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告白(说出口就有被接受的风险)
影像打开,欠揍的年轻男人,懒洋洋摆动手掌:“嗨,祈哥,好久不见,估计再也不见了。戴你这个项圈时,我就说了,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被人干死,我一定死得有排场,有份量,至少有资格讨价还价。”
“我唯一的要求”,应双戒褪去玩世不恭,目光冷然正色,“让应上将离开那地方,他自己选择被抹杀被利用,我无话可说,但我的底线,他死后,不该再被肆意侮辱!”
胸前起伏,几个呼吸间平复,应双戒自嘲笑了下:“办不到就算了,其实我知道他不在乎,但我免不了俗,看不淡这点破事。祈哥,附了份双子之恨的创建人申明,还你清白,算是谢礼。你虽然又阴沉又闷骚,又从来看我不顺眼,但这事我只能找你,至少你不像廉哥,傻白纯甜,也不像双逸……琢磨不透。”
虚拟阳光打在祈脉半边脸上,神情几分茫然,摘下眼镜捏在两只手中间,无意识扭断了镜架,镜片落在桌面,被攥回手掌,握紧到发颤的拳峰,用力抵住闭合双眼的眉间。
同一时间,与逐浪对接上的7号运输舰里,休眠仓盖打开,应双戒蜷缩抱着脑袋,第一次吐得天昏地暗,意识不清的含糊咒骂:
“操……头他妈要炸了,别动我!”
杨帆正帮忙待命的医疗队把他捞出来,嘴里回应:“能活过来就不错了!手别乱打人!老实点。”
旁边休眠仓里,许修恒闭目异常安静,医疗队监测过生命体征,长长松口气,安排运送。
病床上清醒过来,应双戒胸闷气短,转脸看见杨帆,更烦躁头痛,但霍然间纠紧心窝急问:“许少校——?”
“哎,醒了?”杨帆看着他,感慨中带几分难以置信的轻微摇头,“缺氧失忆啊?你把他带回来了,真想不明白怎么做到的。”
“不用你明白”,应双戒抬抬手腕,“有空研究下这个,我手环坏了吧?”——通体暗红,代表死亡。
“你确实死了啊”,杨帆没好气道,“你拖着许少校一进仓,就倒地心脏骤停,好在队长一直没放弃,总算在到达安全锚点,开启高速运送前给你救回来了,那时候通讯跟赐能都恢复了,手环一时监测不到你心跳,就认为你阵亡了。”
应双戒脸都绿了:“你说亭队?救我?他不是给我做心肺复苏了吧?”
“呃,正常流程……”
“我想吐,桶,桶,桶给我。”
“你也不用这么……”但眼见人真是抱着垃圾桶,吐的胆汁都干净了,杨帆也只能悻悻闭嘴,转身倒了杯清水让他漱口。
应双戒缓了一会儿,轻耸肩道:“也好,算扯平了,你也消停吧,别总搞得像要暗中从妓院里替我赎身一样。”
“你怎么总对我火气这么大?”杨帆有点委屈。
应双戒没再理他,眼睛习惯性挑着笑意的弧度,一如既往,遮盖住失望和落寞,只是这次,困难至极:
没死成就算了,还是被那驴玩意的家伙救回来,故意的吧?亭云寄就是个天生的猎人,本能懂得如何将猎物抽筋剥皮。
等一下,没死成,但手环认定死亡?言鸽是不是启动了?!
“副队,许少校呢?他人在哪儿?”
“啊,你放心吧,他没什么大的损伤。”
“这从你态度一早就知道!你废话怎么总这么多?我问的是他在哪儿?”
“军官的加护病房”,杨帆手指向上,“往上七层,1105,你对我态度好点。”
“谢谢指路,让开别挡路!”
眼看人风风火火开门冲出去,杨帆也心累不想再探究竟。反正一牵涉到许修恒,应双戒就直接变了个人,冒失得没头没尾,真实得活灵活现。
应双戒推门开始跑楼梯,每阶都狠命跺下脚去,恨不得踩碎当时抽风的脑子。
更新言鸽,确认增加收言人,许修恒。
休眠仓录制开启,应双戒摇头晃脑,左顾右盼,目光不直视摄像头,最终手掌撑在壁罩内侧,长长舒了口气,自顾自低头局促笑起来:
“许少校啊,该跟你说点什么好?先说双子支援吧,所有人问我原因,都是相信我有理由和苦衷,但我可以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我确实没有。我到死也给不出合理的答案,我就只是,坐在那里,鬼迷心窍一样。”
“那些恨我的人,我只会觉得他们做的,根本不够分量。所以不要再自责下去,我看你平时生活里就是,总害怕犯错,把自己逼的太紧,其实错又怎么样?几乎所有错误都情有可原,可以弥补,除了我犯的这种。”
“我就想告诉你,虽然开局手段下作,中间过程也很犯浑,看着像是胁迫中顺带着玩弄或者发泄,但对你,不是单纯的欲望,我没有理由,也毫无指望的疯狂迷恋你。”
1105的门被气喘吁吁的人猛然推开,正跟坐在病床上,许修恒白色手环投影出的身影重合。
如同赶进电影院只看到片尾字幕的应双戒,捂额遮眼不忍直视,最后那句欲盖弥彰,没话找话的尴尬收尾:
“本来我完全可以当面告白以示真诚,但你拒绝人太不客气了,我怕心脏会当场爆掉。”
许修恒收了虚拟投影,目光微垂轻缓说道:“我不拒绝。”
应双戒愣了下,上前摆着手含糊道:“许少校,你先听我解释,这个事其实——”
许修恒直接伸手握住他手腕:“我不拒绝。”
应双戒如芒刺背:“你等等!你不一贯都是,想清楚了再说话么?”
“不用想”,许修恒盯着他不放,“我以为你不会允许我喜欢你,我想错了。”
应双戒咬肌抽动两下:“其实,也不算想错。”
许修恒缓缓说道:“现在你不能不允许了,你刚表达了对我的喜欢,我接收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词是这么用的么?”应双戒试图抽回手腕,几次没成功,无奈道,“许少校,人类都快灭亡了,你跟我,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许修恒脸上不疾不徐的疑问:“人类灭亡,是我造成的么?”
应双戒好气又好笑:“不是。”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阻止灭亡?”
应双戒有点放弃了:“倒确实没有。”
许修恒理所当然点头:“那想你跟我这些有的没的,是我目前能做,也愿意做的事。”
应双戒尚且自由的左手,食指点晃半天,才配合上哼哼唧唧的言语:“你知道你抢了我最好的机会,我都恨死你了,我是绝对不会再跟你做爱了。”
许修恒丝毫不以为意:“那没关系,我本来就性冷淡。”
应双戒嘴型乱动,无声骂了所有能骂的,肩膀垮下来,有气无力:“怎么一跟你说话,我就变这么幼稚?”
“你本来就幼稚”,许修恒眼底色泽,如夜雨打湿的屋檐,“始终停在叛逆期不前,你想以十六岁的样子去死,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