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简单
苍穹舰上士兵轮休大多在宿舍躺平跟手环娱乐度过,偶尔出现在修习室的,基本都是备战晋升考核。
但现在杨帆特立独行,休息日比值岗还累,耗费脑力体力跟应双戒玩捉迷藏。
两个月后,应双戒连上下级的伪装礼貌也省略,被找到就啼笑皆非:“你现在纠缠我干什么?说了任务期许少校禁止,等回青鸟你去登记排队,定位找我都行。”
定位二字,让平头下那张方正的脸从涨红到僵青,半天才张嘴讷道:“九重密锁的题,你不想动手试试?”
应双戒只能恨铁不成钢,手脚不受控制跟人走了:毕竟没有一个机械迷,能抵挡得了密锁诱惑。
真正喜爱的,人或事物,都是离别越久,重逢越浓烈难以自拔。
杨帆还是作为提线木偶,替应双戒操作自己界面,到人完整解题后不由感慨:“之前还奇怪你能跟亭队打个不相上下,当初怎么会没被招进A字头。”
刚拿人手短,过足瘾的应双戒,比平时更显温吞:“其实没有不相上下,我那时用的都是搏命阴招,后续无力,不被电击,再过几分钟亭队也能把我砸进地板里。”
“哎,怪不得他当时气疯了,差点没掉头把贾俊宰了”,杨帆想起那时亭云寄像个野人暴跳如雷,不觉有点好笑,“不过在T组,你身手绝对拔尖了,怎么练的?都是廉肖教你?”
“更多时候靠自己悟”,应双戒突然转头直凑到他面前,笑像海面突兀结冰,“不然被人压下面时想什么?只能在脑子里演练,最干净利落的手法,干掉他们。”
说话同时拇指在自己喉咙上划过,如数道森冷冰锥迎面刺骨,杨帆牙齿一磕脖颈后仰,鬼魅般的阴狠就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剩恶作剧成功的人,忍不住笑到肩膀直抖:“哈哈哈,看你吓的,我就想想都不行么?”
配件室的铁门开启沉重咔响,两人正奇怪今天用功的T组这么多,回头就看见亭云寄跟贾俊走进来。
杨帆顿觉心跳不稳,抢先开口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贾俊张望片刻轻声回答:“许少校全天封闭会议,只留两个人在外驻岗。”
始终面无表情的亭云寄盯住应双戒,一字一字道:“把军服脱了。”
“你疯了!”杨帆厉声道,“我们在出任务。”
“没有规定说,轮休期不能用黑圈消遣”,亭云寄冷笑了下,“看看许少校这次收到电击消息,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赶过来救你。”
“许少校忙到睡眠都不足,我们这点事,就低调处理”,应双戒态度稀疏对杨帆挑下眉,“副队,要不你回避下?”
“你闭嘴”,杨帆骂一句就挡到他身前,对上亭云寄,“前沿驻岗期性侵下属,你就这么当我们队长?”
“不当更好”,亭云寄不为所动面色阴沉,“换你来当,独占公用军需品也名正言顺,他是伺候得你多爽?兄弟都不要了?”
“我他妈要不是……”杨帆气得眼角撑裂,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你知道他——”
十年前他总嘻嘻哈哈打趣亭云寄:找到了你要干什么?以身相许?
亭云寄抱着膝盖晃肩膀撞得他生疼,半真半假:反正我又指望不上地球婚配权,他年纪比我小,看他愿不愿意。
就你这身材,这份谢礼够分量,你的小恩人直接吓跑都说不定。
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但胆大这点,是板上钉钉跑不了。
在他身后,应双戒眸中微滞,截断话接过去:“你知道我十六岁就是T组橙环,副队现在项目除了我,谁能辅助他?亭队,别自己晋上赤环,就不管队友。”
杨帆一愣就被推开,应双戒上前一步抬左臂到亭云寄面前:“副队不过是更懂使用我剩下那点价值,反正辅助,右手够用,其他事,为你兄弟等一等总可以吧?”
宽大手掌扼住小臂中段,绞干湿衣一般兀自反向扭转。
应双戒短促低叫一声,被丢开时身型勉强站稳,右拳攥紧用力抵压心脏处,呼吸调整剧痛状态下的身体竭力松缓。
别报警,别报警,别报警——
杨帆对着亭云寄离开背影骂了句你他妈神经病,忙不迭转身去找医疗箱。
“冰袋冰袋。”
“有没有镇静剂,先给我来一针?”
“很痛么?”
“倒也没有,骨头没断”,应双戒扫了眼杨帆,像是头痛更无法忍耐的呻吟,“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没在那里,我还戴着面具。”
“录下段视频,虽说很不清楚……”,杨帆怔怔道,“你早认出他了。”
“那时以为嗓子吃进土了才哑成那样,后来发现不是,他天生声音那么难听?”
“小时候其实还好——不是,你, 你认出来了,不告诉他?”
应双戒几乎顾不上受伤急忙摆手:“千万别,受不了。”
“什么意思?”
“因为不想跟他那个人,牵涉些稀奇古怪弯弯绕绕的事”,应双戒冰袋用力按住伤处,“简单一点,好处理就行,我现在对人就这种要求,不过分吧?”
“双子星,到底为什么?”
应双戒明显不耐烦:“没原因,没去就是没去,怯战,逃逸,判决我都接受了,能不能别再翻来覆去,炒回锅肉呢?”
“就没其他人信你么?除了廉肖。不可能吧?”
应双戒低头哼笑:“你又不认识过去的我,比起现在——”
那时我可讨喜得多,对手多,损友更多,并肩作战,朝夕相处,几乎看不见憎恶,更别说仇敌。
没去报道之后,几乎收到队上每个人发来的信息。
他们无一例外,呼叫后援,急切担心,问他被困在哪,昏在哪,甚至死在哪。
他们从来没有,怀疑他逃逸
他们都去了双子右星,无人归来。
十个小时会议结束,本该轮休的杨帆等在外面:“少校,我急需一小时单独面谈时间。”
密室里,杨帆箩筐掀底,事无巨细,把应双戒跟亭云寄的事抖搂个干净畅快,然后抱头苦恼:“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把这些事都告诉阿寄?”
本没指望手指交叠端坐对面的许修恒开口,毕竟他向来只会沉默思考,尤其事不关己。但这次却出人意料,不过间隔少许,声音就响起,像洒入极夜的清水:
“你来问我,是问现在的上级,还是曾经的共犯?”