来的尴尬,笃定自己脸上可以煎鸡蛋,赤红得像会爬树的动物身上的某个部位。
做好心理准备恭听冷嘲热讽,可出乎意料,雷纪秋什么也没说,甚至表情也淡然得没有别样意味,后仰脖子枕在浴缸边缘,闭了双眼。
齐轩绷紧的心肌松弛下来,再刻薄的人偶尔也会宽厚一把?还是——他跟自己有同样的心情,也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心跳,蓦然又加快,夹杂着隐隐的喜悦。
“喂——”闭眼躺在水里的男人勾起嘴角不怀好意问道,“你勃起了吗?”
“……”
静默片刻后抓起莲蓬扭开冷水对着雷纪秋当头淋下去——真他妈的早该让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知道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雷纪秋用右手抄起头发,满不在乎抹开脸上的水,嘴角上翘,扬手竖起中指:“趁人之危。”
“喂,你头发不干就睡觉?”齐轩送牛奶进来,看见雷纪秋已蜷坐在床上,拉开被子。
“我一向这样。”
“难怪总乱得跟草窝一样”,齐轩走近,手不自觉又插进湿漉漉显得黑亮的头发里,“你等一下。”
干毛巾包裹住头发摩擦的声音,总叫人莫名其妙的安心。雷纪秋突然发现,如果有某一刻的气氛连他都舍不得破坏,恐怕就是现在了。
齐轩觉得擦得差不多了,撤下毛巾,转到雷纪秋面前,用手理顺前额的刘海:
“虽然早有斯文败类这个词,但也就是现在我才能够形象的理解。”
雷纪秋邪气笑笑:“或者你更该明白引狼入室的含义,你就不怕我这个鸡奸犯兽性大发,再侵犯你一次?”
将脸逼得更近,齐轩的目光下滑,嘴唇到喉咙再到胸膛,再重新对上雷纪秋的双眼:“说实话我还期待得很。”
两个人都有些茫然和沉迷,齐轩略歪了头,嘴唇轻张,很慢的凑近,几乎要碰触上时,开水的警报声突兀响起。
齐轩霍然挺直了身体,顿了片刻说道:“你睡吧。”走出去顺手关了房门。
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后仰倒在床上,喃喃道:“果然还是强行压倒他比较好。”
关掉烧水的开关,冲了一壶浓郁咖啡端进书房,齐轩打开电脑,插入天网程序的光碟。随着荧光屏闪烁不定,咖啡已经冷透,齐轩忘了喝,因为叹为观止——
虽然不知道是谁撰写出这样一套程序,那个人必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天才,亦是个高深可怕的黑客。天网程序类似一种搜索引擎,只是它能侵入连接的地方太多,不管是国家安全的机密文件,还是一家小饭店的经营状况,只要有互联网的地方,就是它的领土范围。
应用的分类也极为细致,齐轩点选了寻人,进而又选择了图像,面部七特征定位,搜索类别为犯罪记录。
点燃一根烟,平复杂乱的心情,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发黄的纸张,那是十年前警方根据他的口供绘制的犯人图像。
扫描进电脑,那张梦魇般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齐轩夹着烟卷的手微微颤抖。
搜索开始,信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疑似项目数以千计飞快增加。这点齐轩倒是早有准备,电脑毕竟是电脑,模仿的再像,也不可能有人类的知觉和感情。最终的结果,仍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查找。
一口气将冷咖啡喝尽,齐轩开始一页一页翻看搜索出的犯罪者。
直到凌晨,没有收获的齐轩带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倒在客厅的布艺沙发里,卧室和床都让给了雷纪秋。
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
齐轩翻了个身,手臂压在额头上,明明很疲倦,却睡不着。
其实这沙发很大,睡起来也舒服,那个混蛋,留久一点会死吗?
转眼二十多天匆匆过去,雷纪秋的手已经不再需要绷带,轻轻握紧伸展都不成问题。
今天难得他起的早,看见久违的上午太阳,无所事事举起手端详一番,似乎有些不满,却只能自嘲落寞的笑笑。
书房的门打开,齐轩慢慢走出来,脸色憔悴,双目通红,连向来犀利的眼神也变得呆滞迟缓。
“就像跟二十个男人玩过群交。”雷纪秋轻浮捏捏他的下巴,被他挥手打开,只是连这打也是软绵绵的无力。
看着步伐飘忽的齐轩晃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过头和脸,雷纪秋跟在他身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默然看着。
“我来弄早饭吧。”雷纪秋破天荒说道,等他端着鸡蛋糖饼出来,看见齐轩瘫坐在沙发上。
窗外有鸟叫,屋里却沉默,偶尔有咀嚼声响,齐轩根本是硬把食物塞进嘴里吞下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雷纪秋问出口。
“不关你事。”齐轩站起身,又向书房走去。
雷纪秋拦到他身前:“我走之后你再这样下去,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那也无所——”齐轩的瞳孔霍然一缩,“你要走?”
“手已经好差不多了”,雷纪秋耸耸肩膀,“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齐轩站住不动,雷纪秋也不再说话,窗外明媚的阳光欢天喜地投进来,却成了地上两道僵硬冷清的影子。
“你要走谁拦过你?”齐轩声音很低,缓慢,“谁又拦得住你?”
他侧身从雷纪秋身边过去,只是长时间和高强度的疲劳让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击而来,腿一软就倒下去。
“齐轩!”雷纪秋猛抓住他,几乎是反射性,毫无考虑的用左手抓住齐轩的胳膊。
“唔——”神经撕裂般的痛楚从手掌间电流般传刺进大脑,但他却没放开手,勉强支撑着用右手接住齐轩的身体,拖到沙发上。
看着齐轩的脸,雷纪秋轻叹口气:任性的小警察,再留下去,我还能保持清醒离开吗?
齐轩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却总感到有人轻拍他的脸颊,细微的声音:“小白痴,小混蛋……”
这声音,并不让他觉得烦躁,反而像是催眠一般带他进更悠远更开阔的栖息之地。
醒时已经是日薄西山,齐轩一惊跳起来,不自觉喊道:“雷纪秋?”
“睡美人一直没醒来”,从书房走出来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本画册样杂志,装作照本宣读的模样,“直到被前来的王子强暴,她才知道昏睡不醒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你——”没走?硬将喜悦的笑弯成冷嘲有些困难,“你要杜撰也别玷污纯洁的童话故事。”
“童话逃不过被玷污的命运,因为人终归要长大”,雷纪秋笑着扔开书,“或者你喜欢让我叫你彼德潘?”
“可惜你的左手已经好了,否则换成铁钩倒也合适——”齐轩突然止住话,他并不想提醒雷纪秋,已经可以离开,所以在雷纪秋开口之前,又提高声音问道,“你进我书房干什么?”
他起身,走进书房,电脑处于休眠状态,似乎没被人动过。齐轩突然想到,如果雷纪秋窥探他的秘密,自己是会愤怒,还是高兴?
“我只是奇怪——”雷纪秋在他身后悠然说道,“你一个成年男人的书房,居然连本色情杂志都没有,你身心发育都健全吗?”
“健全不健全你不是亲身体验过吗?”齐轩反唇相讥。
“身体的确是不错”,雷纪秋似乎是回忆起一番绮丽光景,舔了下嘴唇,“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你都让我很爽。”
“你给我闭嘴。”齐轩按捺不住想挥拳相向。
“那心呢?”雷纪秋很轻的三个字,让齐轩滞住。
他望着雷纪秋,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个混蛋眼睛很亮,不同于允落辰那种星色璀璨的夺目,而是如同平静湖面,能倒映出一切无所遁形。
齐轩发现今晚效率极差,注意力无法集中,总不自觉想起雷纪秋,想起他的眼神,他说的话,更糟的是,还会想着想着就傻笑起来。
晚饭时正转播欧锦赛小组赛,雷纪秋漫不经心说:“这个太无聊,到决赛时记得叫我一起看。”
决赛,至少还要半个月后……
可恶!齐轩鄙视自己这种委曲求全的窃喜,但很快,又在笑容里淡忘,开始寻思明天要做什么菜对筋骨生长有益。
不留神没放稳杯子,咖啡洒在键盘上,齐轩手忙脚乱用干布擦拭,擦到小键盘时,无意将一系列数字输入电脑,直接越过几千份资料,调出排在后面的一份。
这是巧合,也是天意!
齐轩彻底僵住了,抹布落地,杯子落地,就算天塌下来,怕也不能惊动他。
档案上那个男人,尽管染了头发打了耳钉,可就算他换身皮肉齐轩也认得出他。因为那份日夜缠绕他的恨,刻在骨子里。
许久,齐轩重新坐定,已是压倒一切的冷静,此刻,说他是一部机器也不为过,计算一切不择手段达成目标的复仇机器。
查尔杰,三十七岁,父亲为亚洲天雄集团董事长,母亲是香港高级法院审判长,其祖父在美国拥有垄断钢铁实业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调出的档案是一份意外身亡的鉴定报告,死者是个叫陈轻的十七岁少年,法医照片身体各部位的特写,几乎布满淤血烫伤和被利器割过皮肉外翻的痕迹,然而最终结果只是简单的心脏病突发猝死。
这份资料标明绝密,即是不对外公开。而查尔杰,作为案发现场酒店房间的租赁人,却只是一张口供,说陈轻是他不怎么熟识的朋友,房间是以他的名义替陈轻租下,至于他用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
这么荒谬的话,也有人信?不,没有人相信,只是所有人都在替他掩盖。
有了明确目标,齐轩直接检索查尔杰,牵涉出的案件居然有十五件之多,内容均为未成年少年的性侵犯和性虐待,可每件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查尔杰逍遥法外。
握在膝盖上的手指抓破了皮肉,齐轩没有发觉,动手搜索查尔杰的行踪。天网手段也的确高明,以信用卡消费为切入口,列出长长一单目录。
齐轩冷冷向下翻看,欧洲,美国,加拿大,瑞士,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倒是很会享受人生,随意践踏和屠宰少年的生命,带着腥臭的血味去游山玩水。
直到最后一项,不管齐轩多冷静,也不由大脑空白,最近的消费记录,就在昨天,而地点,是这座城市里,十五岁愚蠢不知深浅的自己去的那条街——
是跟齐雅,他血肉相连的孪生哥哥生离死别的地方。
这就叫报应不爽吗?齐轩嘴角泛起一抹冰冷渗人的笑,可立刻又被忧虑取代。
点上一根烟,静静思索,抓到他,能定他的罪吗?就算能定他的罪,难道他会没有开脱的机会?看着查尔杰的家庭履历,这种背景下养育出的禽兽,都能毫不费力走出法网,海阔天空继续他的罪恶。
给予他应得的惩罚——很难。但如果用最原始的方法,就异常简单。
齐轩的目光落向书桌上的裁纸刀,锋利迷人的光在诱惑他,更有四个字,在脑中生了根——
血债,血偿!
“山中方一日,世间已一年,你练成神仙没有?”走出书房,看见雷纪秋盘坐在沙发上。边削苹果边调侃他,只是左手一抖,苹果没抓牢滚到地上。
齐轩俯身拾起来,接着从雷纪秋手中抽过刀,淡淡道:“我来。”
他紧挨雷纪秋身边坐下,低头专心削那只苹果,果皮薄如蝉翼,却不断,近乎完美。——这也许是他为雷纪秋做的最后一件事。
将苹果递给雷纪秋,深深看着他——我亏欠你很多,能为你做的却少,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可是他只能克制自己,不能说太多,不能露出破绽让雷纪秋觉察到异样。
“对了,下下个礼拜六晚上八点,是欧洲冠军杯决赛”,齐轩若无其事说道,“还有备用钥匙在鞋柜上,你有事要出去记得拿。”
雷纪秋大口咬着苹果,喉结上下蠕动,顿了片刻突然问道:“遗书留了吗?”
齐轩的心似乎停跳了几秒,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你好像在交代后事。”雷纪秋仰脸看着他,表情是一贯的调笑不正经。
“咒我死啊?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死了谁养你?”齐轩开始有点享受,与雷纪秋刻薄的嘴争斗。
“我可以谋杀你,然后伪造遗书,篡夺你的财产。”雷纪秋漫不经心说道。
齐轩捏起他下巴,淡淡道:“这种烂俗情节里,你应该是我的情妇。”
他就突然低头吻住雷纪秋,一个无关情欲的吻,这是他传达心意,唯一的办法——
雷纪秋,我喜欢你。
然后他放开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穿上外套,淡淡道:
“我今晚可能不回来,去见个朋友,很久没见但一直很想念的,老朋友。”
齐轩走后,雷纪秋将拇指压到唇下,很轻很轻的嗤笑一声。
第七章
黯淡无光的月色,黑湿冷透的夜雾,男人惊恐不定的喘息奔跑。他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喜欢新鲜温热的红色,但绝不是从自己体内流出的。
街道狭长,尽头看不见,交错路口无数,后面追赶的人却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丝毫判断失误。他甚至猜测这个男人早就可以杀死自己,却在享受一种折磨和玩弄猎物的乐趣。
那也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尽头,没有出口,他居然选了一条死路,只能回头看见袭击他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你到底是谁?”查尔杰厉声问道。
那个男人不答,只是笑了两声,毛骨悚然的笑:“真巧,你居然会跑到这里,十年前同样的地方,只是角色对调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时你说我归你”,男人靠近,刀锋划破空气,“现在,你归我!”
我要你,流干身上每一滴血来祭奠齐雅!
“住手!”齐轩感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侧眼看见雷纪秋,他想也不想挣脱开,谁也不能阻止他!
只是他没想到,雷纪秋竟利用他甩手时身体短暂的停滞,抢到他前面,转身挡在查尔杰身前。
他不顾,刀向前捅,他不信雷纪秋会不闪!
雷纪秋却冷笑,动也不动,你下得了手你就尽管来!
“雷纪秋!你到底在干什么!”齐轩在最后那一刻,甩开手,刀撞在墙上,发出清脆声响,打出冷冽闪光。
“你是个警察”,雷纪秋说话低沉,气势上却毫不退让,“齐轩,你是个警察。”
“我知法犯法,我会一命抵一命!”
“值得吗?”雷纪秋缓缓说道,“拿齐雅拼死救回的命,去换一个畜生的命,你认为齐雅会怎么想?”
“难道就放过他?”齐轩虽然仍咬紧牙,神色却已软化动摇。
“会有办法。”雷纪秋的手,按在齐轩肩上,感到他微微颤抖着。
短暂的安静,被身后粗哑的声音打破:“报警!快报警!这个疯子要杀我!”
雷纪秋眼中闪过一抹寒色,转身手掌按住查尔杰的脑袋,狠狠撞到墙上,居高临下看着抱头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冷冷道:“我说话时,最讨厌别人插嘴。”
他再扭头看齐轩时,似乎变了一个人,温和得像是连只蚂蚁也不会踩死:“抓他回警局吧,那是你身为一个警察的本分。”思索片刻又补上一句,“可能的话,不要提起我。”
雷纪秋最讨厌的三件事里,包括等待。而现在,他感觉可以把等待列到榜首了。
家里的烟已经抽光,拎出鞋柜里齐轩留给他的钥匙,想出去买又怕齐轩回来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坐在门口半天懒得动弹。
偷看电脑对他来说没任何难度,第一次是趁齐轩昏睡,第二次就是在今天齐轩走后,基本上这个看似冷静实则冲动单纯的小警察所思所想都在他掌控中。只是没料到,居然真有封类似遗书的东西,把房子和存款都无偿赠予他。
雷纪秋曾以为自己的心像是石头,但如今,就算是金刚石,也被打得粉碎。他突然有种一败涂地的感觉,自始至终他面对齐轩,就算是被他上的时候也未落过下风,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输了。
凌晨两点五十七分,雷纪秋听到门口有动静,打开门,看见齐轩站在那里,像个迷路不知所措的小孩:“连敲门都不会了?”
齐轩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雷纪秋不再开玩笑,轻轻拉过他,带他到卧室,替他脱了鞋袜。
风水轮流转得也快,这些事不久前是齐轩为他做。
看齐轩僵硬坐在床上,眼睛直得没有焦距,雷纪秋轻叹口气:“我给你倒杯水。”
齐轩突兀伸手抓住他手臂,就如同他卧底身份暴露那时一样,只有在被逼入绝境时,他才会如此向人求救。
雷纪秋顺着他的力气坐下,紧靠他身边,可齐轩却仍紧抓着不松手。
“齐雅,是被我害死的……”他低声讲述一切的起因,经过,结果。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倾诉,也是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忏悔。
“我只是觉得我该死。”最后,齐轩用这句轻微的话结束。
我只是觉得我该死——雷纪秋眼中闪过裂痕般的深色,这种心情他再清楚不过。
“齐雅——我想他至少心存安慰”,雷纪秋淡淡说道,“如果是我甚至会感激老天,一次也好,至少他保护了最重要的弟弟,这是身为兄长的荣耀。”
齐轩突然抬头,用种很怪异的目光盯着雷纪秋:“你能不能不走?”
雷纪秋本能身体向后,拉开一点距离,只是在齐轩这样专注的眼神里,他说不出“不能”两个字,所以他只能笑:
“你这副样子诡异得很,像是要揍我,又像是要吻我。”
“你说得准确无误”,齐轩仍盯着他,“雷纪秋,我在求你留下,你可以用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拒绝。”
但实际上,雷纪秋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他抬手,抚过齐轩头顶,顺头发到后颈,将他用力按进自己肩膀里。
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丢盔弃甲的苦笑,和认真:“我留下,只要你不开口叫我走,我就留在你身边。”
那一夜,已经睡出凹陷的沙发,空空荡荡。
[警局拘禁室]
“怎么还不能把我弄出去!”查尔杰愤恨捶打桌子,“刘律师,这种事你处理多了,不是很容易操办吗?”
刘得仁习惯性用手帕擦汗:“查少爷,这次那个警察提交了十年前从受害人身上提取的精液,DNA对比跟您完全符合。”
“废话,那是我做的,怎么可能不符合?”
“嘘——小声,小声点”,刘得仁擦汗更急,有时真不想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却又舍不得洋楼跑车金表美女,“实在不行就引渡回美国,但之前就要少爷忍耐了,那个姓荣的老头管了这件事,他不好疏通。”
“行了行了,关于那个打破我头的混蛋呢?”
“那个抓您的警察否认有第三者在场,何况那个人对我们也毫无帮助。”
“不是,那个名字,雷,雷纪秋,我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查尔杰表情突然一愣,笑出声,“我记起来了,是网络上一份高额悬赏。你快去帮我查那个网站,还有电话。”
“可是少爷,您的案子——”
“少罗嗦!快给我查去!”
[三天后]
查尔杰第一眼看见来的人,目光中就射出贪婪色欲,这个男人正是他喜好的类型,清秀白净,带些孤傲冷淡。
只是那男人眸子里像是能凭空打造出一把尖刀的锋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停止,否则后果自负。”
刚栽了跟头的查尔杰收敛了一些:“你就是言欢?”
男人轻皱眉头露出厌恶,似乎名字被这种人叫了,也是种玷污,但他忍耐下来,淡淡问道:“你说你知道雷纪秋的下落?”
“我不要你的钱”,查尔杰脸上满是邪狞,“你真会像你在网络上写的那样,把他变成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言欢淡淡道:“那样,可能还不够。”
室内回荡起查尔杰淫秽的大笑:“有意思!我告诉你,他跟一个叫齐轩的警察在一起。”
[一个月后]
最终判决随着法官的一锤闷响定下来,查尔杰蓄意谋杀罪名成立,判处终生监禁,但因其美国国籍,准许回国服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刺透心肺的沉痛打击,齐轩握紧的拳头在剧烈颤动。
在法院门口,查尔杰走到齐轩面前,得意洋洋说道:“回到美国,很快会改判有期徒刑,然后是缓刑,最后是服务社区,我会要求被派去青少年收管所,在那里我爱操多少男孩都行。”
查尔杰顿了片刻,更靠近看着齐轩:“我好像记得这张脸,在那条街上,我是玩过一个漂亮男孩,开始还棘手被他打破了头,后来玩的时候他叫到嗓子吐血。”
齐轩无法忍受的挥拳打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警卫员拦下,他只能任由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他耳边低笑:“还有一件事我是好心告诉你,你宝贝的那个雷纪秋,他是个花钱谁都能玩的男妓。”
查尔杰狂笑着转身下了法院楼梯,走向押送他的警车,突然路边窜出个戴眼镜夹着公事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只是普通上班族,但丢开公事包,下面掩藏的却是一把十多公分的砍刀。
“你去死吧!”那男人喊着,快到难以形容的速度砍进查尔杰脖子里,他眼中蓄着泪,拔出刀,“你赔我儿子的命!”
血喷涌而出,飞溅在脸上,嘴里,尝到仇人的血,男人开怀而笑。查尔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不能动,难以置信的瞳孔慢慢放大。
所有人惊骇于这场突变,包括齐轩。事后他们逮捕了行凶的中年男子,或者说,他毫不反抗的把手伸进手铐里。
男人叫陈岳,被害人陈轻的父亲,他不相信儿子是意外身亡,甚至不惜去窃取资料求得真相。
齐轩感到讽刺,居然是他来审问这个跟他承受相同悲伤的男人。本以为会什么也问不出,可当与陈岳面对面坐下,他竟不由自主开口问:“值得吗?”
“值得”,陈岳笑了,那是属于一个慈父的微笑,“我太太难产而死,儿子是我的一切,我为他取名陈轻,是希望他轻松快乐度过一生,而不是让人轻贱他的性命!”
“但你就此赔上一生。”
“无所谓,没有了儿子,我一无所有。”陈岳淡淡笑道。
齐轩默然,失去齐雅,失去双亲,他也曾经是一无所有,但现在,他有雷纪秋。
回到家中,雷纪秋斜躺在沙发上,见他进门站起身:“今天发生的事,我看新闻了。”
齐轩涩然笑道:“我只觉得这世界真的没有公正。”
雷纪秋走过去拥抱他,轻轻说道:“都结束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维护公正,警官。”
齐轩抬手回拥了他:“雷纪秋,不要食言。”
“我可能坏事做绝,但不会不守信用。”雷纪秋想笑,心脏却莫名其妙的抽痛了一下,隐隐约约他有不好的预感。
明知道自己预感向来很准,但此刻却情愿忽略掉那份阴霾,轻轻扬起嘴角,决然和释然的笑。至少在暴风雨来临前,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逸和平静吧。
齐轩迷迷糊糊睁开眼,电子闹钟赫然显示八点四十八分。
“妈的!”,大声咒骂的跳起来,冲睡在身边的人喊道,“雷纪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闹钟刚响就按掉!我没你那么好的听觉。”
风风火火穿衣洗漱,冲出门去,雷纪秋侧身支起脑袋,戏谑笑着开始读秒:三,二,一。
齐轩果然回来:“雷纪秋,看到我摩托车钥匙没有?”
雷纪秋伸手往床下一摸,钥匙挂在指间,嘴勾起嘲讽的弧度:“仓促是笨拙者的敏捷。”
齐轩抓过钥匙,没好气道:“能解释一下懒散吗?”
“下等人无权享受的一种悠闲。”翻了个身,打哈欠重新闭眼入梦的男人倒是对答如流。
“你——”齐轩气结,却不适时的想起这个男人的另一句名言:跟我斗嘴的你就像个圆规,再怎么努力,成绩也是零。
实在是心中不甘,拉他坐起身,一阵摇晃:“喂,我走了我走了。”
雷纪秋终于不耐烦睁开眼:“你走就走关我什么——”
齐轩实践了早先的想法,在这个男人说话前,堵住他的嘴唇。
“记得吃早饭。”
“罗嗦。”
“欠揍!”
“你到底是不是迟到了?”
“啊!给忘了!今天星期一还有早会”,齐轩眼神流转出笑意,“不过正如你所说,会议的价值跟出席人数成反比。”又吻了吻雷纪秋的嘴角,终于出门去了。
雷纪秋无奈再躺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入睡姿势——这个小混蛋,非要把他弄清醒了吃早餐才甘心。
即使早起,上午也是无精打采浑浑噩噩的度过,睡过午觉决定出去走走。雷纪秋目前的生活,就从这个随性的决定改变。
夕阳映着归程,小警察至少要太阳彻底不见才到家,所以雷纪秋仍悠闲自在,直到在一片红光里看到那个等待他的人,地上拖长的影子,似乎已抓住他的腿脚,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雷纪秋知道他跟齐轩同岁,但看上去年轻很多,因为面孔秀气,身上的书卷味和艺术气息浓烈。身材不高,一米七五不足,穿着浅灰风衣,显得斯文可爱。
他远远就冲他招手,面孔泛起平静中似乎还带几分羞涩的笑容:“纪秋哥,我等你很长时间了。”路人看见这个爽朗的大男孩都会感到心情愉悦,或者还有些责怪那个做兄长的,为什么迟迟不上前。
“怎么了?很长时间没见,我白天黑夜都会想你。”
看着他走近,雷纪秋也只有涩然轻笑,终究还是躲不过。
言欢已到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领,扯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让我逮到你了,贱货!”
“纪秋,你发什么愣?我问你晚饭吃什么也不回答?”
“随便吧。”雷纪秋敷衍道。
“你今天是不是发烧没胃口?平时你都是荤素搭配要求高得离谱。”齐轩正说着,门铃响起。
齐轩不以为意去开门,无非是收水费看电表推销无聊商品的人,可他完全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会是荣歆。
“吓一跳吧?”女孩兴高采烈说道,顺便将手中抱的大枕头塞给齐轩,“这是礼物。”
“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拜托人事档案处的阿姨帮忙查到的地址。”荣歆说着一把推开齐轩溜进屋子。
“喂,等一下!”
“哇!干净哪,我还以为男人住的地方一定不是猪窝就是狗窝呢。对了,齐轩从小就有洁癖——”荣歆兴奋四下跑动,直到逛完卧室和书房甚至洗手间再回到客厅,才赫然发现沙发上懒散歪坐着一个人,不禁哇的大叫一声抓住齐轩胳膊:
“有人,有人!”
齐轩又好气又好笑:“我家里有人我会不知道吗?”
荣歆打量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她立刻发现了原因——他穿着的是类似睡衣的家常便装,坐姿慵懒随性,完全不像一个到访客人。
“你是谁?”荣歆直截了当问道。
齐轩感到头已经在隐约作痛了,他甚至能猜想到雷纪秋似笑非笑的模样,说出句“我是他的男人”,或者“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关系”这类的话。
可让齐轩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雷纪秋坐直身子,微笑——彬彬有礼的那种,用平淡诙谐的语气说道:
“我是齐轩的朋友,刚来这个城市没有地方落脚,就先挤到他这里来,虽然他不情愿,但架不住我死缠烂打。”
“是这样啊。”荣歆长舒了一口气,忽略掉女性直觉引起的心中的疙疙瘩瘩,齐轩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这是一个好女友的第一准则。
她伸出手,俏皮笑道:“刚才对你不礼貌,对不起。”
“没有”,雷纪秋礼貌握了手,“我怕你误会,才解释一下。”
解释?——这个词似乎刺激到齐轩心中某处:你不是从不解释吗?而且现在这副虚伪的模样,像是委曲求全,完全不是他熟悉的作风强悍到让人目瞪口呆的雷纪秋,也不是——他所喜欢的雷纪秋。
“那你们聊,我借齐轩的书房一用。”雷纪秋站起身,这让荣歆对他更有好感,因为这个朋友知情识趣,不做电灯泡,没准还会是她最强的支援盟友。
“纪秋——”叫他也不回头,齐轩觉察出异样,却无奈荣歆开始数落抱怨他离开那么久也不联络,害她多么担心。不管是出自一个男人的绅士品德,还是自小玩大的深厚友情,他总不能丢下荣歆不管。
雷纪秋从书橱下面抽出藏匿的信封,里面是张照片,今早齐轩吻他的画面,看起来是用望远镜拍的,画质不甚清晰,却足以辨认出齐轩和他的侧脸。
“原来被吻时看起来这么傻。”雷纪秋自嘲笑了笑,拿出随身的打火机从相片一角烧起,火焰很快吞噬了照片上亲密的两人。
言欢威胁的话仍在耳边:要我把照片跟你猥亵我的前科记录一起寄到警察局吗?
猥亵他的记录,雷纪秋不由摸鼻子笑笑,真亏他说得出口。
看向深蓝夜空,过往回忆如同隐藏在那些乌云里的繁星点点,雷纪秋轻轻自言自语道:“烂好人,你儿子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
十七岁的事,已经十一年前了。十七岁,他已经在街头厮混了两年多,政府负责完成义务教育,就一脚将他踢到社会上。
他并不觉得委屈,更不会自怨自艾,父母遗弃他的同时即赋予他独立生存的能力,比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幸运得多,不是吗?
将三天里唯一偷到手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加起来的钱还不够去店铺买两个包子。
雷纪秋不想目不转睛盯着包子铺,可干瘪肚子却让他难以移开视线。直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初中男生走进去,掏出钱买了一纸袋包子,腼腆笑了笑,一脸幸福的上路,显然他走的是回家的路。
雷纪秋突然觉得很不爽,所以他跟上去,如果这小子在下个路口左转,就势必要经过那片建筑工地。
男孩的确是左转了,雷纪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老天赏赐他的,三两步赶上去截住他的去路。
“钱都拿出来!”故意做凶恶的模样,其实他连把水果刀都没有,能做什么?
可那男孩竟生生被吓哭了,还泣不成声,雷纪秋一见就厌烦得要命,掏光他口袋里的钱,又抢过包子,相比之下后者更重要些。
“滚吧!叫你滚听见没有?”
那小子腿一哆嗦,竟不敢从他身边走,反而钻进钢筋筑起的工地里。
“喂!你是白痴吗?”雷纪秋厉声道,“初中生看不懂危险两个字?”
实际上男孩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远离雷纪秋。
“怎么就这么倒霉?”包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雷纪秋紧随其后进入工地里。
“小混蛋,别跑!”可是他越追,男孩跑得更往里,直到墙角下瑟瑟发抖,雷纪秋已看见上面摇摇欲坠的横木。
“过来!”雷纪秋见那男孩不动,上面粗大的横木却砸下来,来不及多想纵身将男孩挡在身下。
他听见身上被砸得啪啪做响,头皮发烫,他站直身一摸,满手的鲜红。男孩怔怔看着血片刻,一咧嘴哇的又哭出来。
“流血的是我,你哭屁啊!”雷纪秋不爽的骂道,将手中粘腻的血放进嘴里舔舔,“说起来还渴得要命,血既然流了就别浪费。”
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又分离,一样东西看出三重影子,看那男孩鼻涕汪汪的脸居然变成三个,心里大叫一声晦气。
气力被抽干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倒下去,雷纪秋突然想到,他居然是为几个包子死的,真不值,好歹死前也咬上一口。耳朵里充斥那男孩的叫喊,如果还有半分力气,他一定大骂一声闭嘴。
醒来他整个人在白色世界里,他不太高兴,曾以为天堂是绿的,居然猜错了。但扭头就看见那个爱哭的小子红得跟兔子一样,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雷纪秋叹了口气:“原来是下地狱了。”
这时穿白褂带口罩的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爱哭的小子撒着娇声喊了声:“爸爸。”
雷纪秋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再看那男人倒确信他们是父子俩,而且那个当爸爸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比他儿子还腼腆。
“他这次晕倒不仅是因为头部受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低血糖和缺铁性贫血,而且身上有多处被殴打的伤痕,他父母可能牵涉虐待儿童。”
“不是我爸妈干的”,雷纪秋声明,“他们连要都不敢要我,怎么舍得打我?这是我偷钱包被人抓着时打的。”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被现实中的见怪不怪冲淡,转头问那男人:“他既然是孤儿,那医药费和住院费谁付?”
“我又没叫你们救,凭什么给你们钱?”雷纪秋挑衅式动动眉毛。
那医生一副要挽袖子上来揍人的架势,被那男人拦下,好声好气说道:“我付我付,他是为了救我儿子,本来就该我掏钱。”
医生看了他两眼,不避讳说道:“你要做好事我管不着,不过这种社会小混混手脚不干净心眼也多,小心被他赖上吃不了兜着走。”
那医生走后,男人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雷纪秋神情古怪的看看那男人,说道:“你脑袋有病要替我给钱,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个庸医打我一拳,然后就赖着他不光要治好我的病,还得用钱打发我走。”
男人愣了片刻,露出连只苍蝇都不伤害的温和笑容,“我叫言世开,这个是我儿子言欢,他才十四岁,遇上事情就吓坏了。”
十四岁,雷纪秋冷声笑笑,他十四岁已经会翻墙开锁入屋盗窃了。
“你就不怕让我给赖上?”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的意思是,我收养你,当然你不愿意叫我爸爸也无所谓。”
雷纪秋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嗖的拔了手上的输液,小缕血飞溅出来,叫言欢的小子看起来又要开哭,雷纪秋急忙用棉花压住伤口。
“痛啊,说明我不是在发梦,那就是你在发烧。”
“胖小子,也就是我儿子言欢,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父子两个生活也有些单调,何况你又救了胖小子。”
“他妈的,他到底说清楚没有?是我抢他的钱,抢他的包子,他才跑进建筑工地的——”
言世开似乎完全听不见雷纪秋在说什么,仍自顾说道:“我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稳定,养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哥哥,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爱哭的小子居然还用那只抹满眼泪鼻涕的手来拉他。
“我不要!”霍然挥手打开,雷纪秋冷笑,“你们是打算卖了我还是宰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安什么居心,但我身上剔了骨头没几两肉,保证是趟浊本的买卖。”
这话一出言世开就愣了,半晌不说话,雷纪秋正以为闹剧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他居然把身份证,户口本,工资证明单,甚至连言欢出生证和学生卡也带来了,还有办理收养手续的工作人员。
就这么一团混乱里,雷纪秋刚想开口拒绝,就看见言欢泪眼婆娑的模样,糊里糊涂就按了手印,那就是张卖身契。
他住进言家,身边多了言世开言欢,一对白痴脱线的父子。
第八章
月亮被完全遮盖住,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麻木的四肢,带着几分幸福回忆的笑容,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言家父子那样的人存在。
但他同时也明白一件事,曾经的言欢,那个爱哭的小子,喜欢追在他身后的男孩,已经不存在了。
他轻轻将书房的门打开一缝,看见客厅的情景,先是笑声,然后是荣歆欣喜动人的模样。
“你看,这就是我的记者证,最大的报社,最公正的报道,最出色的外出记者。”
“小丫头,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本事,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齐轩看起来也是由衷的开心。
“怎么会是说说?从小时侯我们就说好,我要做记者,你要做警察——”
“齐雅要做医生。”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你知不知道齐雅为什么要做医生呢?”荣歆故作神秘的问道。
“该不会是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吧?”
“他只跟我一人说过,他说,齐轩做警察会容易受伤,他当了医生就可以第一时间给你治疗。”
这话让齐轩的笑容僵在脸上,荣歆立刻察觉了齐轩的悲伤,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
“没事的,齐轩,齐雅会在天堂里微笑看你实现梦想的。”
雷纪秋关了门,倚在门上眼望着天花板淡笑——看来自己也不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
齐轩很快拉下荣歆的手,笑道:“我没事。”
敏锐的女孩发觉齐轩似乎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只是让他变化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
送走荣歆,齐轩立刻拉住雷纪秋问道:“为什么要那样解释我们的关系?”
雷纪秋头不抬眼不睁:“难道告诉她我们相互干过对方,现在还天天睡在一起?”
即使你这样说,也好过那些飘忽得不知所谓的言语。
雷纪秋抓起衣柜里的外套,向外走。
“你去哪里?”
“你不是知道我讨厌解释?为你女朋友破例一把而已。”
“荣歆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介意她,明天我就去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与她无关”,雷纪秋淡漠说道,“我答应留在这里,可没说会为你改变自己,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告诉她之前先告诉我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直走下楼,走过他们住的那条街,才稍做停留,点了根烟。
或许他曾闪过将一切告诉齐轩的念头,但现在已彻底断绝,这是他的事,是他欠的债也好,犯的罪也罢,都该由自己一力承担。
留在齐轩身边,绝不是为了拖累他。
雷纪秋的身影,总显得冷漠决绝,因为他自小习惯于孤独,所以独断专行,毫不犹豫,他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雷纪秋曾问过言世开,为什么叫言欢胖小子,毕竟他瘦得好像一把柴禾,言世开就乐呵呵说到,言欢刚生下来特别胖,足足有七斤半,但被他养着养着就瘦了,说这话时,他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愧疚。
细看言欢,在腮边还能看出一点婴儿肥的痕迹,那时雷纪秋很爱掐软绵绵的脸。
但现在柔软已完全消失,那是一张男性面孔,五官虽然秀气,脸上线条却刚毅冷硬,不笑时甚至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就面无表情盯着雷纪秋,一言不发。
雷纪秋先笑了,用手比刀,在胸口做切割状:“想好从哪里下手没有?”
“你还是那么不知死活的讨人嫌。”言欢冷冷道。
“如果真嫌那我就走了。”雷纪秋当然没有走的意思,从他进这间高级宾馆套房,就没打算还能走着出去。
“离开那个叫齐轩的。”
“不行。”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不怕我把你们的丑事曝光?”
“不怕我就不会来。”雷纪秋说话口气听不出任何受制于人的味道。
“那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货不能卖两家,我答应过不能主动离开他。”
“只要不离开他,其他怎么样都可以?”
雷纪秋静默片刻,要说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恐惧,那是纯粹胡说,毕竟眼前这个小他四岁的男人,是第一个彻底侵犯他身体的人。当然,这个,也只有雷纪秋自己心里清楚。
言欢走到他身边,开始解他的衣扣皮带,很快就呈出他的裸体。他只能站着不动,比二十岁那时还惨,连形式上的反抗也不能有。
“是不是我顺了你,你就不会去扰乱齐轩?”
“只能这么说——你不顺我,齐轩的生活就翻天覆地。”
雷纪秋勉强笑着点点头,任凭言欢检查货物般审视他身体各处。
言欢将他推倒在床上,拿出早准备好的麻绳,将他左手左脚,右手右脚的绑在一起。
“像是实验解剖用的蛤蟆。”雷纪秋脸上混杂着讥讽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只是不明白,你握着我不能反抗的把柄,还有必要用绳子绑我吗?”
“这种绑法,不管从正面,后面,还是侧面,你都没办法合上腿,能让我干得更深”,言欢低声笑道,“而且你不觉得你很适合被捆绑起来吗?”
言欢趴伏在他身上,轻舔弄他的乳头,突然又抬头,诡异笑道:“是不是绳子让你想起八年前的我干你的时候?只缺这一样东西了。”掏出一段黑布条,蒙了雷纪秋的眼睛。
“你在发抖。”言欢的手抚摩上他的肩膀,向下滑到胸前和腹部,始终轻柔缓慢得像对待珍惜之物,“纪秋哥,当年我还小,肯定不如你外面那些男人伺候得你满意,不过现在,我有把握——”
下体徒然间的剧烈疼痛,雷纪秋脑中空白了数秒,才意识到言欢只把润滑剂涂抹在阴茎上就直插进来,完全不做丝毫前戏准备的硬上。这是逼他想起那时,满身疲惫和醉酒回到家中,被毫无防备的袭击,蒙住眼睛堵了嘴巴被捆绑起来,以及其后完全无法预料的性侵犯。
那年他二十,言欢十七,就如同现在一样,压在他身上不顾一切的疯狂抽插。那是雷纪秋生平第一次想哭喊着求饶,也是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解释,但一切都不可能,嘴巴里的布块塞得结实,连呻吟都发不出。
当布条被揭开,他再看见那张阴沉毫无表情的面孔,几乎认不出这个跟他朝夕相处三年的人,言欢拿起电话,笑着问他:“要不要报警?说你被强奸了?”
雷纪秋说不出话,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言欢报了警,当警察上门时,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很像初次见面那样惊恐无助,他说雷纪秋用刀逼迫他用绳子捆绑和鞭打,用阴茎插入。
到场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判断,他们询问雷纪秋言欢说的是否属实,问了很多遍之后,雷纪秋笑了一下,淡淡说了句:
“我不想解释任何事。”
案情就依照言欢的证词像一场闹剧草草收尾,判处雷纪秋猥亵未成年人。
凌晨四点多,言欢尽了兴,惬意趴在雷纪秋身边说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我很长时间没这么畅快。”
雷纪秋冷冷看着他,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祝你好梦,我回去了。”
“你回去哪里?”言欢一把抓住他狠狠道,“你以为齐轩那里就是你的安身之地?”
雷纪秋拉开他的手,扯了衣服披上身上,淡淡道:“至少是他赶我走之前,我必须回去的地方。”
“雷纪秋,你执意要留在齐轩那里我就随你的意”,言欢阴冷笑笑,“但条件是你每周出来两个晚上,陪男人睡觉赚钱给我花。”
雷纪秋扣衣服的手停了一下,淡漠笑道:“你要我卖身?”
“干回你的老本行,有什么困难?”
“你去法国进修的美术,不会还供不起你生活吧?”
“那不一样,你卖身的钱,花起来比较舒服。”
雷纪秋苦笑道:“我没把握能任由男人操我,可能控制不住就踢断他命根。”
“那你就等着让所有人看齐轩跟你亲热同居的照片。”
“好——”,雷纪秋深吸口气,“只有一点要求,别卖得太贱。”
言欢回报以微笑:“你不知道什么叫薄利多销吗?”
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冷清的马路上,昏黄路光下摇摇晃晃的身体,雷纪秋不止一次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骂遍,虽然他不知道究竟骂的是谁,但他真的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齐轩。
他虽然并不见得爱惜自己的躯体,也不会作贱到随便什么男人都上来发泄性欲。
雷纪秋扶着石墙的手握成拳,继续向前走,皮肉磨破留下一道暗红印迹——但如果真落到那步田地,又能怎么样?呼天喊地痛哭流涕?皆不可能,八年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回到齐轩的住处,天已经亮了,门没关,保持他走时虚掩的状态,他看见齐轩坐在沙发上等他,坐得笔直,一夜没睡眼睛发红。
“你到底去哪里了?”齐轩的声音平静,刻意的平静。
雷纪秋摇晃得倒进卧室,齐轩跟进去,看见他脱掉衣服后印记斑斑的身躯,说不出话。
“我被人操到不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雷纪秋说话自在就像讨论天气。
齐轩缓缓蹲下身,与雷纪秋的眼睛平视,他强迫自己维持平静:“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雷纪秋似乎想了片刻,淡淡道:“我答应留在这里,又没说要禁欲。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对任何人解释。”
齐轩站起,转身出去,他竟感到恐惧得无法喘息,那不是他熟悉的雷纪秋,还是说他根本从来不了解真正的雷纪秋?
此后,总有几个晚上,雷纪秋会出去,到天亮才回来倒头就睡,身上满是欢爱的痕迹。
“看不惯我的行为,直接叫我滚就可以,只要你开口,我马上离开!”
雷纪秋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再多说一个字,他不太愿意承认,他心底害怕齐轩会忍受不了叫他离开。
齐轩也说不出来,尽管他憎恶自己的软弱,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雷纪秋会离开消失无踪。
像是架在针尖上的天平,痛苦无奈的拼命维系仍摇摇欲坠。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不断交合,是男人就会发疯,再理智的人也会变成疯子。
齐轩感到自己就是个疯子,极端冷静的疯子。他拦在门前,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雷纪秋出去。
雷纪秋轻轻舒了口气,冷漠道:“我最讨厌的三件事,你知道第一是解释,第三是等待,还有中间的一项,就是有人挡我路。”
“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齐轩声音听不出感情起伏波动。
“卖身,五百一晚,满意了吗?警官。”雷纪秋说不出的焦躁。
“明知道我是警察,还在我面前提卖淫?”
“那又怎么样?你要逮捕我?”
“不”,齐轩掏出钱包,抽出所有钱扔在雷纪秋脸上,“今晚我买你。”
雷纪秋面无表情停顿几秒,俯身从地上捡起四张百元钞票,戏谑笑道:“熟人,给你打八折。”
他慢慢跪下,解开齐轩的裤子:“小警察,给你猜字谜,什么字分开很舒服,合在一块会疼?”
齐轩迷茫看着身下的人,不知道是猜不出字谜,还是猜不透这个人。
雷纪秋嘲弄的笑起来:“是咬。”他掏出齐轩的性器,含入口中,吞吐进出,用喉头摩擦冠状沟造成强烈的快感。
合起来是咬,分开自然是口交,合在一块会疼,分开会很舒服,雷纪秋,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齐轩似乎是思想和肉体分离,不管感官上获取多巨大的快感,头脑仍清晰,心里仍是一片孤寂,他拉起雷纪秋走进卧室,扯掉他的裤子,手抓住他的大腿向两边分开。
“保险套。”雷纪秋漫不经心说道。
“不用了。”
“你他妈的会不会做嫖客?”突然剧烈挣扎的男人,让齐轩想也不想的压制住他的反抗,俯身将器官埋入那紧窒的甬道里。
“停下!”雷纪秋躬起腰抵抗进犯。
“我只会跟你做爱,你还怕我有什么病?”齐轩冷冷说,在他体内律动起来。
“你他妈的,知道都有些什么人操过我?”雷纪秋冲口而出的话,让齐轩停止了粗暴的动作,留在他体内动也不动看着他:
“你在乎我,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雷纪秋嗤笑一声,“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齐轩抓住他的肩膀:“你说”,他沉声吐出一个一个字,“你说,我就相信你。”
“即使我跟成群的男人滥交?”
齐轩沉默,只是低头想要吻他,却被他偏开脸闪过:“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下巴被扳住,嘴唇被猛烈封堵,齐轩将舌头硬塞进来,像是要洗劫一般的卷动。放开时他大口喘气,齐轩仍不停在他耳侧,脖颈吮吻撕咬,手紧扣住他上臂,像是饥饿多时的野兽捕获了猎物,全部吞下肚之前都不肯放手。
“小警察,你就这么喜欢我?”雷纪秋喘息着笑道,“还是喜欢一个能让你干到尽兴的淫荡男人?”
齐轩不回答,将雷纪秋翻转过去趴跪,手臂揽抱着他的身体,下体用力冲撞,他控制了频率,每次都将整根狠狠插到底,再缓慢研磨的抽出,保证硬挺敏锐的性器充分开发一个男人紧密的狭道,享受被包裹不放的巨大快感。
他几乎是在拼命侵犯雷纪秋的躯体,心里像开了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即使他用尽全身力气,似乎也无法彻底占有身下的男人。他想要的只有他,但雷纪秋想要的是什么?
肌肉碰撞的拍响,交合处淫靡的啧声,沉闷的喘气,还有听不见的叹息,积压满室,令人窒息。
雷纪秋清醒过来,发现齐轩躺在身侧,手臂给他枕在脑下,正盯着他的脸看,疲惫的翻不动身,正想出言嘲讽两句,却听见对方低沉异常的话语:
“你真想离开我,就不用顾虑说过的话,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我放你走。”
终究是说出来了……雷纪秋本想勾起嘴角嘲弄笑笑,这招牌式的表情竟做不出,他突然发觉原来那种渴望比想象中更深——他仍想每天能看见齐轩。
但那也远比不上他另一个愿望,他要齐轩安稳生活,继续钟爱的警察生涯,没有丑闻没有劣迹,有的只是未来一个更适合他的恋人。
[高级宾馆房间]
“不能来是你的事,钱恕不退还。”言欢扣下电话的同时,竟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混蛋!他立刻又咒骂自己,难道对雷纪秋那个贱人还会心软?
“既然收了钱干什么还眉头皱那么紧?”从洗澡间里出来的雷纪秋戏谑笑笑,“来日方长,少个男人干我亏不死你。”
言欢冷冷盯着松垮穿着浴袍的男人:“既然你洗干净了,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激烈情事过后,言欢从雷纪秋体内退出,平躺在床上抽出一边的纸巾擦拭,一边不无讽刺说道:“你是不是总以为自己很聪明?”
雷纪秋翻身侧躺着打个哈欠,背对言欢用快要睡着前无关紧要的语气说道,“给我找个住处吧。”
言欢吃惊的坐起身,当初他如何威逼他离开齐轩,他也不肯,现在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
“你是说你肯离开那个警察了?”见雷纪秋没反应不由推了他一把。
雷纪秋转回头看他,不觉笑出来:“怎么了?不用惊慌失措,就算你没了要挟我的手段,我也继续卖身养你,谁叫我答应了那个烂好人要照顾你。”
言欢的心脏像是突然坠落了几千米,有些承受不住的沉痛,他猛得将雷纪秋揪起来,一巴掌狠诓在他脸上:“说的好听,我爸刚死,是谁就迫不及待跟男人花天酒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就在我去法国留学后,你还在酒馆里做婊子。”
心脏仍酸得涨痛,言欢还记得这种感觉,第一次是看见父亲跟纪秋接吻,他们没发觉他的存在,只看着对方,纪秋仍是一贯的骄横跋扈,却神色里却透一种很奇特的光。
“烂好人,你打算跟我接吻到哪年?”
“说过等你成年。”
“靠!我都十九了,十八岁成年没错吧?”
“我看还是等你二十吧,毕竟国家提倡晚婚晚育。”
“你他妈的又说什么胡话?谁能跟你结婚,更离谱是谁能跟你生小孩?”
言欢窝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他突然意识到雷纪秋对他的喜欢,和对父亲的喜欢,完全不同。而他跟父亲,却是同样的喜欢纪秋。
“雷纪秋”,言欢冷冷问,“你到底喜不喜欢齐轩?”
被问的男人没任何犹豫,笑着回答:“当然喜欢,不然哪会被你像玩具一样随便的玩。”
言欢眼中的恨意炽热:“你是说你爱他?”
“不止是爱”,雷纪秋淡淡说,“不止是那种想要占有的感情,更多的是珍惜,我珍惜他,不准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了他,包括你也包括我。”
言欢冷冷蓄起一丝不带笑意的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可以对任何人坦白除了他,毕竟欺负他更好玩些。”
猛抓住雷纪秋的肩头,指甲刮破了皮肉,言欢低声问道:“那你是喜欢齐轩,还是喜欢我爸?”
这个问题,雷纪秋摇摇头,不管言欢怎么反复抽他的脸也不再多说。他心底知道,言世开是他心底的罪,是他一生不能忘的教训。
如果不是自己年少轻狂,硬在他公司吻了他,也不会被他老板发觉,丢掉十多年的铁饭碗。正赶上言欢十七岁,千载难逢的出国深造机会。
雷纪秋知道言世开有多疼爱儿子,所以才会偷偷去建筑工地赚钱,结果发生意外,半边身体被压在石板下。
赶到医院时,言世开居然还笑得出,仍旧笑得比言欢还腼腆:“看来工地是我们两父子的客星,胖小子有你救他,我就没那么走运了。”
他这句话说得倒也顺畅,只是说完就开始不停吐血,却还断断续续的说:“纪秋,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帮我照顾胖小子……第二,自己要好好生活下去,第三,再找到喜欢的人,就改改你的……脾气。”
“喂,这明明是三件事,你别赖……”液体顺脸颊,只流了几滴,但那是他一生的眼泪。
他曾经犯下的罪过,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要搬家,总要回去搬东西,虽然他基本没什么像样的行李,但这总是个像样的借口。
楼下的水果摊,雷纪秋买了几个橙子,齐轩最爱吃,他却很害怕这酸酸的东西。上楼到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争执,看见荣歆和齐轩。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警局也不去,电话也不接”,荣歆的话里说不清是指责多还是关心多,“难道跟我相处也这么困难?”
齐轩似乎有气无力,慢慢道:“你知道,一直喜欢你的人是齐雅。”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荣歆倔强表明态度。
“我喜欢的是雷纪秋”,齐轩音调低缓,力度却不输,“而且我只要他。”
荣歆惊得无法消化这句话的内容,而雷纪秋却把橙子撒了一地,他左手的旧伤隐隐作痛,每次想到齐轩,左手就会像是回应他的感情。
三个人都站着不动,半晌荣歆看了看两人,一言不发推开门口的雷纪秋跑出去,离开的步伐声渐渐消失。
雷纪秋长舒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的橙子,拿在手中把玩,目光也盯在这金黄色的水果上,淡淡道:“不是让我离开吗?现在拿我当挡箭牌拒绝女人,是不是该给我点名誉损失费?”
齐轩嗤笑一声:“我说放你走,没说我不会追。我不像你以故弄玄虚为乐,下周一早会上我会告诉全警局的人我喜欢一个男人,名字叫雷纪秋,是个背着不白之冤的笨蛋,以及从不解释的混蛋。”
雷纪秋喉咙轻轻蠕动,他看着齐轩,几次想说话,最后都只是摇头无奈的笑笑,目光转向别处,漫不经心说道:“看来倒霉的不是你随随便便爱上一个人,而是被一个很不随便的人给爱上了。”
“你所有说过的话,就这句还像个人说的”,齐轩上前抱住眼前思念多时的男人,“雷纪秋,你不喜欢等,那我绝不迟到,你讨厌人挡你的路,我只会陪你走,你不愿意解释,我就事事都相信你。我不像你能处处占尽先机,心里从不迷茫不犹豫,但今后休想我再放任你被误解被伤害。”
“我认输,我不喜欢做无谓抵抗”,雷纪秋抛下手中握得出水的橙子,松懈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回抱住齐轩,很认命说道,“警官,你抓住我了。”
“当年那些事,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齐轩正色开口说道。
“查出来了?”雷纪秋口气倒没什么疑问,漫不经心笑笑,“一定费了你不少工夫。”
“你可以把他当小孩,不管他做的多过火也凡事容忍,但你这样可能是害了他。”齐轩这话引起雷纪秋注意。
“你什么意思?”
“落辰正在调查的伪钞集团似乎跟言欢有瓜葛。”
“不可能。”雷纪秋下意识否认道。
“不管真相是怎么样,他都需要知道也有权利了解”,齐轩轻轻说道,“雷纪秋,你凡事理智狡诈,只有扯到言家父子才会方寸大乱,这就叫关心则乱。”
雷纪秋摇头笑道:“扯上你的时候我更会完全没了脑子。”
“就在这里,哪也别去等我回来。”齐轩吻了吻雷纪秋的嘴唇,大概是太久没碰的关系,突然有些异常舍不得离开。
按捺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楼骑上摩托车去见言欢。他刚走不久,荣歆惊慌失措的冲进楼里:“齐轩!齐轩!”
门打开,荣歆惊恐万分的进来立屋反锁。
“他不在。”雷纪秋无奈摊摊手。
“被我查出黑幕的集团,想杀我灭口!”荣歆说话的同时,雷纪秋已听到门外利器破风声。
他霍然一把拉过倚靠在门上的荣歆,下一秒斧头就砍破了木头门板,荣歆惊叫起来。
“闭嘴”,雷纪秋握住她手腕,“不要喊,冷静,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言欢。”齐轩在街上拦住那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男人。
“我该怎么叫你?雷纪秋的姘头?”言欢笑道,“他现在是我的玩具,想跟他叙旧就提前预约,他恩客多着呢。”
齐轩不见丝毫恼怒,淡淡问道:“你凭什么恨他入骨?”
言欢不正经嬉笑着歪头看向齐轩,神色讥诮:“他勾引我爸,更是害死我爸的凶手?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居然还跑来跟我谈判?”
“真正的原因是他爱上的是你父亲,而不是你”,齐轩仍是波澜不惊,嘴边溢出一丝诡笑,“我说错了吗?言世开的儿子,希泽高中92级的毕业生,B市那场颠倒是非猥亵未成年案件的导演。”
言欢目光一冷,原本温文的声音低沉下去:“看来你调查了不少事。”
“我可以保证”,齐轩右手拿的厚重档案袋拍打在左手上,“我知道得比你多。”
“有意思,你就尽情发挥巧言令色的本事,看能不能哄得我放过你们。”
齐轩冷冷看了他几秒,问道:“你去法国的学费是三十七万元,不包括你临走随行的生活费,当时你父亲已经不幸身亡,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父亲的伤亡理赔。”
有条不紊从档案中抽出一张,齐轩面无表情递过去:“这张是当时保险公司开具的死帐拖欠证明复印件,你可以去核查原件。”
言欢瞳孔一紧,很快又放松,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他当时卖身是为了给我凑学费?”
“雷纪秋跟那家酒吧的老板最初的协议,是借贷四十万,以推卖酒水方式一年内连本带利还给他七十万。”齐轩面部肌肉跳了跳,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说下去,“被你强暴之前,他还没有过任何性经历。你是他第一个男人,对此感到满足吗?”
言欢不说话,目光突然移开,投向很远的地方,他呼吸的频率似乎在一瞬间改变了少许,只是掩饰得天衣无缝让人无从发觉,喃喃低语:
“接下来让我猜猜看,他本来还债的半年时间,因为被警察拘禁而减掉了一半,他不可能靠拼酒赚回那些钱,所以出卖身体……”
拉着荣歆跑进卧室,将门锁了又推过五斗柜抵住门。
“撕开床单做绳子。”雷纪秋说道,耳朵里听见大门被破开的声响,转眼又看向荣歆,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笨到往这种旧到没人住的楼房里跑?”
“齐轩在这里啊。”
“你就没想过这样会把他也牵涉进危险里?”雷纪秋完全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荣歆愣住:
“换了是你会把人引得更远?”
“别说废话,把布条结起来,这里是三楼下去并不困难。”
“要绑哪里?”荣歆急的乱转,齐轩的卧室布局简单,一张大床是实木落地的,旁边只配个够放盏台灯的床头柜。
雷纪秋扯过布条,试了下结实程度,对荣歆道:“我放你下去。”
“那你呢?”
“女人操心多了嫁不出去。”雷纪秋将她扶上窗台,布条在她腰间系了两圈打了死结。
荣歆明显是关切神色,却口不对心:“别以为你救我,我就不跟抢齐轩了。”
雷纪秋像是极其厌恶的推了一把她小小的脑袋:“你死了齐轩会伤心,不因为这个谁管你这个噪音源。”
说话不耽误他迅速得开始下放绳子:“下去后往东边跑,五百米外有火灾报警器,是最快把救兵搬来的方法。”
门锁已被撬开,雷纪秋转脸看见凶神恶刹的黑道中人奋力推开阻碍物冲进屋来。看到最先进来的男人手里闪过一道晃眼的光,直刺进自己腹部。
弯腰跪倒在地,手不由松开,听见窗外荣歆下落的惊叫,他的听觉能够定位,就赌一把,两秒后霍然抓紧迅速滑过手心的布条。
“奶奶的!那女人跑了!快追!”
“还以为她会给摔断条腿,谁知道离地面还有一两米居然给停了。”
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雷纪秋倒向一边,只觉得腹部变得滚烫,似乎是液体在沸腾翻涌。
齐轩叫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警察,你最好快些,你知道我的耐性一向不太好……
言欢突然笑出声,将目光移回紧紧抓着齐轩不放,眸子里充斥着激荡得似乎随时会喷涌而出的血色液体:“你未免太天真!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呢?”
刚把烟叼进嘴里的齐轩,手中的打火机正准备点火,听见这话似乎愣了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打火轮,微弱的火星不时跳动又迅速熄灭。
“你难道没想过,我可能早就知道,他被负罪感压得喘不动气,知道他答应了我爸,会为我付出任何代价也不惜,知道他即使被强奸被陷害也不会辩解……”言欢的手在发抖,他自己狠命攒住,指甲嵌进皮肉里,“我会卑鄙利用这一切,因为就算是犯罪我也要占有他。你想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保证让你身败名裂,朝不保夕!”
齐轩终于点燃了那根烟,深深吸入又吐出,迷蒙里他的眼神似乎很寂静,却又像是充满杀机:“随便你是要把我跟他的事公开还是依靠有所联系的黑社会势力除掉我,但雷纪秋我绝不放手,他从来就不是你的,以后也不会是。”
言欢不再说话,只是以一种复杂眼神看着齐轩,像是憎恨,又像是羡慕,他突然间转身大步离去,迅速淹没入人群中。
狠狠多吸几口烟,左手一抓将烟蒂湮灭在手心里,刺痛让齐轩保持理智和清醒。不管有多恨言欢,也要把他找回来跟雷纪秋说清楚,另一方面也算作答谢提供言欢行踪的允落辰。
只是正当齐轩准备追上去,电话响起,内容让他刹住脚步,眼中被不愿相信的震惊和患得患失的恐惧完全占据,再无暇顾及其他。
[医院,看护病房]
“他还没脱离危险期,请你作好心理准备。”齐轩似乎没听见医生说的话,他只是坐在床边,专注看着雷纪秋的脸。
荣歆嚅喏上前:“对不起,不是因为我——”
“不要吵。”齐轩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荣歆感到他声音平静得诡异,就像这间冷寂的病房里,只是嘟,嘟,嘟的心跳仪声一般,静得近乎是死亡的声息。
“出去。”
荣歆性子叛逆,可这一次却异常乖顺,齐轩目不转睛盯着雷纪秋,两个人像是隔绝出一方空间,那个世界没有丝毫空隙容第三者插入一指。
“雷纪秋——”齐轩一副被打败的自嘲的笑,“你总是自己就决定了,为什么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总要瞬息万变,就好像你飞快的跑,我只能追。”
轻执起雷纪秋冰冷的手贴上自己前额:“这次让我做主吧,就一次,雷纪秋,你活下来,我知道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或者我不逼你,我说过我跟随你”,齐轩喃喃的声音极轻极低,“雷纪秋,我跟随你选的路。”
最终章
鹰飞草长的季节,明媚的光总喜欢成群在树叶上跳动,只是吹过的风,还带寒意,有时甚至能冷透人心底。
齐轩俯身将一束白菊摆到坟前,又点燃一根烟放在墓碑上,这里长眠的人喜欢抽烟。
“喂,你这副表情让人看了以为是我死了。”淡蓝色的休闲衫,惬意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歪头叼着烟邪气笑着。
齐轩也不由泛起笑,却强忍下去,凑近他耳边说:“好歹是上司去世,我总该表现出适度的悲伤。”
“就梁景文那个胖子,酒饱饭足后在三陪小姐床上兴奋过度马上疯,这种登仙极乐的方式应该放礼花庆祝才对吧?”雷纪秋仍是丝毫不顾周围,想说什么就说,“你以为我喜欢跟你来参加警方操办的葬礼?”
“不把你看牢,你早不知道飞哪里去找那个臭小子言欢了。”提到此人齐轩还是很不爽,不顾及他人目光,拉近雷纪秋吻在他眉骨上,“怎么,以为我不敢把你示众人前?”
雷纪秋静默片刻,他的神情,流转过柔软,又很快被掩盖在嘲弄神色中:“在墓地调情,你的喜好也真诡异。”
“可能这意味着,我得跟你调情到死为止。”
风忽然刮得剧烈,吹乱雷纪秋一头黑发,齐轩不由自主又伸手去揉弄。
“你真要辞去警察的工作?”
“总比被他们惧怕同性恋,乱找借口开除有面子的多。”齐轩毫不在意回答道,“何况我已经答应落辰加盟他的侦探社,邀请费就是他去帮忙找回言欢那个小混蛋。”就在半小时前他还收到允落辰传来的简讯,内容是:人已找到,需时以教!
让他在意的是后半句,怎么看也诡异,所以就暂时欺瞒了雷纪秋,毕竟一个刻薄冷淡惯了的人鲜少有柔情似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珍惜?
雷纪秋黑邃的眼眸定定看着他,转眼间又扬起嘲弄的笑:
“就因为我这么一个男人,你放弃事业,家庭,子嗣,几乎是整个人生——还有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
“有,大概就是,我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背负罪过的人,在地狱深处品尝绝望,只是如果两人遇见彼此,一同抬头仰望,那处即是天堂。
当时的后记
朋友,你好,虽然素不相识,但万分感谢你富有耐心及爱心的看完这个故事。
话说某日闲来无事翻我老大的旧课本,结果看见数罪并罚这个词,觉得这四个字还真是有意思,就此产生以此为名写一个故事的念头。以后的过程可以概括为冲动的惩罚——情节设置和推进的痛苦,多番修改到最后也十分不满意,但无奈心有余能力不足。
作为罪恶系列的第一部,六个主要人物已经都牵扯出来,其中我个人最喜欢程零羽,最讨厌雷纪秋,原因首先是因为他聪明(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笔功还要修练(这里是编辑给改的,原话是可能是我写的烂)让人感觉不出他聪明……),我很笨,所以就看不惯人聪明,尤其是这种不屑于解释的,我就忍不住磨刀霍霍,折腾他个死去活来暗爽一番。
说到罪,似乎是个很有深度的问题,自然跟我这种浅薄无知的人无关,我只是简单理解为人的罪恶感多半是一种遗憾,比方说子欲养亲不待、盲目冲动引来的苦果、一时意气用事的不懂珍惜……偶尔我会感到周围人的步伐都太快,不知道他们在追赶什么,城市里高墙林立,人都太自我、太寂寞。
汗……我只是胡说八道,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衷心希望每个朋友留心身边的人和物,多笑一笑、善待身边人,少些遗憾。
借这里感谢我老大,过年期间一直说要扒了我的皮包饺子,剁了我狗爪子卤猪蹄,但最终没那么做;感谢一目了然家里、群里的各路朋友莫大的支持,感谢出版的工作人员,感谢每一个看我写的东西的朋友。
祝好运!
不会写后记的了了
现在的后记
我的家里人,各位好,更感谢你们带着更大的耐心和爱心看完这个肯定早已经看过的故事。数罪并罚对我还真是挺有特殊意义,第一次列提纲,第一次考虑情节,第一次写雷纪秋这个混蛋家伙。其实更想说说齐轩,本来他是个跟雷旗鼓相当的烂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警察,而是身上有一部分杨秃头那种猥琐成分的老油条,可惜找不到以前那些废品的开头,总体说起来就是齐轩没现在这么好欺负,在警察局的时候把雷某整得死去活来,所以后面做卧底的时候才被雷报复,但开始写以后,主要是我从心里面就想欺负警察,揍警察,强奸警察……说远了,所以导致齐轩跟雷纪秋的争斗老落到下风去,当时写欺负警察的情节写的很兴奋,动不动就中断去厕所XXOO一番再回来继续,我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没地了,咱们罪无后记接着废话。
照例感谢所有家里人,不过这次是真得谢那家伙,从联系排版校对样书价格,让我又吵又骂又折腾又拖沓个没完,最后还是到写后记这一步了。下面贴个很久以前我扒出来扫描的算是清楚,写得最工整的一张草稿给家里人看看我毕加索抽象艺术派的字迹:
祝家里人幸福 仍然不会写后记的了了
数罪并罚番外:第二次
齐轩走出淋浴房,擦拭过身体的毛巾随手放在洗漱台上,雷纪秋推门而入时,正对上他毫无遮掩的光裸背身。
“创可贴你放哪——”雷纪秋半抬着食指割伤的左手,问话结尾消音微妙。
“上面吧”。洗手间空间有限,镜面上方一排柜橱,以齐轩身高,也要踮脚伸直手臂才能够进去。
“算了,小伤无所谓。”
“喂,血都滴地上了”,齐轩回过身,自然拉过他手腕,将指侧伤处送到唇上,舌尖扫舐吮掉血锈,“跟你说过动刀的事等我来。”目光上挑,正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微微收紧。
雷纪秋抽回手,低头看了眼润合伤处:“口活不错。”一贯不正经的腔调,让他转身出去的回避意味不那么明显。
之前齐轩已隐隐觉得不对,只是这一刻才确定——雷纪秋的确在克制进攻的欲望。
热气让镜面氤氲不清,齐轩手掌抹开一把,目光深色审视着自己,渐渐有了决断。
茶几上果盘里切好的橙瓣鲜嫩,雷纪秋歪靠在沙发一端,摆弄着电视遥控器,齐轩另一端坐下,手臂横放在沙发背上,单刀直入问道:
“刚才你是不是想上我?”
雷纪秋歪头斜睨,也抬起胳膊靠后,指尖点在齐轩手背上:“这还需要问?对你自己身材也太没自信了。”
“那,为什么?”
食指中指立起,像小人两条腿,轻巧跳动上齐轩手臂:“因为第一次,可算不上什么美妙体验,怕是留下阴影了吧?”
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脑中闪过自己被强行压制时,困顿,羞愤,不安以及难以言喻的隐秘快意。
“那次——事出有因”,齐轩脸色微微发热,“你那么做的理由,我也很快就想明白,谈不上阴影……”
“又要强度,又要时长”,雷纪秋叹口气,散漫又欠揍的笑在唇边溢开,“腰差点累断,事后还被你喊打喊杀的啃上一口,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换谁没阴影啊?”
“……”,齐轩按耐住脾气,没被糊弄过去,反而凑近到几乎要吻上那单薄的嘴唇,蛊惑低语,“那就给个机会,我弥补一下。”
男人清亮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我不是你这种纯良小孩,或许有一些,特殊,低级,非常有趣的癖好,要说补偿,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齐轩眼睛眨都不眨:“想怎么来你说。”
“小警察,虽然辞职了,但警服应该不用还回去吧?”
“你确实低级。”齐轩冷瞪他一眼,站起身走开了。
雷纪秋靠回沙发里,笑意狭促的眼中,松懈释然冲淡了落寞。
“还很老套跟无聊”,卧室门打开,齐轩扣上制服最上面一颗扣子,甩手抛过手铐砸在雷纪秋身上,“现在还有什么托词?”
把玩着手铐,雷纪秋起身晃到他跟前:“让我想想这次是犯什么事的逃犯。”
齐轩嘲讽道:“除了罪犯没别的了?”
“操警察的还能是什么?”咔嚓一声拷上人并拢的手腕,雷纪秋挑眉反问,“入侵地球的外星人?”
“……还是逃犯吧。”
转身想回卧室,手铐链子被扼住。
“去书房”,雷纪秋拖拽着他,不回头说道,“隔音好。”
没有窗的暗室,雷纪秋只摸开桌上台灯,小范围投射的光源,棱角分明的侧脸阴影更深,捉摸不透。
“小警察”,声音还是玩世不恭,“反抗一下。”
齐轩有点恼火的举手作势要砸,对方随意挡了挡,戏谑补上一句:“适度,反抗一下。”
“你真不想,就算了”,齐轩退开半步,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和烦躁,“反正现在我不被操,也不会被宰了,你用不着勉强,做上面那个我也更得心应手。”
黑暗中若有若无嗤笑,像忘记关火烧穿锅底那种微声崩裂,下一秒齐轩被推坐在桌上,台灯调转,直刺向他,强光让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平时都做上面的?”,男人大刺刺卡进他腿间,手拢在他身体两侧贴合上来,“被你上的那个,眼睛瞎了吗?”
“他眼睛倒没事,耳朵还特别好用”,齐轩稳了下重心,坐直身体,“倒是嘴巴,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齐警官,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干嘛一直紧咬着我不放,让我今天不得不登门拜访。”
“哎哟”,齐轩抿紧嘴唇,忍住笑问道,“你该不会抓了……跟我同居那个人,来逼我就范吧?”
“真聪明,还想见他,就乖乖听话,别反抗。”
齐轩差点绷不住,想直接来一句,那你弄死他吧,看雷纪秋怎么继续。但好不容易事情朝着他预期方向发展,荒腔走板的细枝末节就不计较了,不过,他轻晃下脑袋:
“你是谁啊?不好意思,每天要抓犯人那么多,我记性不好,脸和名字都对不上。”——总还是要给写这个烂剧本的人,找点麻烦。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视野变得清晰,近在咫尺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盯着他,嘴角上扬却毫无玩笑之意,反而认真专注到有种寒意浸染的偏执。
“言泽雨,润泽的泽,云雨的雨”,男人不疾不徐开口,手一下一下抽开齐轩腰带,“记不住没关系,马上我名字里有的,都给你。”
操!你这野路子还轻车熟路?齐轩心底骂着,眼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条不紊,自下而上解开他硬质笔挺的制服纽扣。
“身材不错”,手横探进敞开的衣服,抚上沟壑分明的腹肌,“是经常靠这个钓鱼执法?”
软凉头发蹭过脸颊,男人细碎吻咬过颈侧到锁骨,舌尖挑含着浸湿乳尖,轻易让他两腿间器官苏醒膨胀,被握住攒动几下就笔挺,拇指擦过敏感脆弱的前端引得身体战栗。
裤子褪掉落地,他被推倒仰躺在桌上,身后敏感处,男人手指沉压探进,浅显抽插着碾转。
不上不下的撩拨,火苗四下灼烧得焦躁难耐,齐轩压抑着喘息,眉毛簇紧眼睛微闭:“你前戏够多的。”
男人正脱去自身衣物,歪头笑道:“又不赶时间,还是说你等不及了?”
手指沾过润滑,再次顶进更深,指节勾动开拓,刻意放缓的动作,让陌生的感官体验,凌迟般步步紧逼。
“放松点,别往回缩”,男人手托在他后腰,支开膝盖,火热贴合住泞湿入口,“绷这么紧,明显没经验,更让人想操到你哭。”
悍然凶器破进体内,腰身根本不受控制的僵硬躬起,本能抬手去推拒:“雷纪秋——”
男人抓住他被拷住的手腕扣在头顶,身体伏贴着摆动腰身,迂回开拓,冷淡眼眸里似笑非笑:“叫谁呢?”
“就那个,跟我同居的”,齐轩目光上扬,情欲迷蒙中维持了一丝清亮,“明明想要,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忍着不动。”
“大概他觉得”,男人没加思考,调笑着不经意脱口而出,“他不配。”
律动的身体停滞住极短瞬间,沉重书桌霍然发出划磨地面闷响,同时是肉体碰撞脆声。
腿被折起几乎压到肩膀,任由肆意深入浅出的肉刃,精准撞击在引起阵阵酥麻的点上,快感积聚如洪水灭顶,宣泄的堤坝随时溃败坍塌。
死生无谓时,齐轩曾跟警校同学打赌无防护蹦极,高空坠落或跌撞地面都不曾让他恐惧,有所触动的只是回弹被抛起那个瞬间,无从预测的失重将他跟整个世界割裂开,头脑和体能都不再有用武之地。
现在操弄他的男人,就像那时唯一紧抓他不放的那根绳索,拽着他来回起落。
总在濒临爆发时抚慰中止,体内撞击也放缓,男人像只玩弄老鼠的猫:“把持着点,齐警官,先射了继续被插,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回想第一次,真他妈该给雷纪秋颁个慈善奖章,直截了当的疼痛被包裹在自己当时的怒火中烧里,半点没这么折腾到他死不透彻又活不过来。
狭小房间里,平复气喘的匀长呼吸吐气里,满是爆发后情欲浓重的味道。从他身上退开的男人,弯腰在地上衣物里翻找香烟。
“喂”,齐轩冲他扬了下巴,疲惫但还能嘴角上翘,“我算配合吧?雷纪秋还我。”
打火机跳动的光亮摇曳,男人凌乱头发半遮的眼眸里,掠过冲动过后难以收场的懊恼和烦躁,吸进吐出几层烟圈后,又堆砌出不怀好意:
“你倒真关心他,就没想过,他可能看着你被人侵犯,袖手旁观甚至还乐见其成,毕竟,他可没你这么干净。”
齐轩目不转睛盯着他,慢慢说道:“也不是不行。”
烟火星点在手指间动了少许。
“如果他真有这种,特殊,低级,非常有趣的嗜好,我可以——”
话没说完,人被抓住手臂猛拽起来:“疯了吧你?”
“你这生哪门子气?胳膊快给你捏断了”,齐轩闲情逸致,细细打量难得没那么欠揍的面孔,“怎么好像装鬼没吓到人,给自己整得不敢走夜路了?言,言泽,雨?”
男人单薄嘴唇抿成一线,眼睑垂了垂,突然俯身右臂圈起齐轩腰身,左手抬起臀部,将人像麻袋一样扛到肩上。
“操,你干什么?”齐轩头朝下一沉,手捞在他后背,厉声道,“医生说过你不能负重,给我放下。”
“别吵,别乱动”,声音乍听歌舞升平,却暗流涌动,“摔坏了,我还玩什么?”
踢开浴室门,洗漱台前把人放下,齐轩对上镜子,看自己上衣凌乱挂在身上,满脸嫌弃拉扯下起皱的布料。
身后,雷纪秋抱臂肩膀斜靠在旁边墙上,目光悠淡扫过去,前任警官肩宽腰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麦色皮肤透着股浸晒阳光的健康干爽。
哪怕胸前腰侧满是瘀痕,腿间粘腻着纵欲证据,也是一派无辜,纯素无染。
“手铐先解开啊”,齐轩懒懒抬了下手腕,“不然脱不掉衣服怎么洗?”
“不用急着洗。”
“不是吧?”齐轩透过镜子与他目光对上,挑衅笑了下,“你还来?”
雷纪秋悠悠道:“总得跟你清算一下,你精神出轨的事。”
齐轩被气笑了:“要玩的是你,玩不起的也是你,雷纪秋!你他妈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的话,不觉得你很亏吗?”雷纪秋贴上他背后,目光沉沉落在他颈侧,“论经验,我可是在欺负你。”
“雷纪秋”,齐轩眼睛微眯,毫不示弱,“论体力,我也可以欺负你。要来就来,磨磨蹭蹭的等什么?”
身后的男人低笑出声,下巴抵在他肩窝:“等你不应期过去。”
警校三年,齐轩体能测试从未掉落前五,内部篮球赛打满全场,还能转头再跟允落辰出去喝酒玩几把台球,但此时他才明白,有些事,真不是单靠体力就能支撑到底。
雷纪秋手臂撑在台面上,收拢的空间束缚住他无法动弹,被向前压制俯趴,背后位本就最能让入侵者不费气力,深入腹地,何况早就润泽湿透的入口,毫不抵抗,任由大开大合的凶狠抽送。
无法咬牙坚持的,从来不是汗水淋漓的肌肉疲惫,而是每次冲撞的强势之下,犹如细绵软纱的快感漫散,层层叠叠缠绕吸附全身。
神话里的海妖低吟着勾引他坠入仅剩下欲望的深渊。耳边是真实,无比熟悉,十分欠揍的赞美低喃:“比起第一次,倒真是进步神速,看来天赋能弥补经验不足。”
“雷纪秋……”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嗯声,齐轩狠狠道,“你等着,下次,到我的,时候。”
“那估计,还得等挺久。”
这话的意思,齐轩不久后明白了,他妈的还不如不明白。
释放过一次的身体,对第二次的耐受度拔高几个档次。腿被扳到台上,深到前所未有也只会让他持续高亢硬涨,难以缴械解脱出来。
“混蛋”,能做的只剩自言自语,自暴自弃,低声嘟囔,“自己选的,受着吧。”
雷纪秋停下动作,扣住肩膀让人转身,正面对着再次进入:“主动权这种东西,轻易放了后果难以预计。”
向后背倚在镜面上,齐轩本有些迷离的眼神,慢慢汇聚倨傲,嘴角上扬:“我对我喜欢的人,不爱有所保留,也用不着谁多事,替我留什么余地。”
身形顿了片刻,雷纪秋深凝的目光,像夕阳下倦鸟收拢翅膀回归了巢穴,他将脸凑到齐轩面前,鼻息交错,嗓子里声音低沉:
“要是不想我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齐轩了然的眼神玩味前挑,野兽夺食般封堵上那两片血色浅淡的薄唇,感受对方微微颤动,热烈与他纠缠到一处。
腰身被手掌托住抬高,狂风暴雨的侵袭,不顾一切进入他身体里的人,如同要在他灵魂里打下一个难以磨灭的烙印。
冲到顶峰时,雷纪秋放他低叫着喘息,牙齿咬在他喉咙上,一点点撕咬着轻薄的肌肤,致命的所在。
微不足道的疼痛,却勾调出极致的欢愉。眼前一阵明暗忽闪,齐轩慢慢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抬手按住高潮后涨痛突跳的太阳穴,顺带挡上眼睛,就不用去看他没被抚慰,就生生射在雷纪秋腹上的几道浑白体液。
手铐被打开,腕上已经破了两圈皮,温水流过轻微刺痛。不足四平米的淋浴间,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几乎再无空隙。齐轩面朝里站着,身后雷纪秋不紧不慢替他清理。
走出来时,大腿内侧猛的抽痛,齐轩踉跄一下,被一把抓住胳膊扶稳。
“体力可真好。”雷纪秋又开启一贯的冷嘲热讽模式,拿起之前留在台上的浴巾擦拭齐轩和自己的身体。
“不是喜欢抱我走吗?”齐轩笑了下,突然无尾熊抱树那般盘腿夹住雷纪秋腰身,拢手勾在他脖颈,“来,继续抱一个,别扛了,顶的我胃疼。”
雷纪秋无语了半晌,两手还是托住底,斜睨着冷哼一声:“齐警官,几时起这么欠操的?”
齐轩也不恼,无所谓笑道:“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雷纪秋翻了个白眼,带着身上挂件往卧室走:“见鬼了,老子操了本成语词典。”
两人折腾得已过午夜,失业但还作息规律的前任警察打着哈欠困顿至极。
床另一侧,雷纪秋背对他躺着,手在头发里乱抓,长长舒了口气,突然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说:
“不当警察,考虑去摆摊算命吧,铁口直断一语成谶。”
“什么?”齐轩凑近问道。
“第一次见面你抓我回警局”,背对他的男人,无关紧要的语气,“你说等着看结局,看我是什么下场,估计——你是能看到。”
齐轩伸胳膊,将人圈抱到身前:“总算到手了。”
“别黏黏糊糊的”,雷纪秋烦躁的挣脱,“幼稚到反祖了?”
齐轩干脆把腿也搭到他腰身,再动弹就适时发出忍痛嘶声。
雷纪秋果然放弃挣扎,消瘦冷硬的身体,杵在他怀里,慢慢匀长了呼吸。
齐轩却一时睡不着了,眼睛盯住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想起曾经,只差一点,就放开这个人,就失去这个人。
推开那间破旧荒废的酒吧大门时,一缕阳光透过门缝,漂浮在空气里的无数尘埃无所遁形。
齐轩想,他跟允落辰之所以错过,不止因为他的退却,也是这位至交好友,始终不曾毫无保留面对他。
为什么允落辰总能那么轻描淡写,随意至极就调查到他费尽气力也挖掘不到的关键线索?
但这只是脑中偶尔飘过的疑问,从不像雷纪秋的事,让他摔得泥泞满身也紧追不放。
坐在老式吧台前的中年男人,一脸沧桑倦怠,嘴里叼着烟,见他进来漠然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你要的东西,给你了,让你那位朋友,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齐轩在他旁边坐下,抽出文件时最上面的照片掉落,上面是个十七八岁少年,穿高中校服。
那时的雷纪秋,眉眼俊俏,已然是桀骜不羁的模样,表情冷冷的,却也有种生机勃发的神采飞扬。
齐轩凝着照片出神片刻,再抬眼,中年男人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少了敌意,吐了个烟圈问道:“为什么调查雷纪秋?还是那么长时间以前的事。”
齐轩沉默不语。
中年男人笑起来,挤出皱纹里满是酸涩:“他一直叫我把这些扔了,但我还是留下了,他只说无论如何不能对言欢透露,其他人可没提过,我也不算违背诺言。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酒吧墙上有个坏掉的钟,每当外面卡车呼啸而过,弯曲的指针就跟着微微颤动,像垂死前再往前爬一小格的挣扎,像徒劳挽回早已流逝的物是人非。
齐轩不知道听男人讲了多久,从未开口打断,或提任何问题,只是静默,耐心的,听下去。
最终是男人先站起身,顺手扫落了满桌的烟头,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他那种人大概会,独孤终老?其实那样也好,因为他的性子,跟谁在一起都只会吃亏吧?”
男人推门离开,外面天已经黑透,破败等待拆迁的酒吧里更显得阴恻晦暗,却有个声音,如同一团死灰中燃起的火焰:
“不会”,齐轩慢慢回答了已经离开人的问题,“都不会。”
快中午雷纪秋醒来,发现跟齐轩面对面躺着,姿势已变成他搂抱着对方腰身,不由一阵烦闷。
歪头打量不用上班睡得正香的前警察,近在咫尺英气俊挺的面孔,忍不住凑近,嘴唇蜻蜓点水般滑过挺翘的鼻梁,一口咬在鼻尖上。
“?!”齐轩猛的吃痛,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挥动手掌。
“起来,我饿”,雷纪秋懒洋洋道,“做点补肾的。”
“雷纪秋你还有人性么?”
“反正兽性是证明过了。”
餐桌上,雷纪秋一脸不满对着两碗热气蒸腾的面条:“下面给我吃?这个破梗也太老了。”
“以形补形”,齐轩夹起根面条,“又细又软。”
雷纪秋威胁意味十足的眯下眼睛:“嫌没喂饱你是么?”
“言,泽,雨”,齐轩回想起来,不由笑出来,“你编名字倒是挺快。”
雷纪秋咬着筷子,慢慢说:“也不算临时编的,本来被烂好人收养,上户口说要改姓,以后干什么都方便。”
那时,自己怎么说的?
“随便,名也换了吧”,他对言世开漠然道,“查查黄历给我起个升官发财的好名字。”
结果就是,这人还真跑去找个高僧被骗八百块钱,说他生辰八字五行缺水。
“泽雨,言泽雨,你觉得怎么样?”
“行。”他嚼着块早没味道的口香糖,终究,多年唯一属于他的,名字,也得丢了吗?抛弃他的人给的代号而已,拿来换食物果腹片瓦遮身,怎么看也很划算。
结果到落户那天,本上工整印着雷纪秋三个字,办证的人收过言世开讨好笑着的红包,翻了个白眼:“你想好了昂,以后他升学工作结婚,跟你的关系都得跑公证,公证费一趟得多少啊。”
“纪秋,一起生活免不了相互迁就,但不需要总先委屈自己,喜欢和想要的东西,别那么轻易就放弃了。”
“你这个烂好人的性子,当心惯坏了你儿子,以后他无法无天。”
“所以,你做哥哥的,替我看着点?”
“关我屁事!”
后来,可能真是命中缺水,就像有人一把火烧了他住的房子,又剩满地灰烬纠缠着不断提醒,他曾有过家,只是再也回不去。
如今,第二次,有安定身心的地方,值得倾尽所有守护的人。
雷纪秋哧溜哧溜吃掉半碗面:“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又不改了,之后干什么都一堆麻烦。”
“言泽雨”,齐轩又重复着鉴定了一遍,果断摇头,“听起来太乖了,还是雷纪秋好点,配你的混蛋气质。”
雷纪秋悠然道:“不用管我叫什么,配你都完美无缺。”
齐轩冷哼一声,眼底却满是笑意:“就你,身材干瘪,口无遮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街上过去十个人,九个比你好。”
“可惜啊”,雷纪秋漫不经心扬起脸,湛亮眼眸一往无回,“对你来说,比我好的,叫过犹不及。”
(番外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