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唐秩,二十八岁,移民二代华裔,心理咨询师的事业已小有成就。
对照机票,寻向座位12B,确定位置后不由眼睛一亮,12A靠窗的年轻男人,商务正装,身材匀挺,眉眼笃稳,正是他喜好那款。
此刻正盯着打开的笔记本屏幕,神情认真,面带思索,绝对在专注工作。
落座余光扫到,满屏男性肉体,正撞得汤汁溅射。
唐秩喉咙反射吞咽,好像耳压在起飞前就大驾光临。
短途飞机,途中颠簸不断,唐秩借晃动,几次碰在男人肩膀:“抱歉啊。”
男人平淡回了句:“没事。”
“我叫张炽,炽热的炽”,唐秩凑近少许,“同道中人,认识一下?”
“池景川。”
唐秩心中大喊一声‘有戏!’,再接再厉,暧昧压低声音:“光看多没意思,我——技术很好。”
男人转下屏幕朝向他,里面正上下叠动:“哪种?”
唐秩食指点在腰身发力那个:“合适吗?”
池景川点下头:“嗯,合用。”
下飞机,过安检,出租车在后半夜黑冷道路上畅通无阻。
酒店房间门一关,唐秩满身邪火不用再按耐,直接贴上去想浅尝一口颈线滋味,被人抬臂推在肩上,隔出距离。
男人扫了眼自身的抗拒动作:“我上午还有会,衣服我自己来。”行李箱端正靠墙边,敞臂脱下外套,搭在上面,抬手从最上方咽喉处,开始解衬衣纽扣。
“今天上午?那不就只剩几个小时?”唐秩紧盯着他动作,喉咙干渴,颇为遗憾,“我还想着,跟你循序渐进,慢慢享受呢。”
“我七点前走。”
“那连一个钟头都不到了,还磨蹭什么?脱脱脱!”抛外套,解腰带,褪裤子,唐秩一气呵成,掀开酒店铺陈紧致的褥单,抬眼见池景川正打量他,眼神晃动片刻,轻道:
“算了。”
“什么算了?”他脱得只剩衬衣内裤,这人跟他说算了,“你反悔?”
“对,我反悔”,池景川平直问道,“这事反悔,付多少违约金?”
“你他妈耍人玩呢?”脑门冲热,唐秩箭步上去,拽过人推倒在床上,“喜欢搞这种半推半就?没问题,我满足你。”
衬衣撕扯敞开,胸腹肌理韧硬,扼压在手掌下的上臂肱肌,搏动沉稳,松弛并不蓄力抗拒,身下仰躺的男人,作壁上观的态度,隐有一丝戏谑和鼓动。
肢体语言,微表情,都在给予唐秩信息,这个人对此刻事态的掌控,有绝对自信。
他僵停下手,对视上男人深幽瞳孔,里面漩涡似微微笑意:
怎么不继续?继续啊。
小白鼠奔跑在巨大的迷宫中,终点未知的门后是什么?
唐秩咳嗽清下喉咙,讪讪起身闪到一边:“那个,你真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是那种暴力侵害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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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衣服脱了,人也躺床上了,结果那家伙改主意,不做了”,耀东城瞪大眼睛,,将池景川言简意赅的话,逐一按字重复确认,再加上自己见解,“临床退缩?对你?怎么可能?”
池景川神情略带自嘲:“很蠢,很滑稽吧?大概因为我太鲁莽,沉不住气,让人没了兴致,这么简单的目标,都没能实现。”
耀东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表情几番变换,猛从被子包裹里展开四肢,破壳而出似的连蹦带跳,跑进厨房拉开冰箱:“妈呀,热死了,我这一身汗,啤酒跟汽水都有,你喝什么?”
“啤酒。”
迟迟没听见冰箱关上,一墙之隔,耀东城低声问:“景川,所以那次在会议室,是你……”
“不太像是么?”池景川略仰头,淡然回道,“那时一门心思想着骗你,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费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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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唐秩指着自己气歪的鼻子,“怎么让人看不出你没经验?你不跟我睡,还让我指点你跟别人睡?你凭什么?”
“唐秩,秩序的秩,PHD学位”,池景川单手指间夹着张烫金名片,“欢迎任何咨询。”
“你什么时候——”唐秩慌忙拎起地上裤子,钱包明明还在,名片向来只会放在里面,“你怎么拿到的?”回忆一路,想不到任何可疑的肢体接触。
“我付费,你回答问题”,池景川自顾用手机查起名片上的网站介绍,“前半小时免费。”
“我这是惹到什么疯子……”唐秩嘀咕一声,拉过椅子面对床上的人坐下,顺手抄了桌上铅笔,在手上转动几圈,神色一端,平和笑道,“行,我来给你传道授业。”
暴力不是强项,但心理战的领域,谁我也可以陪着玩玩。
“你得先告诉我”,唐秩指间笔转一停,“为什么——要算计你喜欢的人?”
池景川神色不动:“因为我想。”
唐秩挑下眉,面上淡笑哦了一声,心思转动:面对暗带指责的问题,人通常防御反问,谁说是我喜欢的人了?或者辩白解释,我有种种不得已原因。
说明这家伙,性格耿直,其实属于很好骗那种,只要有一套完整的,逻辑理论体系。
“新手跟老手最大的区别,不是技术,是态度”,唐秩摊开手,“你太在意了,我要是没猜错,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吧?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你一样白纸一张?”
池景川顿挫片刻:“他经验,很多。”
唐秩不动声色追问一句:“你知道?”
“见过。”
唐秩几乎忍不住笑出来:“那你处境更难,我算明白你为什么要私下追进度,你这种认真又生涩的,让人玩起来都负担沉重,他是不是对你的追求,避之不及?”
池景川眸中色泽深暗:“没有避,相反,他想——”
“想睡你?”唐秩接过话去,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稀奇?我还想睡你呢。这个圈子里,图的就是及时行乐,但你,要是揣着想跟他有未来的心思,也太好笑了,让他知道的话,估计能当未来二十年的笑话给不同床伴讲。”
“你废话半天”,池景川略微低头,声音沉滞,“没一句有用的。”
防御性话语,出现了。
“有用的”,唐秩不紧不慢,“那光说有什么用?你要真有心学——”
“说的”,池景川盯着他问道,“你上过的人,都说过什么?”
唐秩眯了眯眼,前探身子,“最多一句,哥你弄的我爽死了,你说说看啊。”
“换一句。”
“……顶太深了,顶到了。”
“再换。”
“就是那里,用力,别停——你他妈当我色情有声读物呢?”唐秩说着说着自己脸上发热滚烫。
池景川岿然不动:“换。”
唐秩叹口气:“我前面,硬了。”大学毕业那晚,沉默醉酒的学弟,在他身下眼睛润湿光亮,他也不是从没想过,跟人有未来。
池景川思索片刻,直望他冷声道:“我前面硬了。”
唐秩拍额摇头:“哥们,是调情,不是抄家伙杀人。你眼神,语气,软一点行不行?以退为进是绝杀。你先想象一下,他面对你,慢慢抚摸,亲吻,纠缠你,需要你——”
他话音渐消,因为肉眼可见,池景川眼睫扇动,垂肩内敛起压迫强势后,介于委屈和甘愿的呈现,自行解下盔甲,丢弃武器,青涩让渡主动:
“我前面——”
心头连带着下面颤跳,唐秩着魔似的伸手,想按上那清冷脸侧就势欺压过去。
“啧啧啧,痛痛,松开!”手腕被反折,磨骨剧痛差点让他从屈膝滑跪,“就气氛到了,你够可以了,天生会勾引人,啊!真要断了!”
池景川放开手,起身抵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弯下身,手指有条不紊,解起唐秩衬衣纽扣,从那僵硬肩身上剥下来,才说明道:
“我衣服你撕坏了,这件给我。”
也全然不避讳,径自脱了身上那件残破直接换上。
唐秩单手支着脑袋,看那一挺薄肌的杀伐排布:“刚才我要没停手,会怎么样?”
池景川没说话,但眼底微透的凉意,似是在嘲讽,你不会想知道。
被轻视的怒火,不动声色烈烈灼烧。
“记住你开始说的话——因为你想。”
唐秩的话让拉起行李箱就要出门的池景川背影顿住:“明知道他只是玩,你也想让他上你,知道没有未来,你也想跟他有交集,知道你对他不重要,还想引他注意又怕他看不起,这都是你自己想要的,与人无尤。”
“一厢情愿特别容易自作多情,他随便一句话一个举动,你都免不了过度解读,有朝一日幻想破灭了,可千万别恼羞成怒,迁怒你爱而不得,无辜被祸及的人。”
背脊轻微挺动,池景川没回头,声音沉静透穿:“我不会。”
唐秩愣了愣,职业道德,和另一种类似悲凉的情绪碰撞在一起:“哎,你等一下。”
池景川没再停留,径自出门,七点整。
徒留下唐秩,和一肚子想要修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