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永沦
道上传言,龙太子爷常年杀戮无缘由,唇边挂的笑浸透邪腥,如毒蛇红信。
此刻骆海面无表情,站在隐秘地下室正中。
墙顶巴掌大的地面上小窗,吝啬漏进一缕弱光,映出他身前齐膝高的充气床垫,上面四肢大张的年轻男人,仰躺睡鼾,脸上扣着一本打开的书。
踢了下床垫边缘,还打着绷带的脚踝窜击疼痛,让他差点没站稳。
男人低嗯一声,坐起身,书滑落,迷迷糊糊中自然而然的笑:“你总算来了——哎,我不是抱怨等太久,我知道,你得花时间确保万无一失,不被发现。”
骆海垂眼:“这什么玩意?”
“露营床垫,自带充气泵,比我预想的还简单”,藤飞对视上骆海森冷目光,仍是无知无觉没心没肺,“交易不是要做爱么?这样好歹舒服点。”
骆海略偏开脸,动手扒扯干净身上衣物,压上床时,无意中看清落在旁边那本书的封面,龙阳十八式图注详解。
“这又是什么玩意?”
藤飞挑下眉,悠悠然笑道:“正巧在个旧书摊碰到了,很久以前我就买过一本,存着等个小色鬼长大了一起研究。你要不现在翻来看看,说起来,你最喜欢什么姿势?”
“你他妈找死!”以往杀意都不用忍的人,现在忍无可忍挥出一拳。
但结结实实打在藤飞脸侧,骆海却不由错愕,他抬臂,攥拳,抡击,动作其实慢到离谱,就是人下意识回避,都应该躲得开。
藤飞只是嘶声呼气,掌根抵在颌边,脸上带点习惯性的好笑和无奈。
滚!少来管我!
少不了少不了。
我叫你滚!……你,汪洋,你怎么就不知道,往后躲开点。
躲什么呀?你又不会真打坏了我。
多年后卧底警察落进他手上,回头细想,那些歹毒至极的折磨,也从没有避开分毫。
怎么做到的?与本能相悖。
“藤警官,现在警察都这么淫乱?”骆海伸手去解开他腰带,“肉体交易,你还挺会享乐。”
藤飞配合裤子被褪剥,后仰耸肩:“警察要一本正经,卧底都苦大仇深,这就是不讲道理的刻板印象。工作之外,我也有私人生活和喜好,淫乱点怎么了?又不犯法。”
骆海冷冷道:“收收你这副满不在乎,硬装不正经的模样,看着我犯恶心。”
藤飞握上他手腕,视线直对:“我没装,而且我在乎,也很认真,我诚心诚意跟你交易,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骆海气极反笑,接连点头,喉结随呼吸调整上下滚动,转头攥起书,“挑姿势是吧?”
书页翻动一阵哗啦脆响,停在某页扔在藤飞脸上,骆海俯身趴转过去:“你他妈学吧。”
藤飞在他身后,还真低头细看了书页插画,黑白线条简单描绘的肉身叠合,器物抵压。
骆海头脸埋在手臂里,支腿塌腰,有心想再恶语催促几句,嗓子却莫名哽收着发不出声。
他异常恐惧,怕藤飞做冗长的前戏准备,细致里透出同情怜悯的温和。
藤飞却只是寻常的润滑扩张,保险套装备,就钳制他腰身长驱直入,被甬道紧缩裹覆着后撤,再一击一击清晰的深拓倾轧。
就像刚说过那样,认真,诚心诚意对待,单纯契合心性,追寻快感的抽插。
藤飞额头抵在他后颈,没有言语,没有啃咬,只是气息打他在背上,那抹急促,就灼烧了骆海五脏六腑,腿间引燃的硬挺。
他觉察到藤飞手掌抚过腰侧漫进腹部,浑身僵硬中抽臂下探,急欲阻止。
“怎么了?”一记深顶,藤飞明知故问中,握住搓磨又上下套动。
“没……事,你继续,再——”骆海扼住嗓中低咽,他失去了一直以来,清醒的立场,那是龙爷也好,其他再多人,动物,物件,摆弄他身体时,他隔岸观火,甚至从旁协助的无所畏惧。
此刻他像只刺猬半蜷起身体,回到过往清浅如溪流的时光里,初识的情欲,托在全然信任的人手中,期待未知的满足降临。
骆骆,你不光是脖子,手脚,腰身细长细长的,连这个地方,都是。
妒忌我长是吧?你才细,你还想多粗?象腿那样才够你用?
别激动嘛,慢慢发育,不用象腿,长劲鹿腿我就很满足了。
汪洋你……现在,轮到我,看你什么腿!
骆,骆,别闹,我一会还得去打工,哎,别抓,要断了!
跟之前那些比,这场普通到乏味的交合,撕开骆海身体里一层封闭的隔膜。
早记不清有多久,自身痛楚和快感,周遭声音和味道,都虚假游离如同梦境,他的真实早埋进那场山崩地裂的泥石陷流。
现在有人唤醒他,该不该睁开眼?还是等待贪恋的手掌落在额头,宠溺的低声响在耳边。
其实现实跟梦境,都是浑浑噩噩,支离破碎,只有半梦半醒这个瞬间,温暖的沉沦,才像永恒。
一分钟就足够。
……
再过一分钟吧。
背对藤飞,骆海穿提起裤子,随身匕首刀刃弹出,反手扎进床垫里,下剖开一道狭长,困住的空气争先恐后逃窜而出。
“哎,哎,我刚买的”,上面随之下沉的藤飞痛心疾首,“还是大品牌,我半个月工资啊。”
骆海咬牙切齿:“再他妈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就别要了。”
藤飞坐在气垫残骸上,神情正色:“最近那么多次行动,全都稳准狠,你那边,真的没事么?”
“你觉得龙虎门,对这条白金链,算什么?”
骆海点上根烟,递给藤飞,同时直接给出答案,“贩夫走卒,壁虎尾巴,全死光了,甚至主动舍弃,都撼动不了根本。黑道十集团旗帜,明面上的资产都是医疗,制药,科研,还有一大堆慈善,允天机独占配方,垄断上游原料,下游市场,所有人靠他吃饭发财,这种局面下你要怎么动他?”
藤飞叹气,摊开手:“走一步算一步。”
“步步都是死路”,骆海讥诮道,“就算你连根拔起旗帜,清净三五年,这条道就有新人新秩序死灰复燃,你继续斗下去有什么意义?性命时间有限,罪恶生生不息。”
藤飞笑道:“你说话真有水平。我是没那么有哲理有道理,就三个字,我不放弃。”
骆海切了一声,眼神斜挑深凝:“蠢货,不识好歹,还不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